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鹬蚌相争,渔人无利(三十三)
早春的轻风,夹杂着丝丝的寒凉,透过麻衣直往人的身上钻,如针扎、如芒刺。姜丑的身体早已冰冷一片,但是,他的心中确一片灼热。做为一个吊儿郎当的工科狗,造化弄人,却让他跑过来面对皇甫嵩、面对刘关张、面对打不死的小强张郃张儁乂。惶恐、紧张、兴奋等等各种情绪在心中交织,五味杂陈。
黑暗的夜就是一切痕迹最好的掩护色,但是,凭借着对山谷的熟悉,姜丑可以从火把的阴影里看到此时的安平谷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着,为了一口吃食,为了生存,许多的人在这暗夜里做着搏命前的准备。
后寨处,一个时辰一次的军鼓骚扰声依旧照常响起,立于寨墙上的姜丑听着这声声的军鼓,他的心仿佛跟着每一个时辰的军鼓跳动的越来越急促,他清楚,每一通鼓落,离着无数生命的消失便近了一个时辰。
斗转星移,就在站立在寨墙上的姜丑快要变成雕塑的时候,刘石领着三百汉子分成两队,隐在了寨城之上女墙的两侧;徐晃带领着一百骑卒人缄口马裹蹄安静的立于寨门之后,而周仓带着两百步卒,安静的立于马队之后。
一切准备就绪!
“刘兄,保重,事不可为,可以立刻返回,不必强上,破敌之事,我们可以另寻他法。”姜丑抓住刘石的手,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他是真不忍心眼前之人强做试探送人头。
“谢谢姜寨主,在下省得。”
刘石冲姜丑微微一笑,从他的手中抽出手来,拎起立于寨墙边的长枪,转身攀上女墙。只是,他的身体攀到一半之时,刘石停手,返身而回。
什么意思?姜丑见状有些迷惑。
“姜寨主,谢谢,以前,出于种种原由,迫不得已对安平谷动过一些心思,但是,姜寨主不计前嫌,危难时刻打开寨门接受褚燕,让我们有一个立足之处,现在又伸出援手,在下心中实感惭愧,过往种种,请姜寨主海涵。”扭身返回的刘石话说到这里,退后一步,左手搭右手一个深揖。
“刘兄,事情既然已然过去,那就让他过去吧,不必萦怀于胸。”
姜丑让刘石这一处弄得一个愣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打着哈哈,手忙脚乱的把他扶起,只是,心中的疑团更甚。这是什么意思?交待后事?
“姜兄弟雅量!”刘石称赞一句,看看隐于暗处为自己送行的褚白骑的方向继续说道:“白骑年轻,勇有余而谋不足,但是,其人本心不坏,以后万一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请姜兄弟包容,拜托了。”一句话说完,刘石转身攀上女墙,一步跨入悬吊于寨墙外的竹筐。
真的是交待后事?这是誓死如归,要搏命啊?
反应过来的姜丑,几步扑过去,吊筐已经徐徐启动。
让人拽回来?看着不断下降的吊筐,这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随后,又断了这个念头。
各人有各人的选择,各自有各自的坚持,挡不住。况且,如果把刘石拉上来,那么,下去的就是李石、张石,为了吃饭,为了活命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吧?
两边的吊筐下下上上,姜丑的心也跟着下下上上,隐于女墙后的三百汉子,一个个的从自己的眼前消失,隐入寨墙外的黑暗。
壮士啊,但愿上天眷顾,让他们能全都活着回来。
看着无尽的黑暗,姜丑只能在心中,默默的为这三百人送上一个祝福。
“某,对不住刘叔父。”一句话在身边悠悠的想起,姜丑才发现,褚白骑不知何时瘸着腿,站在了自己的身边。
叔父?脑袋一转,姜丑就想清楚了褚晟这个称呼的由来,刘石和褚燕兄弟相称,现在他做了人家的义子,可不就得称呼刘石叔父?对于褚晟褚白骑的内疚之语,姜丑并未接话,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寨墙外山坡的阴暗处,他此时对刘石等人的担心,远强于对褚晟的好奇,况且,想说的话,不接茬儿也会说,不想说的话,接茬儿也没用。
“这个渠帅,义父本来是要让叔父接手的,叔父说,这么多年的打打杀杀,他累了、也倦了,想歇息了,推辞了这个差事。姜寨主,白骑肯求你,如果可能,让你的人尽量的把他带回来,白骑在这里,先行拜谢了。”褚白骑话到这里,冲姜丑一个深揖,没了下文。
这不到一个时辰,莫名其妙的收到了两个长揖,只是,这后一个长揖却不是那么好受的,要用人命去填啊。
黑暗中,虽看不清楚褚白骑的脸,但是这变腰弓身的黑色物体,姜丑是能看见的,他知道,这才是褚白骑跑到自己身边莫名其妙叨咕的真正目的,救人。
唉……
一个两个的,全是人精,这就是刘石口中说的那个勇而无谋的褚晟吗?
应该不像。
许久,姜丑伸手扶起了褚白骑,
“褚渠帅请起,都是汉子,如若可能,我们不会袖手旁观。”
一个哈哈打完,姜丑转身往寨墙下行去。
至于救人?那就是字面意思,可能的情况下,伸一把援手自无不可。
等待最是熬人,三里地的路,在此刻是那么的漫长。和寨门内的周仓徐晃一一做过交待,姜丑便趴在虚掩着的寨门后,透过门缝,双眼死盯着极远的几点亮光,马匹轻喷着响鼻,军卒的喘息声清晰入耳,姜丑的心随着这喘息声急速的跳动不止。
“咚……咚咚咚咚……咚咚……”
当官军骚扰的鼓声,猛的入耳之时,姜丑入眼处,无数的流星从黑夜中飞窜而起,直入敌营。
“杀!”
震耳的喊杀声在这一刻掩盖过了军鼓声,直冲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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