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金不二


第43章  金不二

守门军士看着刚送到墨迹未干的手令皱眉叨叨着:“这一天天闹得!就没有个消停,问又不说是查啥!

先是要查出城的马车,把那些小娘子一个个吓得又叫又喊。

现在又要拦戏班,这些兵马司的人不知道每天戏班进进出出有多少啊!

臭唱戏钱没几个,毛病不少,规矩又多,什么傀儡布偶不能摸,上妆的戏子不说话。”

这边念叨完,抬头就看见一支戏班在出城人堆里,忙对负责巡查的军士道:“戏班一律不准出城!”

顿时引来一阵叫骂哀求,军士们也毫不心软,直接将队伍里的戏班撵出来。

突然要调查戏院,还是一个时辰前的事。

这次梨花巷里金二顺虽然没有参与拐卖人口,但他说出以前有给人提供过漂亮女子的消息,那人自称是戏班出来挑选女伶的。

是买是卖,他也不管,自己只收一两银子的茶水钱。

金二顺在京兆府做口供的同时,又有人送信到万年县,再转到京兆府。

是一张普通孩童习字纸,上面写着歪歪扭扭一行字:人在戏班!

字体丑陋,同样是孩童所写。

刚开始京兆府并未在意,只当着顽童嘻戏而置之不理。

可姚太师失踪孙女的受伤丫鬟也救治醒转。

第一时间说出对方是一群穿着戏子彩衣的人,虽然画着花脸没有说话,但能辨闻到身上有油彩味。

这一下,戏班被列为重点查处,只是京城人口百万,分布四城各坊报得上名号的戏班数十之多,至于各家养的小戏班,小伶苑则无法统计。

想要尽快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可是此事皇上已经下旨必须在五日内救人,现在时间已经过去四天。

城中街道上,金湛骑马带着大队人马奔向戏院琅琊台。

琅琊台是近两年才新建的戏院,规模不大,位于闹市,但顾客不少是京中豪门世家的公子郎君,每天车马不断,对里面上演的戏却讳莫如深……

时间一晃就到了天黑,街上气氛紧张,闲人们纷纷躲回家中,虽然没有戒严,热闹大街也少了往日喧嚣,只有兵马司一队队人在奔走。

安春风也终于回到梨花巷,她下午是真的迷路了。

在京兆府外的街巷走了好几圈,不仅没有找到揽客的驴车,还差点被巡防的军士抓起来。

因为那里有京兆府,大理寺等官府机构,官员上衙有车马轿接送,附近又没普通人家居住,自然没有街边揽客的驴车,一个妇人转悠几圈,行踪无定,让人生疑。

好在她看起来还算人畜无害,被巡防兵勇赶出来反而找到方向雇到驴车。

回到梨花巷,安春风是又困又累,下午没能补眠,还走了许多路,迫切需要睡一觉。

只是……弦月高悬,她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

就着凉水洗澡更衣,再喝两口酒,连晚饭都没有吃,点上房间里的烛台,等屋里灯光明亮,就这样囫囵着睡去。

这一觉又是恶梦连连:寒冷的深夜,在灯红酒绿的街上,自己一边哆嗦,一边追着那些喝得醉醺醺的人群讨钱卖花。

有人被缠得不耐烦会丢下钱打发,也有人会一脚踹过来,小小身体倒在地上,爬起来忍着痛继续找目标。

一晃自己已经长大,在昏暗的牌桌边,有刀有骰子……捏着骰宝的手紧张得微微颤抖……骰盅一开,有人要倾家荡产,有人要崩溃自杀……

安春风大口喘着粗气,额角又是汗水涔涔。

此时正月色朦胧,竹影浑然一体,安春风翻身坐起,呆呆凝视窗外,整个人似睡非睡。

直到远远有更鼓传来,她才忽然清醒,只感觉浑身酸软,头疼难忍。

失眠症状好像又重了!

旁边点着的灯已经熄灭,安春风赶紧点上,让正室重新充满光亮。

身处明处,心绪稍安,再睡却是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她这里是睡不着,其他人却是无法睡。

琅琊台后院,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阴沉着脸,捏着茶盅狠狠掷在地上,厉声道:“这事是怎么透露出去的?”

旁边小厮道:“有消息传来,是一个地痞跟暗娼起了纠纷,被万年县衙带走,说出戏班买人。又有人送信,说“人在戏班!”,最后……还是逃出去的丫鬟说出戏班!”

这些才在京兆府出现的供词,已经全部摆放在锦衣男人面前。

“那又怎样?城里戏班又不止我一个,怎么就找上门来了?”男子愤愤不平,一把将几张纸拂落在地。

小厮没办法再答,他们可以从万年县弄来消息,可无法预测金湛为何会突然直奔琅琊台来。

见主子迟迟不走,旁边一中年人弯腰苦劝:“二爷,事情已经无法挽回,金湛已经带人堵了正门,你还是快从后门离开!要是被人发现你是琅琊台的幕后东家,恐又生闲话。”

那锦衣男子依然不动,他眼中戾气渐浓,自己好不容易弄来几个新货,还在调教,就被人追上门来。

“老葛,你让人拖住金湛,我去偏院看看!”男子说着起身就要走。

被唤着老葛的中年人深知此人脾性,死也要流连花丛,这一去定是要给人破身才肯罢休。

他忙一把将男子抱住恳求道:“二爷,来人是金不二,你千金贵体,可不能跟这种愣人碰上。”

金湛,人称金不二,性格刚直不阿,凭着举人身份和不俗的功夫,难得的文武双全,年纪轻轻就当上兵马司指挥使。

有人传言,因为金湛缉凶向来雷厉风行,身先士卒,不择手段,皇上在金銮殿上都曾经说他是京城里的一根抵门杠。

这话虽然是调侃他的不通人情世故,也是夸他办事忠心耿耿。

可世人说他“不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那就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有第二个亲人。

金湛父亲以前是京城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吏,先皇时牵扯到一桩凶杀案件中,惊恐之下入狱自尽,家中妻小也被送往边州。

承蒙当今圣上登基大赦天下,金湛一家才回京。

只是金母亡故在边城,金湛跟一个老仆回京,读书中举,替父翻案抓住主犯,当堂一刀砍死,又凭冷血无情肃杀了一批盗匪,整顿西城治安当上兵马司指挥使,现兼管北城。

这种无牵无挂又残暴嗜血的二愣子,百官都要惧怕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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