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真正想法
第135章 真正想法
蘡薁树,是在野外生长的野果树,而且多数分布在降雨量少、光照强烈、昼夜温差大的地方,当然,太寒冷的地方也是长不了的,而太热的地方也不容易结果。
这一点,如今的农学研究之园艺学之果树学从业者——也就是果农,经历过一段时间的摸索,其实已经判断得差不多了,总结得没那么精准,但也大差不差。
至于对土壤条件的要求,是喜沙地还是喜淤地,喜干旱还是喜湿润等等,其实正是当下研究的方向。
所以,一行人进入被蒙着厚厚草垫子的暖房矮门,只觉得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还有种难以言喻的闷浊感。
程翡忙把皮裘从身上解下,教给身旁的侍女,这才觉得舒服了点,有功夫用心打量暖房内的情况。
只见屋内是一片空旷,没有什么家具摆设,只有一盆盆的果树错落放置,盆中还插了一个个小木牌,上面写着“甲一”“甲二”“乙一”“乙二”之类的数字。
陈淞毫不在意身下的衣袍落到并不干净的地面上,直接蹲了下去,用手去捻不同花盆中的泥土。
“这是区分了不同的土吗?”
杨骆也跟着蹲下去。
“嗯,一开始是把长有蘡薁树的地方的土分别带了回来,我本来想着,就取长出来的蘡薁果最好吃的土作为种植土就可以。
但是他们说,最好吃的蘡薁树不见得最合适种,可能产的果子少,也有可能很难养活,或者是很招虫子之类的,所以他们说还要再看看情况,最然后挑出来合适的几种,再选不同的砧木接一下。”
陈淞表示他没听懂。这真的涉及了他的知识盲区,一直以来,他只负责吃果子就好,还真没经历过果子是如何种出来的过程。
程翡也听的云里雾里,她知道果树嫁接的这回事,毕竟在现代的时候,光柑橘类水果,都能衍生出很多品种,这肯定不是靠自然生长培育出来的,其中很多是需要玩点科技农业的花活。
但,砧木是什么,又该怎么选择原始品种作为基础,这就不在程翡的了解范围内了。甚至嫁接,她也只有个隐约的印象,好像是不同树的树枝和主干接在一起,更多的,就不知道了。
杨骆看这俩人都在沉思,自己站起来从这些果树里摘出了几颗小小的紫色的果子,又摸了摸暖房一角矮凳上放的竹壶,发现水是凉的,这才放心地倒水冲洗了一下。
旁边候着的果农本来想接过来做,杨骆一看他手上残留的泥,也就婉拒了,陈淞程翡都是爱干净的人,要是让果农这么一洗,怕是他们都不愿意吃了,那就浪费了。
主要是树上的果子已经不多了,毕竟把果树挖回来的时候,很多果树上的果子已经掉落了,或者是被鸟雀啄食了,被虫子蛀空了。再加上移植的过程中难免会颠簸,果树自己也会因为根系受损和不适应新环境而控制果实和枝叶的脱落……
总之,原本是成串长的蘡薁果,如今杨骆也只敢一颗一颗摘了。
“你们尝尝?这是移植过来后还剩下的果子,这几棵树受的影响比较小,而且给他们选的土也比较合适,所以长得还不错,一直到现在还结果呢。”
程翡二人用帕子擦过手后,客气地谦让了一下,就分食了这几颗小果子。
程翡只能说,和她刚开始研究酿酒的时候尝到的味道没多少区别,甚至更难吃,酸,外皮发涩,里面还有点小颗粒式的种子,总之口感和口味完全不能和前世那多种类的葡萄比。
杨骆看程翡的脸都皱巴了,解释道:
“应该是不如你当时选的蘡薁好吃,我记得府上酒匠酿酒时买的都是城阳县附近或再靠西一带的蘡薁果,这是城阳县往东北方向的荒山上长的,那边山多,村庄很少,离城池也远,都没什么人去那边摘,就都剩下了。我让人四处去找蘡薁树的时候发现了,就带了几棵树回来。”
程翡好奇地问:
“你觉得这地方适合种果树?但如果长出来的都是这种味道,恐怕酿出来的酒味道也会打折扣了。”
“不是可以用砧木接么。”
陈淞冷不丁问。
杨骆苦笑,是了,难就难在这里。用砧木去接果树枝干,再好好照料,让它们融合着长出果实,这个步骤,果农大概是明白的,而且府上有花农,花农培养争奇斗艳的花卉的竞争明显更大一些,所以他们对于嫁接技术掌握的比较纯熟,果农也和他们取过经。
但真正操作起来,却没那么简单,这段时间,果农一边根据不同土质培养蘡薁树,一边试着去用桑树或枣树做砧木,去进行嫁接,其实并没有耽误后者,可成果却不尽如人意,到如今暖房的炭火没日没夜地烧着,尽量把温度维持在五六月份的温度,钱是没少花,但成果嘛,也就是如今这几棵长了零星果实的蘡薁树了。
对于这个难题,杨骆是毫不怕丢脸地分享了,但当下程翡和陈淞也没什么好想法。
杨骆也不强求,送二人出去又目送他们离开后,就转身去了暖房旁边的一个小屋子,里面放了他这段时间记载的实验日志,今天的内容还没写完,他得续上。
陈淞送程翡回去的路上,突然问:
“程娘子,你说,用砧木与果树树枝相接,为何会结出不一样的果子呢?难道它们被接在一起,就是一种新的植株了?可万事万物皆由天定,为何我们能创造出新的植株呢?
这岂不是说,我们可以随意地让不同的动物植株相接,然后产出不同的东西?那你说,若是用鹿兔蛇鹰马等物相接,会有真龙降世么。”
如果说陈淞的前几句还带着古代人朴素的自然观念,后面就一路不可控制地往生物实验的方向狂奔了,还是恐怖版本的。
程翡目瞪口呆,觉得他脑洞也太大了吧,真是佩服佩服。
所以她强行忽略后面的问题,只谨慎地回答了前者:
“并不算创造新的植株吧。两树相接,最终长出来的,也只是有些区别的原树而已,至于为什么可以成功,我觉得你可以多去问问花农果农,然后研究一下。至于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程翡果断逃开,很怕某一天陈淞拿着血淋淋的动物身体部位缝合在一起,然后对她说“你看这是不是真龙?”
程翡绕到许姝那里,想提醒她关注一下自己的表弟,却见许姝正开了一半的书房窗户,自己坐在书案旁,正在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而门口守着的下人看到程翡,正想通报,就被程翡制止了,她也没什么大事,就不打扰许姝了。
程翡又绕了一圈,绕到周叙住的地方。
周叙在公主府过得还算滋润,他爹娘说了让裴芃把他当干活的人用,裴芃也不可能真的安排周叙干体力活,分给了他一本已经核对完成又没什么重要内容的账册,让他算着玩。
周叙并不知内情,也不知道自己正在做的事已经有了结果,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外就战战兢兢地算账。
程翡去找周叙,没有去找许姝那么方便,并不会直接进院,等人通报后才踏进门槛,这时候周叙也从屋内出来迎接了。
周叙对程翡不熟,但人家既然上门了,他也客气迎接,斟茶倒水,客气问好,然后才问程翡的来意。
程翡,其实就是好奇而已。
“冒昧问一句,你就因为那日的烟花,就想做道士了?我总觉得不太应该。”
“为什么不应该呢?这样的奇景,若能从我手中出现一次,不比封侯拜相更能流芳么?”
“可你是你家长子吧,我听说你父亲还曾为你读书的事找过表姐,若是你不愿出仕,你家应该会受到影响吧,你弟弟的负担也会增加,我觉得你不像是不考虑家人的人。”
周叙被问的不知道该回答什么了。的确,他不管不顾地想做道士,还这么莽撞地冲到公主府,他父母只怕都不能理解。
但他有自己的考量,自然是只愿意说给有能力实现他考量的人听。
程翡这突然闯过来问他,到底是听了谁的吩咐呢?又是谁想和他对话?
周叙觉得,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了吧。
“程姐姐,您知道我想出仕,有几个途径么?”
还不等程翡追问,周叙就解释了:
“我父亲的官职,不足以恩荫我一个官职,哪怕是虚职都讨不到,即使我如今并不大,还能再等五年十年,也很难。
而我如果想出仕,或者是有个好名望、好家世,入了重臣的眼,被他提携着安排个职位;或者去辗转考各部各王府官府的内试,考上了,又赶上他们缺人使唤的时候,能让我做个不入流的小官。
再不然,我就专心选择一位明主,为他做事,待他对我满意,信任我忠诚之后,从手中掌握着的位置中挑一个给我。”
程翡看着对面那个子并不高的、她印象里只有十岁左右的男孩,侃侃而谈地对她介绍着出仕的种种途径,有点不真实感,这就跟一个初中生就开始规划考公路线一样荒谬。
这个年龄,不正是读书玩耍的时候么。
不过她再一想,二丫七八岁就得带着弟弟讨生活了,陈淞十五六岁就根据她那半吊子指点研究出了火药和烟花,许姝十六岁就经历了战场,古代人,还是生活压力重啊,那周叙小小年纪就考虑打工的未来,也算正常。
“嗯嗯,我听明白了,你继续说。”
周叙叹气,继续说:
“恩荫我是没有的,名望名声,在泰州这里,除非我入了我们刺史大人的眼,又做了些真的值得传唱的事,否则以我家的能力,是无法为我造势到京城的。而去考各部各府的内试,其实这是我原本的打算,只要做得好,是有可能从不入流小官升上去的,但是,我爹也替我打听过,近几年,最起码是近五年内,各府已经不再通过内试而招人了,京城各部的内试,也逐渐被推荐的子弟占据。所以,这条路我也不太走得通。除非我要去考某些还在继续用人的亲王郡王府的内试。但我觉得,和这样的内试相比,为公主殿下做事似乎更好些。,”
程翡大概听明白了,周叙觉得他能做官的途径很少,所以决定走“投奔明主交付忠诚换取萝卜坑”的路线。
可,这和他想做道士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他觉得做公主府的道士炼丹就能受到重用?
如果不是周叙这种县令家公子哥儿大概率看不上和一群奴仆之子女或奴仆一起读书,程翡都想推荐周叙去学堂读书了。
在她看来,学堂倒是挺符合周叙的期待的,学点技能,一出来就会被裴芃安排就业,然后靠努力和能力实现升职。
周叙笑道:
“程姐姐是觉得我想做道士的这个选择,和我今天所说的话没什么关联吧。”
程翡诚实点头,的确。
周叙开诚布公:
“道士或和尚,我都不在意,我只是想要做出那日的烟花而已。我相信,它对公主殿下的用处是很大的,那么能被允许去制作的人,应该也有机会去得到重用吧。”
程翡果断否认:
“什么做出烟花,那可不是做出来的,那是有神丹被炼出而产生的天地异像。”
她下意识否认完,再一回想周叙这句话,就什么都明白了,这小子,是已经看出来猫腻了啊。
那他能看出来,其他人呢?如果其他人一细想也能看出来,那他们这段时间的舆论操作,岂不是白搭了。
重点还不是白费功夫,而是烟花这种东西暴露了,火药也很难独善其身,那问题可就大了。
而如果不是他自己看出来的,是别人告诉他的,那这个人的心思,就很不善了。
再加上周叙又是打着离家出走的名头住进来,周家还死活不接人回去,程翡觉得周家全家都不太对劲了。
阴谋论这种东西,往往是越想越可怕,越想越真实,这一会儿功夫,周家在程翡的眼里,和间谍都差不多了。
程翡原本只是散漫地听着周叙讲述心路历程的神态瞬间一变,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警惕。
“把他抓起来,我们带他去找表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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