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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贾赦,诏狱


第218章  贾赦,诏狱

        天将晚,下了一场雨后,清新的空气中带着泥土和花的芬芳,透过窗格子飘了进来,深吸一口,令人神清气爽。

        贾母眯了一会儿就醒了,人老了之后,精神就差,不定什么时候会打个盹儿,真正到了要睡的时候,又睡不着。

        梳洗一番,从套间出来,明间里一片安静,她皱了皱眉头,问鸳鸯,“宝玉呢?今日怎地没有看到他?”

        鸳鸯心说,这两日,真是真是少见宝二爷,忙道,“今日说是要和神武将军家的公子前去骑马,一大早就跟老太太说了的。”

        贾母心头起了些疑惑,很是不悦,“他这几日倒是事儿多,你去问问袭人,他到底是怎生回事?”

        鸳鸯应了一声,换了琉璃近身服侍,她前去问袭人,正出门,正好王夫人和薛姨妈联袂而来,后面跟着熙凤,鸳鸯便低声吩咐一个小丫鬟快去喊了珠大奶奶前来。

        里头,贾母已经得到了通禀,眼见得荣庆堂又热闹起来了,心里头才欢喜一些。

        待人请过安来,贾母笑着问道,“姨太太的气色倒是很好,怎地不见宝丫头过来顽儿?”

        “劳老太太惦记,宝丫头是过来了,适才陪着我一起过来,说是先去看看她大姐姐,一会儿就来给老太太请安!”薛姨妈道。

        听得这话,王夫人心里也很舒服,笑道,“宝丫头一向都是很周全的人。”

        不多时,宝钗果然和元春一块儿过来了,二人均是生得珠圆玉润,走在庭院里,如同两朵移动的白玉兰,莹莹雪白,花朵密实,令人赏心悦目。

        贾母看着,越发欢喜起来,元春和宝钗进来给她请安,贾母笑着道,“我才说人不多,不够热闹,姨太太和你母亲就来了,你们也跟着一块儿来了。”

        鸳鸯过来说了,说宝二爷今日用过早膳,换了衣裳,确实是去和冯家公子一块儿应酬去了。

        贾母方才放下心来,却还是难免嘀咕了一句,“他一个小人儿,如今哪里来的这么多应酬?跟他的小子都叮嘱好了没有,在外头要好生照顾着。”

        听得说起儿子,王夫人格外上心了一些,见有贾母惦记,她也就暂时没有操心,帮儿子说话道,“原是神武将军家,今日等宝玉回来了,我也要说说他,他这两日往外头跑得勤了些。”

        贾母又心疼,“他这么大了,外头总有些要应酬的事,我也不过白担心。”

        薛姨妈道,“老太太这是心疼孙子,宝玉生得好,又懂事,也难怪老太太总是惦记,我就是一两日没看到,也惦记得慌呢。”

        一席话,众人都笑起来了。

        贾母看向落落寡欢的元春,心头又起了愁来,这么大的姑娘了,如今还没有个着落,难不成还要留在家里当老姑娘不成?

        见贾母的神情,王夫人也是心知肚明老太太在想什么,她这两日也是愁得睡都睡不着,对贾琮自也是怨恨不已,也托了娘家嫂嫂帮忙说亲,但神京城里,但凡这个年纪的男子,无有不成亲的,便是有,也不是良配了。

        气氛一下子有有些沉闷下来,熙凤在一旁察言观色,笑道,“老太太,不如咱们斗牌吧,几日没有陪老太太斗牌,老太太放钱的木匣子里的钱都在招手儿叫了,怎地还没有兄弟进来!”

        贾母等人再次大笑起来,贾母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朝熙凤指着道,“伱这小鬼头,看我不叫人撕了你的嘴!”

        熙凤却是指着贾母平日抹牌装钱的木匣子对薛姨妈道,“姨妈瞧瞧,那个里头不知顽了我多少去了。”

        贾母又大笑起来。

        外头,却传来打帘子的丫鬟的声音,“二老爷来了”,贾母听得这话,心头一跳,朝外头的日阳儿看去,正是晌午过后的时辰,原先这个时候,贾政在衙门里,是不会归家的。

        贾母还没来得及说话让贾政进来,贾政已是一改往日斯文儒雅,慢条斯理的做派,提着袍子快步走了进来,面带急色,噗通就跪在了贾母面前,“儿子不孝,大兄,大兄,竟是让锦衣卫抓进去了。”

        “啊?”

        贾母听得这话,身子晃了晃,竟是一头朝地上栽倒下来,幸而鸳鸯眼疾手快地给扶住了。

        门外,李纨来得晚了一些,公公在里头,她不好进去,隔了窗户听得这话,朝外头的丫鬟们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屋里,众人已经将贾母挪到了炕上,牌桌也被撤了下去,薛姨妈母女此时却不好离开,只在明间待着,贾母问贾政的话,隐隐约约传了出来,令人心惊胆战。

        “为的是何事,可说了?”

        贾政淌着泪道,“是通敌卖国!”

        贾母剧烈地咳嗽起来,不敢置信,“他如何通敌,如何卖国了?他身子骨儿如何,那些个当官的看不见吗?”

        贾政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听闻是柳芳鼓捣,甚至连收了人家一万两银子的事都有,贾母已是无话可说,半晌又是淌泪儿,道,“可说了,朝廷是如何个章程?”

        “眼下关在诏狱里头,圣上下了旨意,明日开审,虽说人不在大兄的车里头,可一个同谋是跑不掉的。”贾政气急不已,却不得不将话说出来,“不知爵位还能不能保住了!”

        通敌卖国,这是何等大的罪名啊!

        听得爵位不保,贾母已是六神无主,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贾政摇摇头,“这半日,儿子已经将几家老亲都跑遍了,一听说是这事儿,都不敢吱声,儿子也是无能为力了!”

        这爵位就算不被撸掉,也不可能传到他贾政的头上来,贾赦干下的这事,自是令贾政深恶痛绝,一个不慎,将是倾家覆产的下场。

        一旁,熙凤听闻这话,也是惊呆了,她没料到,她那公爹居然要将爵位给折腾没了,一时间,心急如焚。

        “大老爷被关在锦衣府,不是说,琮兄弟如今掌锦衣府吗?就不能让琮兄弟通融一番?帮忙在圣上面前说说好话,大老爷说不得是被柳家爵爷给骗了,谁不知道大老爷身子如何,如何做的下那通敌卖国的事来?”

        王夫人此时恨不得将贾赦拉来撕吃了算了,正心头惶恐,听到熙凤所言,才想起隔壁还有个贾琮,超品军侯,在眼下贾家的这些老亲里头,其官位不低,话语权不小,最关键的是,被关在里头的是他的亲爹。

        贾琮不出力,谁出力?

        王夫人心头这才算安定下来,只把这事儿当做戏一样看好了。

        贾母却是想得更加多一些,早知道会有今日,她前几日就不去东府那边与贾琮呛声了,惹得那两口子嫌,如今又要求上门去。

        “你去问问吧,这是他亲老子,没道理他不管。”贾母说完,闭上了眼睛。

        贾政领命出去,一时间,屋里的人也都散尽了,王夫人等人走前,一再交代鸳鸯好好服侍,但有动静,要及时禀报。

        这也是深宅豪门里头的孝心!

        熙凤惴惴不安地跟在王夫人的身后,贾赦的爵位要是被撸了,贾琏怎么办?她当日肯嫁给贾琏,便是看在贾琏是承爵人的份上,如今,难道要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薛姨妈本来要跟着一块儿去,被宝钗扯了扯衣衫,薛姨妈这才醒过神来,这会子功夫,跟着去也是没用,母女二人便往梨香院去了。

        王夫人到了东廊三间小正房内,熙凤与元春分别坐在了椅子上,此时没人,熙凤落下泪来,心里头有万千对贾赦的怨恨,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元春也是长叹一口气,若她在宫里,服侍了皇上,此时说不得可以帮家里说上一句话,亦或是皇上看在她的份上,肯对家里网开一面。

        但眼下,说这些已经无用了。

        在宫里的时候,日日怨,夜夜怨,但出来了,远离了皇宫,才知道,唯有在那等富贵地,人活着才有希望。

        在宫里,她还能幻想一下,如今,事到临头了,唯有一阵无力感。

        <div  class="contentadv">        “前儿,咱们这边和那边吵成那样,都出了嫌隙了,如今也不知道琮哥儿肯不肯帮一把?”熙凤抹了一把泪,道。

        “是他的亲老子,他肯不帮?”王夫人漫不经心地道,眼见熙凤眼圈儿通红,楚楚可怜,王夫人眉头微皱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都是爷们儿的事,你我就算是再担心又有何用?”

        熙凤心知自己这位姑姑的性情,也不指望她如何,只是问元春道,“大妹妹,你是见过世面的人,你看看若是大老爷果真犯下了这事儿,咱们家会如何?”

        元春已是明白了熙凤的意思,她也没料到自己母亲在这样的大事上,竟然毫不关心,忙对母亲道,“若是果真如此,大老爷虽不是主谋,却也是连坐,咱们家不光是要夺爵,还要抄家。”

        “抄家”二字彻底唬住了王夫人,她惊恐不已,“怎地会如此?”

        大老爷为了一万两银子,竟是将一家子都给卖了?

        熙凤的泪落得越发欢了,若是抄家,轻一点男的流放,女的入教坊司,重一点,女的入教坊司,男的砍头下狱,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这一刻,熙凤已经不指望贾政了,她打算自己出手去求贾琮。

        从王夫人屋里出来,熙凤先回了一趟自己的院子,见平儿站在廊檐下,她随口问了一句,“怎地在外头站着?”

        屋里传出贾琏的声音,“你倒问她呢,倒象屋里有老虎吃她呢。”

        若搁了平日里,熙凤必定是要调侃一番的,但今日,她全没了心思,平儿也觉熙凤异常,但见她眼圈儿是红的,不由得也是慌了,“奶奶怎地了?”

        熙凤摇摇头,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屋。

        里头,贾琏正歪在炕上喝茶,见妻妾二人这般进来,也是觉得稀奇,问道,“这是怎地了?难不成老太太还给你委屈受了?”

        熙凤一屁股在炕上坐下,气冲冲地道,“你还有心思坐在家里喝茶,大老爷进了诏狱,你可知道?”

        贾琏道,“这事儿,眼下谁不知道?这半日,我和老爷腿都跑断了,又能如何?”

        熙凤的脑子转得灵光,道,“你去求了隔壁没有?”

        贾琏朝熙凤斜睨一眼,“是他将大老爷关进去的,你说我去求有用吗?”

        “怎地没用?若果真罪名坐实了,我听大妹妹说,不光是夺爵,还会抄家。我是做了什么孽,嫁到你家里,眼下这样担惊受怕!”熙凤哭道。

        贾琏觉得一阵晦气,腾地起身,就往外走,谁知熙凤一把抓住了他,“老爷去了那边,你去打听打听,看看那边怎么说,总不能真的看着这边走到那一步吧!”

        贾琏也是心急如焚,眼下没有别的法子,他也只好过去问,猛地一用力,将袖子从熙凤手里抽出来。

        东府这边,贾政在贾琮的书房里等了一会儿,贾琮才过来,正好遇到了此时进门的贾琏,见过礼后,兄弟二人一齐往书房里去。

        又给贾政行过礼,贾琮不好在主位坐下,便坐在了椅子上,与贾政面对面,“老爷是为了大老爷的事而来吧?”

        贾政唉声叹气一番,“你大老爷做下这样的事来,这可如何是好?”

        贾琮没有说话,只让人上了茶后,端起茶盏喝了两口,“老爷想我做什么?”

        贾政没想到贾琮如此好说话,但一想,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让贾琮做什么,道,“眼下可有什么法子?”

        “朝廷还没有开审,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所以,我才问老爷,想我做什么?”

        贾政一时哑了口,他从来不通庶务,别说摊上了这样大的事,便是家里的一些事,他也少有能拿主意的,此时,以己度人,贾政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不该来找贾琮。

        贾琏道,“琮哥儿,大老爷关在诏狱,你看你也说得上话,能不能问问,到底大老爷犯的是什么事?这事儿有多大?”

        “琏二哥是担心大老爷犯下的事,会牵连到荣国府?”贾琮问道。

        “我也是怕老太太担心,再说了,一家子老小呢!”贾琏语带乞求。

        贾琮略一沉吟,想了想,喊了孔安前来,对贾琏道,“要问的话,我倒是可以看在琏二哥的份上,给琏二哥开个后门,琏二哥自己去问。

        当年,琏二哥陪我去过东山苑,为我担惊受怕,后来,我说起要与琏二哥一块儿做个买卖,营生我都想好了,连工具我都琢磨过了,谁知道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

        贾琏听了,极为难受,贾琮说这些话,不过是在说,他眼下所为,是报当日之好,这一次事了,恩义就清了。

        “琮哥儿,当日的事我都忘了,你我毕竟是兄弟,你虽然过继这边,但这兄弟情也不是说断了就断了的,你说呢?”贾琏也不傻,不接贾琮的话。

        贾琮也不与他分辨,摆摆手,让孔安领着贾琏去走一遭。

        见此,贾政本也没甚主意,此时也就没必要再待下去了。

        夜幕黑沉,天空乌云滚滚,似又有一场雨要下来,这样的天气里,神京的街道上并没有人。

        贾琏坐了马车前往,车上悬挂着荣国府的灯笼,一路上,巡街的军卒也不过来盘问。

        一路到了皇城根下,锦衣府的衙门前,贾琏这才下了车,一股阴森的气氛笼罩过来,令贾琏胆寒。

        若是可以选择,他这一辈子都不想与锦衣府打交道。

        孔安拿了贾琮的牌子,与守门的军卒交代一番,领着贾琏往里走,不多时,袁永康听到动静过来,得闻是贾琮的命令,便陪着孔安一起带贾琏去见贾赦。

        长长的地道通往诏狱,仲夏的季节,贾琏身上还披着一件披风,此时往下走,只觉得全身遍冷,阵阵腐臭发霉的气味扑鼻而来,贾琏顿时一阵恶心,呕吐的冲动涌了上来。

        贾赦、柳芳和李午分属三个牢房,相对而言,贾赦的待遇还是要好一些,牢房里被打扫过一番,用两条长凳子和一块门板搭成了一个简易的床,上面还有被褥,旁边的桌子上茶水均是供应充足。

        但,在这样阴冷潮湿而又密闭的空间里,于贾赦而言,就宛如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胸口,时时都令他呼吸不畅,喘不过气来,一直哼哼唧唧不停。

        柳芳烦躁不安地在牢房里闹腾,相比较而言,李午就安静多了,一身囚服,披头散发,缩在角落里,如魂被抽了一般,木然如雕塑。

        “放本爵出去,贾琮,你这个小王八羔子,都是你做的手脚,别以为本爵不知道!”柳芳后知后觉,眼下已是知道,原本应当在贾赦的车里出现的人犯,出现在了自己的车里,必然是有人动了手脚。

        而这个人,也唯有贾琮了!

        “还敢嚷嚷!来人,用刑,看他们招不招!”袁永康一句话,贾赦吓得一哆嗦。

        当即便有人来,将柳芳和李午二人拉去用刑,锁链撞击,发出催命一样的声音。

        不多时,整个牢房里又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声,贾赦缩在床上,浑身如筛糠一样,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

        两边的牢房里此时没了人,贾赦担心他也要被拉走,朝门口看去,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贾琏,正冷着一张脸站在牢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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