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残年
第242章 残年
迎春反应慢了半拍,待贾琮落座,才想起来要害羞,此时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正不知所措,贾琮却是令黛玉将服侍的下人们都屏退了,对迎春道,“二姐姐,这里都不是外人,咱们一家子在一起,说话也无须遮遮掩掩,今日那武将乃是我带进来的,想必二姐姐应是记得他……”
“琮弟,我……我为何要记得他?”迎春生平头一次反驳别人,纯粹是羞耻心作祟,说完便又后悔了。
众人愕然,贾琮却是突地笑了,他走了过来,抬手抚了抚迎春的肩,“二姐姐,你这样我就放心了,人总是要为自己争取什么的,若是自己争不了,就告诉我,我来帮你争,不能叫人欺负了去。”
迎春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也不知道为何,鼻子就有些酸了。
惜春却没有多想,而是胳膊搁在扶手上,托着香腮,一脸崇拜地看着二哥哥,虽二哥哥不曾向她说这些,可理所当然,二哥哥也会一直护着她的。
探春道,“二哥哥,你还没有说二姐姐为何应是记得他呢。”
迎春不满地朝探春看了一眼,探春突然觉得,这样的二姐姐是要可亲多了,便朝迎春扮了个鬼脸。
“不是才见过面的吗?就在角门前。”
原来如此,黛玉和尤氏这才恍然大悟,想到,果然,贾琮单单选了这么个人也是有缘由的,这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呢,二人顿时越发期待起来。
贾琮不好让迎春太过害羞,便对黛玉和尤氏道,“姜襄跟了我两年了,其为人我是清楚,年龄也不大,二十多些,家无妻妾,父母也双亡,最难得的是他身上还有秀才的功名,读书人出身,纵然为武将,性情也和雅一些。”
尤氏听着也不住地点头,“咱们这样的人家,本就是要与武将勋贵结亲,若是能够选个读书人出身的,那是再好不过了。”
探春也满是羡慕,深为自家二姐姐高兴,真要是如大老爷那般,不问青红皂白,单单为了五千两银子,将二姐姐嫁到孙家那样的人家去,二姐姐还有活路吗?
二哥哥选的这个人就极好,二姐姐嫁过去后,就能自己当家做主,不用与姑舅打交道,又无妯娌掣肘,只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行了,纵然二姐姐性子软弱些,想必大嫂子和二嫂子是要为大姐姐选得力的婆子过去扶持。
探春心里头是真为二姐姐感到高兴呢。
“当然,还要二姐姐自己愿意才行,若二姐姐瞧不上,我再选旁的人便是了。”贾琮说完,便看向迎春。
见迎春扭捏着不说话,一张欺霜赛雪的脸上布满了红晕,宛若朝霞一般绚丽,贾琮笑了一下道,“二姐姐不必眼下急着答复,多想两日也行。”
尤氏见此,忙起身,领着三春出了宁熙堂,才走到庭院里头,惜春就忍不住了,上前抱住了迎春的胳膊,“二姐姐,伱hi答应吗?”
迎春越发难为情了,抿着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尤氏在一旁笑着道,“去我屋里坐一会儿吧!一会儿就在我那里用饭。”
迎春也不知道该如何拿主意,倒是此时,她脑子里不时地浮现出那个人的模样来,初时不觉得,慢慢地她才发现,那人的容貌和笑在她的脑海里竟是如此清晰,便是连他笑的时候,跳跃在他脸上的光斑都清晰得纤毫毕现。
惜春再问,迎春的感受便不一样了,略想了一会儿道,“这事,原也不是我做主,琮弟做决定就好了。”
尤氏缓缓摇头道,“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可我瞧着,你们仨的婚事,琮兄弟应是要你们满意才算的。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几个人有你们这样的福气了。
二妹妹,你若是愿意就答应,若是不愿意就慢慢选,哪怕将来选成了个老姑娘,一辈子不肯出阁子呢,琮兄弟也不会嫌弃你的。”
黛玉亲自递了一盏茶给贾琮,茶香袅袅,贾琮的心里却是有些难以平静下来,有些话须提前与黛玉说才好,道,“皇上有意让我驻守辽东,想必不久后,我就要出京了。”
黛玉抚在贾琮肩上的手顿了下来,贾琮一把握住,轻轻揉捏稍许,道,“你也不用担心。若我师父无事,他老人家倒是最好的守土武将,只是师父他身体既是不好,辽东苦寒,想必也是缺医少药,能够早一日回来,于身体康复有益。
再说了,我也早想前往辽东,会一会那老奴了。”
黛玉因时常听贾琮说起辽东局势,她甚至还在贾琮的书房研究过堪舆图,自是能够明白眼下的形势,将脸紧紧贴在贾琮的胸口,“琮哥哥,你要去,你就去吧!只小心些才好!”
贾琮将她搂在怀里笑道,“你是怕我在战场上有个闪失?不会的,这一次去了,我要将建州铲平,你就在家里等着我的好消息了。”
“我就不能跟着你一起去吗?”黛玉问道。
贾琮笑起来,“自是可以,只不过眼下不行,你还得在京城为我做人质呢,我一个带兵武将,不把最重要的人留在京城,上面怎么敢信。”
黛玉“噗”地笑起来了,点着贾琮的唇瓣道,“你又哄我,既是如此,那就把宪宁公主留在京城啊!”
贾琮知道,黛玉的小性儿犯了,不过,情侣之间,吃这种飞醋还是挺有情趣,他不由得一张嘴,要将黛玉的手指头含在嘴里,却被黛玉手快抽走了,羞得粉面含春。
“说不得,她要当监军呢,你说,我把三妹妹带去辽东可好,让她女扮男装,跟着我去见一番世面。她年纪还小,一时也不必急着议亲,倒是二姐姐的亲事,须得早早办了。”
黛玉诧异道,“这么急吗?”
“二姐姐年岁不小了,我担心,若有万一,守孝三年,岂不是都快二十了,那时候年纪也太大了些。“
“可万一,二姐姐她不愿意呢?”
“你回头问问,二姐姐一向不甚有主见,想必她也是不会反对的,倒是西府那边,怕生枝节。”
“有琏二嫂子在,应是不会。”
却说贾琏忍气吞声地出了宁国侯府,回到荣国府这边自己的院子里,熙凤不知为何并没有去荣庆堂立规矩,倒是与平儿坐在屋里说话,看到贾琏回来,妻妾二人均是起身相迎。
“这是从哪里受了许多闲气回来?”熙凤见贾琏脸色不好看,若说是送大老爷走,眼下难道不该高兴吗?
“还能是谁?还不是贾琮!”贾琏接过了平儿手中的茶吹了两口饮下,“一说起爵位的事,就要我去军中立功,我若有这个能耐,还等到现在?”
熙凤与平儿对视一眼,道,“你也不问问琮兄弟,他若是肯带着你建功立业,未尝不可,你就跟着他去,他吃肉还能不给你一碗汤喝?”
<div class="contentadv"> “也不想想,这一大家子的,能够少得了我?”贾琏自己心里不情愿,讥讽道。
熙凤不满道,“眼下爵位也没了,老太太要是一去,还不知道以后如何呢,若是能够听琮兄弟的话,将来,这爵位兴许还能要回来。”
若是立了功,皇上一开恩,再加上贾琮帮忙,说不得爵位也回来了,这从祖上承爵岂不是要荣光多了?
以前不觉得,自从贾琮袭爵后,这爵位晋升了,宁国府那边真是常年宾客如云,等着见贾琮一面的人,恨不得把宁荣街都排满了,何等荣耀?
贾琏却是万分不愿,这么多年声色犬马,酒色不但掏空了他的身体,也消磨了他的意志,只要一想到去了军队,不说跟着卧雪爬冰,单单是受那等拘束,他就觉得受不了。
眼见熙凤要劝谏下去,贾琏不耐烦了,道,“我还有事要去与老太太说,你先去看看,瞅准了机会,我再进去。“
熙凤一听,就知道非好事,这节骨眼上,谁敢去捋老太太的虎须,便问道,“究竟又是什么事?”
贾琏便将大老爷五千两银子,将迎春“卖”给孙家的事说了,道,“琮哥儿又不听,说是反对这门亲事,我适才带孙绍祖过去一说,他恨不得把我都撵出来,一口茶水全喷在人家孙绍祖的脸上,连我在一旁都很难为情。”
袭指挥一职,年近三十,竟被贾琮如此羞辱,却只能忍气吞声,熙凤内心激动得热血都在沸腾,两腿紧紧并拢着,看着贾琏,也忍不住有一丝念头上心,兄弟二人,一父所出,怎地差别就如此大呢?
“任那姓孙的再是指挥又如何?这满朝文武里头,白发苍苍的公侯倒是有,你哪里见过琮兄弟这般年轻的侯爷?宫里又那般看重,家中的几个姊妹,将来有得福享。”
平儿也在一旁道,“既是三爷说那姓孙的不是个良配,二姑娘若是嫁过去,将来还不定怎样呢。依我说,这婚事,拒得好!”
贾琏听妻妾都这般推崇贾琮,心中难免吃味儿,却是不好计较,只催着熙凤,“既是这般,这事儿,你去与老太太说,我是不去说了。”
“咦,稀奇了,怎地我去说?你去送了大老爷,究竟如何,你不去与老太太回话去?”
正说着,鸳鸯来了,倚着门框道,“二爷,老太太听说二爷已经家来了,传二爷过去回话呢。”
荣庆堂里,贾母已经明显见老了,虽穿金戴银,一身绫罗,脸庞却失去了光泽,皱纹密布,两眼神光也渐散,甚至在看到贾琏夫妇进来的时候,晃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和曾经那养尊处优,不见老态,精明有神的模样已是大相径庭。
“老太太,我送了大老爷后,就去了东府那边,回来换了身衣服才过来,让老太太担忧了。”贾琏行过礼后,道。
“说了什么没有?”贾母问过后,才想起来该先过问贾赦,又问道,“你大老爷可还好?”
“大老爷瞧着还好,虽在诏狱中,应是不曾吃过苦,与以前瞧着比,没见什么变化。”
贾母听着方点了点头,应是对贾琮还算满意,又问道,“你去那边,说了什么没有?”
这是重点关心爵位了,贾琏道,“说了,还是那句话,眼下不是时候。”
贾琏并不敢说,贾琮令他去军中建功立业的话,生怕老太太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万一将他送往军中,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贾母命人去喊贾琏的时候,也命人去叫了贾政,此时,两口子也是一起过来,正好说到了东府那边的事,爵位的事一时半刻解决不了,就说起了迎春。
“那孙绍祖说是大老爷使了他五千两银子,大老爷临走前,又送了五百两银子在路上花,去了北边,也要银子上下打点,这些银子,就只当是给二妹妹的聘礼,愿意成就这门亲事。谁知,琮哥儿那边不可,闹了个不愉快,将孙绍祖给撵了出去。”
王夫人皱了皱眉头道,“这是怎么说?哪里就轮得到他说不字了?难不成以后这府上,姑娘们的亲事,是要他说了算的?”
说着,王夫人便看向了贾母。
贾政已是因了宝玉的事,还有其他种种事,对王夫人大为改观,听得这话,不由得生了怒,“琮哥儿虽不是长辈,他也是族长,如何就不能说话了?他若反对,必是有反对的理由。“
贾琏这才道,“说是那孙绍祖人品不好,性情暴虐。”
贾母道,“武将出身,自是比不得读书人。既孙家曾经是咱们家的门生,自是有些渊源,要不然,你大老爷也不会无凭无据地选了这家结亲。
既是说好了的亲事,哪能说反悔就反悔的?实在不济,派人去问你大老爷,两家写一张婚书,将来你大老爷去了北边,孙家也好照应。”
王夫人暗自称快,倒是贾政,看不过去了,道,“老太太,这婚姻非同儿戏,当年孙家不过是稀慕我荣宁之势,有不能了结之事才拜在我门下,并非诗礼名族之裔,况琮哥儿既已经说了,这孙绍祖非良配,如何还能结亲?”
他只差说,这不是将迎春往火坑里推吗?
贾母却道,“眼下说这些还能如何?你大兄流放至北边,去了那苦寒之地,若无照应,还不知道能活几天。你我母子二人难不成还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在外头不成?
既是搭救不来,就只能靠姻亲了,如今除了孙家,还有指望得上的姻亲不成?”
贾政坚持道,“琮哥儿并没有说不管,他也在军中,比起孙家,说话还要好使些。”
既是如此,又何苦葬送了迎春的前途呢?
贾母情绪有些失控,“他是有能耐,他肯帮这家里一把吗?他虽过继到了那边,大老爷怎么也是他的亲爹,你看看,到了今日这一步,他何曾帮过大老爷一分?”
贾政忙道,“老太太,琮哥儿也是想帮忙的,若非琮哥儿,今日怕就不是大老爷一个人被流放了。”
但这些话,只激得贾母越发生气,她猛地一拍身下的罗汉床,怒道,“我看你是被他灌了迷魂汤了,一再帮他说话,他若是领你的情,怎地就不肯帮这边把爵位求回来?”
贾政听得这话,闭了闭眼睛,这爵位是这般好得回来的吗?
贾母生了一阵子气,就觉得头晕眼花,靠在了罗汉床上,王夫人和熙凤忙过来服侍,命人去请大夫,贾母摆摆手,吩咐贾政,“二丫头的亲事,既是她老子做了主,岂能不依,你去跟琮哥儿说,若不成,就把二丫头和三丫头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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