第317章今后,你们的饭食我管!(七)
太阳初升,阳光洒落大地,洒满军营。黑山军营寨内,前营,兵卒严整肃立,后营,已然空荡了许多,而营寨外与铁坊之间的空地上,已被一队队、一列列的士卒填满。
一夜的商议,一夜的核计,一夜的布置,最终,大家一致决定,今日攻城,而且,直接攻打刘氏工坊,只要打破了刘氏工坊,其余几家工坊以及朝廷的铁官坊便会不攻自破,因为在这些工坊中,刘氏的防守势力最强、匠工数量最多、坊墙最为高大、护坊的壕沟也最为宽深,如果连刘氏工坊都不能挡住黑山军,那么其它的工坊也不做它想,唯有弃坊逃命。
身着甲胄的姜丑站立于将台之上,他的目光,从远处的邯郸城上收回,转身望向铁坊一面。
许久,姜丑收回目光,冲鼓台上的娄圭点点头。
“咚……”
“咚……”
“咚……”
娄圭手中的锦旗摇动,战鼓擂动,攻城战,正式开始。
骑卒冲离队伍,开始在刘氏工坊与其它各工坊间游弋,防备其它工坊的支援。步卒一队队一列列,缓缓的向三里外的刘氏工坊压上,打算包围西南北三面……
一夜的心痛,一夜未眠。
此刻站立在坊墙上的铁成,双眼红肿无神,他的脑子里,全是二林的影子,往事一幕幕的在他心中流转,二林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直至一切终止在了明晃晃的炉口,二林的叫声也被那嘶心裂肺的惨叫替代。
他恨自己,为什么那么懦弱,他恨自己又为什么不反抗,恨,他真的恨自己。
咚咚的鼓声,惊醒了浑浑噩噩的铁成,这才让他已浸满水雾的双眼,略略回复一点神采。面对现实吧,重病的阿翁在等着自己,年幼的孩儿在等着自己,体弱的娘子也在等着自己,想到这些,铁成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把心思放到了坊墙下的战场。
黑压压的队伍在咚咚的鼓声中缓缓的朝坊墙压过来。
三里。
两里。
一里。
随着贼兵的靠近,铁成的心越来越紧张,他已经强行抛除了脑海中的杂念,开始全心戒备,他要争取从这黑山贼的攻击中活下来,这样,才能照顾自己的阿翁、自己的孩儿、自己的小娘。
“咚……”
随着又一声鼓声落下,铁成再一次紧了紧手中的长枪,只是,他这一紧长枪之后,战场上的鼓声却骤停,而随着鼓声骤停,黑山贼也在距离护坊河八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住了队列。
这是闹什么妖?
铁成的心中迷惑不解,寨墙上,刘氏护卫以及上坊墙同自己一样助战的匠工们也疑惑不解,嘈杂吩吩。
不是说,攻城战是一鼓而上的吗?哪里有中途停鼓的道理?黑山贼又闹哪样妖蛾子?
“看,大家看……”
忽然,坊墙上不知谁人发出的一声惊呼,为众人解去了心头的疑惑。大家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三里之外的贼阵之后,不知何时,转出数百衣着散乱的人,这些人,此时正顺着黑山贼的军阵缝隙往刘氏工坊穿插而来。
随着这些人逐渐的走近,最终站定在贼军阵前,坊墙城头已经乱成一片。
而此时,铁成的心已然揪成一片,满面怒气。
可恶的贼匪,居然胁迫百姓冲锋陷阵,该死!只是,还没等他的腹诽终结,百姓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让他再次迷茫,也让坊墙上骚乱一片。
“孩儿们,你们听好了,我们也是匠户,是自愿过来的,黑山军的大人答应我们,只要你们不帮刘氏贼子,保护好自己,坊破之后,他们会带我们离开工坊进入黑山,自此之后,他管我们匠户的饭食,家中有孩童者让孩童读书识字,并且帮助我们把他们抚养成人。孩儿们,你们要做的,就是放下武器,保护好自己……”
从百姓中传来的这个声音,字字入耳,铁成听的真真切切。
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吗?
分辨不出真假的他,努力的睁大眼睛,看着坊墙下几百米外的百姓,他想在人群中,寻找一些熟悉的人影,以便确认真假。
可惜,任他红肿的眼睛瞪得溜圆,也没有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不是没有熟悉的,而是距离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假的,全是假的,休听乱言,胆敢心生二心者,格杀勿论。”坊墙上嘈杂成一片,刘黑头的嘶吼声传来,一个杀字,让坊墙上得以略微的安静下来。
铁成侧头看看坊墙上甲胄齐备的护卫,再看看那弓箭和枪矛,放下心中的疑惑,再一次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匠工们,大兄说的是真的,没骗你们,我的孩儿也是匠工,为母的怎么会欺骗自己的孩儿?放下刀枪吧……”
铁成略定的心思,被百姓之中一个老妪的喊叫再一次打断,他的心再一次迷惑,是啊,天底下,哪里会有母亲欺骗自己的孩儿呢?
“假的,一定是假的,不要听……”
铁成拎着自己的长枪双眼微眯,紧贴坊墙,竖起自己的耳朵,既然看不清这些人的模样,他想从这些人的声音中分辩一二。
“郎君们,阿翁和阿母说的是真的……”
“假的,不许听贼人的鼓惑……”
真的?
假的?
“叔、父,伯父,大父和、和大母们说的是真、真的,俺、俺的阿翁也、也是一个匠工……”一个清脆的童音从人群中传来,钻入铁成的耳中之时,铁成的脑海轰的一下炸裂开来。
梁儿?是自己的粱儿?
这一刻,他猛的睁开眼睛,努力的把脑袋伸出坊墙,想看清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不是自己的梁儿?因为这个声音和梁儿的一样清脆,一样说话之时带着轻微的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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