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他记忆中的贾母
第245章 他记忆中的贾母
林家在京城本有祖屋,原著中,不知去向,而如今,黛玉已是早就提前数日,安排府中的下人们去将屋子修葺一番,收拾妥当。
贾琮二人带来的下人租好了车马,将林如海的箱笼行李装上车,先送到林宅去,黛玉也跟着去了,贾琮则骑着马,行走在林如海的轿子旁,送林如海去驿站。
进宫复命谢恩之前,林如海不得先进家门。
“我看到邸报上说,你不日将要北上,时间定下来了吗?”林如海坐在轿子里,掀开轿帘,问贾琮。
这些日子,贾琮一直在练兵,泰启帝已经恩准,他将手底的兵将全部带往辽东,锦衣卫的探子们也派了不少前往辽东;神机营在在大力生产武器,又改进和研发出来了不少新式的枪炮,银钱如水一样地流淌。
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不久前,北边传来讯息,随贾赦一起前往北边的那些姬妾们,在路上便被人抢走了,贾赦与大太太还没有到出山海关,便病倒了。
姜襄已经带人去了莱州,待其返回,贾琮便打算为他和迎春行大礼,之后,他才会前往辽东。
“还未定下来了,入冬之前,肯定是要先去的。”提起辽东,贾琮的心情很不好,夏进已经不能起榻,皇上派了御医前往,然而,又能如何。
泰启帝似乎打定了主意,要让夏进死在辽东了。
贾琮虽随时都可以启程前往辽东,但泰启帝一日不下旨,他也不能擅自做主。
“皇上的身体……”贾琮欲言又止,“岳父进宫面奏的时候,一些事言简意赅,若皇上不细问,岳父大人就不要详说,只好将结果禀报即可。”
林如海愣了一下,很快也明白过来,人若是身体不好,精神必然会不济,也会缺少耐心,皇上的身体,已经到了这一步了吗?
“若皇上问起,谁可为太子一事,岳父大人万不可发表意见。再江南盐政上的事,眼下这般收尾,稍做裱糊,皇上已是非常满足,若将来要大动盐政,也必然须有更好的主张,岳父再详说之时,也一定要将利弊备述,万不可只言利益,不言弊端。”
“这是为何?”
贾琮很想说,这也是他一不小心培养了皇上的SWOT思路,只好道,“皇上圣明,洞察世事,常言事无全备,利弊相生,端看如何权衡取舍,若岳父只言利,不言弊,恐遭陛下相疑。”
一旦皇帝疑心一个臣子不忠,这臣子的前途基本上便到头了,朝中也很难混下去。
比那不入法眼的,将更难以生存。
林如海只觉得后背一阵细汗密布,心想着,这就是朝中有人的好处了,若非有女婿在,肯与他说这些话,他这样进京,两眼一抹黑的,万一在奏对的时候,有个不慎,岂不是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朝中虽有同年老师,也常有书信来往,但交谈必然不可能如此深切,况他这次进京,也不能高调,是以,并没有告知具体进京日期,也来不及去请教一些京官。
且不是所有的京官都能够对朝中动态洞若观火,对皇上的脾性了若指掌。
贾琮将林如海送到了驿站,为了避嫌,并没有进去,便约定了为林如海接风的事,待林如海进宫面圣之后,他将前往宁荣二府,贾母还是林如海的岳母,肯定是要去拜见的。
晌午过后,便有宫里的火者前来宣林如海进宫,从未打过交道的火者,对林如海倒是格外关照,临进殿的时候,林如海向那火者道谢,那火者客气一笑道,“林大人客气了,您是宁国侯的岳丈!”
里头是一锭银子,这火者倒也没有嫌弃,只想着,满朝文臣武将,倒是没有一个如宁国侯那般豪爽,他们贪图的哪里是这点子打赏,不过是文武大臣们对他们这些阉人的忌惮。
宁国侯素来没有瞧不起他们,看他们的眼神平等正常,又出手阔绰,也难怪会得这些宫人们的欢喜。
林如海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他还以为自己简在帝心,宫人们见风使舵才会如此,不由得自嘲一笑,正了正衣冠,朝临敬殿去。
泰启帝精神的确不好,只问了林如海苏州盐政上的事,又勉励了几句,便放林如海出了宫。
林如海从宫里出来,想到贾琮事先与他说的话,若非贾琮提醒,今日林如海准备的满腹就职演说,雄心抱负必定是要向泰启帝禀奏一番,书生意气的高谈阔论免不了,但必定会惹得泰启帝对其印象不好。
以后的路,就会越走越窄。
但今日,虽话说得虽不多,林如海的识时务,知礼节,令泰启帝很是满意,他告退的时候,泰启帝面含微笑,频频点头,也命他有什么主张,可往宫里递奏疏,看样子对林如海是比较满意。
林如海进京后,派了积年的老仆往荣国府报信,贾母听说女婿升了官,又强打起精神起来,指望着三品高官的女婿能够帮荣国府活动爵位的事,命熙凤好生准备席面,又将贾政喊来嘱咐了一番。
皇帝给了林如海三天假期,次日,林如海身后跟了两辆车,车上堆满了礼品,进了宁荣街。
一车是给女儿的,另一车则是用来孝敬丈母娘。
贾琮先迎林如海进府喝了一盏茶,便陪着林如海去了荣国府,贾政与贾琏在门口相迎,寒暄几句之后,便陪着林如海去荣庆堂见贾母。
女眷们均避开,堂上贾母安坐在罗汉床上,几个丫鬟侍立,似乎是等候多时了,显得安静,贾母的气色比起几个月前,已是大不相同,老态龙钟。
贾琮随林如海一起行礼,贾母只瞥了他一眼,并不搭理,倒是看到林如海后,两只昏黄的老眼里,含满了两泡泪,哭道,“你看看这荣国府里,要是把我一去了,这家还像个家吗?”
说完,已是嚎啕大哭起来了。
林如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主张,他上前两步,唤道,“老太太!”
“儿孙不孝啊,儿孙不孝!”贾母捶着罗汉床板,哭道,“爵位也没了,将来叫我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国公爷啊!”
贾琮觉得,这“儿孙不孝”说的不是贾赦,而是他贾琮,贾琮置若罔闻,径直在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端起手边一盏茶,茶水滚烫,他慢慢地拂开茶叶,轻轻地啜了一口,清香平和,茶汤清淡,应是金秋的新茶。
林如海求助地看向贾政,见贾政微垂着头,没像是要上前来解围的样子,心中满是疑惑,只好劝道,“老太太,动气伤肝,于身体有碍。”
“我是活够了人了,我眼下死也死不得,我要是死了,这一大家子将来靠谁去?怕是要被朝廷撵出门去了。”
贾琮朝耍泼打滚的贾母看了一眼,果然,人要活得优雅,都是要有条件的,想原著中的贾母,成日里只乐呵乐呵,吃穿玩乐都是要最好的,家中的事万事不管,一副不操心的老寿星模样,最大的苦恼无非就是两个玉儿吵架不和,贾政打了她的宝贝孙子,何等富贵得体。
而眼下,一副泼妇模样,虽依旧穿金戴银,头上勒了镶嵌祖母绿的眉勒,光彩熠熠,却已是无法从其脸上看出富贵体态了。
没了爵位,荣国府便不再是大顺的勋贵,贾政只是工部的一个员外郎,若非有贾琮看顾,贾政这员外郎都未必混得下去了。
这些日子,神京城里,原先一些来往的老亲,如今也不上门了,比起宁国府门前的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荣国府这边门可罗雀,这如何不令贾母难受?
当初,她是何等令人尊崇的老封君。
想到自己百年之后,这一大家子怕是要被人从这宅子里撵出去,门楣上的匾额也将被摘下来,门户易主,她的宝贝孙儿宝玉说不得要穷困潦倒一生,贾母连觉都睡不着,死也不敢死。
<div class="contentadv"> “老太太,我……”林如海已是看出来贾母的意图了,他正要答应帮忙争取一下,贾琮已是在旁边开口了,“岳父大人,老太太上了年纪,精神不好,这会子劳了神,不如让老太太先休息,养足了精神,改日岳父再来看望吧!”
贾母顿时怒道,“这家里的爵位没了,琮哥儿,你是不是高兴了?伱不帮忙出力,你还不许别人帮忙出力?”
贾琮道,“老太太,爵位不是我弄没了的,我也不曾做对不起祖宗的事,老太太埋怨我,实在是没有道理。我年未及弱冠,能够将我身上的爵位晋至今日,已是大为不易。老太太还想我帮忙保住这边的爵位,我只能说,尽力而为。”
至于说,将来爵位由谁来继承,那就是宫里的意思了。
“你如何尽力而为?”贾母一看,似乎有了希望。
贾琮道,“爵位只能靠军功来换,既是这边无人愿意边境立功,那就只有我来了!我会向朝廷主动请缨前往辽东,待立下军功,向圣上提出复爵之事,至于能不能成,但看朝廷恩典了。”
这些话,贾琮原本不想说,但今日,见林如海被逼迫如此,贾琮也只好说出来,而实则,虚虚实实,也唯有贾琮自己知道,皇上早就有将荣国府爵位令贾琮兼之一事,准确来说,是有意令宪宁将来的孩子承爵。
与其将来,让人误会是贾琮仗势抢荣国府的爵位,不如提前做好铺垫,他立下军功,请求复爵,泰启帝顺势而为,爵位将来到了他的头上,一切都顺理成章。
不过,就不知道到了那时候,贾母会不会被气死了?
“你若是能做了,将来朝廷的恩典就算不下来,也怪不到你头上。”贾母道。
“多谢老太太体谅!”贾琮微微含笑,心头已是笃定。
从荣庆堂出来,林如海心有余悸,适才,他都以为自己是不是进错了家门,拜错了人了。
他记忆中的贾母不是这样子的。
当年,他与贾敏定下亲事,前来拜见岳丈岳母,不说年龄与否,只说岳母身上那一番雍容华贵的气度,给林如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后来贾敏归宁省亲,他又陪着回来拜见过几次,真正令人如沐春风。
而今日之见贾母,林如海心中涌现出了“疯婆子”三个字来,而贾母这般逼迫贾琮,也令林如海极为不满,正如贾琮所言,他年未及弱冠,能够将宁国府那边的爵位发扬光大已是十分了得,哪里还能将荣国府的责任也强加到他的头上呢?
况,这爵位还是他那大舅子贾赦给弄没了的,从来只听说不肖儿孙,不曾听说不肖老子。
贾母又有何颜面指责贾琮呢?
到底是自家的女婿,林如海不知不觉间,心也偏了。
尽管荣国府这边准备了席面,贾政苦留,林如海却实在是无心留在这里用宴,贾琮只好道,“岳父,玉儿一定也准备了席面,她盼您回京盼了多年,她准备的席面您多少都要用些,不如老爷和琏二哥一块儿陪着用一些?”
席上,并没有多说话,适才贾母的耍泼打滚,贾政也觉得特别丢人现眼,几个人只聊了南边的一些风土人情,林如海又问宝玉,贾政支支吾吾不好说,还是贾琮道,“宝二哥身子欠安,环兄弟和兰哥儿去了书院读书。”
便说起了贾家书院的事来,山长是熊弼臣帮忙推荐的一位跛了腿的举人,绝了仕途,便一心要教书育人,教出过两榜进士,无论是实力、格局还是眼光都很不错,贾琮高薪聘为书院山长。
而尚武院那边则交给了柳湘莲打点,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来的几个棍棒骑射师傅,贾琮发了话,若是能够在书院好好教出几个好学生来,将来贾琮肯给他们一个出身。
贾琮今日之身份,说出这样的话来,自是无人质疑,书院开学半个月,贾家就有子弟受不住,要逃回来,被山长和柳湘莲痛打一顿后,其家里人告到了贾琮这里。
贾琮发出了话,书院若教授贾家子弟只要不打出人命来,他一概不追究;若贾家子弟实在不愿在书院待,可自行走,但从今往后,将不再是贾家子弟,虽不会逐出家族,但从今往后不得参与祭祖。
贾家子弟年过六岁,若还不入书院读书或是习武,也将不得参与祭祖。
这与出族又有什么区别呢?
此后,贾家子弟在书院就安分多了。
而原本慑于贾政嫌弃和压力的宝玉本来是要去书院报到的,听得这事,就不敢去了,他屁股上的伤口也跟着延缓愈合。
“岳父,我在延平门外的丘山办了一座书院,岳父大人若有时间,可否前去为学生们授两次课,传授一些治学的经验,勉励学生们一番?“
林如海头榜探花出身,如今官至左都御史,若能有林如海能够现身教学,对学生们的鼓励作用自是很大,这是榜样的力量。
林如海一听便极感兴趣,详细地问了书院的事,听闻分崇文尚武两院,崇文院这边请的山长乃袁子敬与林如海是同科中举的举人,不由得越发高兴,兴起了次日去书院访友的兴趣。
贾琮对贾政道,“宝二哥到现在还不肯去书院吗?老爷只是打了他一顿,这伤养了近三个月了都没有养好,这岂不是在说老爷不慈?
老爷责罚宝二哥,也是为宝二哥好。当年,我在大老爷那边的时候,冬日里屋里没有个火盆,我母亲把我的脚搂在怀里,教我认字。比起我来,宝二哥真是太过幸福了,值此良机,宝二哥岂能不好好读书?“
提起宝玉,贾政恨得牙痒痒,怒不可遏地道,“只当我没有养过这逆子!”
贾琏则是朝贾琮看了一眼,不明白为何贾琮对宝玉就是容不下,不由得笑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宝玉他爱玩就玩,还怕将来没有个出路?”
贾琮道,“琏二哥,我去辽东的话,你也跟着去吧,在我手底挣个军功容易,将来承爵也好说一些。”
这是贾琮最后给贾琏机会了。
谁知,贾琏却是嗤笑一声,“那地方,天寒地冻,苦寒之地,我疯了我去那里,这爵位能拿回来就拿回来,不能拿回来,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犯得着用命去拼吗?”
贾琮便不语了,隔壁大老爷的院子里,据说还封存了二十多万两银子的财物,锦衣卫打了封条,因贾琮还没有出发,这笔钱财还没有动,听说贾琏一直在打这主意,找了锦衣卫的人,以贾琮的名义求通融。
朱宸已经将这事告到了贾琮这里。
“再说了,不是有你在吗?“贾琏拍了一把贾琮的肩膀。
贾琮扭头看向贾琏,很是不快地道,“琏二哥哥,你搞清楚,我现在是宁国府这边的人,我若是立了功,能算在荣国府的头上吗?”
贾政是极力希望贾琏能够跟着贾琮前往辽东的,不说立功,就算在那边见一见世面也是好的,不能读书出身,以武搏军功,也算是没有埋没了祖上的英勇,谁知,贾琏如此不上进。
林如海也看在眼里,当年贾母将黛玉接过来,他也是存了要将黛玉嫁进贾家的想法,眼下看来,其实还有些后怕,若非贾琮,只怕他的女婿也会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了。
荣国府竟一败涂地了!
从宁国府出来,喝了几杯酒的贾政有些上头,他进了荣国府的大门,就往里走,也不招呼任何人,径直去了宝玉的院子里,刚刚进了院门就听见宝玉的声音传出来,“茜雪,你们先前不是说要制胭脂膏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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