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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 只在晋江文学城 幽暗森林


失重感之下,天旋地转,失去对外界一切的清晰感知。

祈行夜还在想着要找回聂文的事,猝不及防之下,就像从悬崖上坠落。

骤然乘风,顿觉失去对身躯的控制,灵魂好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来回颠倒中连个定点都找不到。

更关键的问题在于他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了。

仿佛只剩一抹飘荡的意识。

看不到自身的祈行夜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大门的瞬间,整个人都崩解成无数光点,从宴颓流眼前散去。

就像他看到的聂文一般。

宴颓流惊愕冲出大门,但是看到的只是平静寻常的小镇。

一片岁月静好的悠闲。

孩童,老人,卖花的姑娘自得其乐,仿佛没有污染,也没有所谓化工厂。

小镇的时间,依旧在按照原本的节奏,缓慢流淌着。

甚至街对面卖花姑娘好奇打量着宴颓流,软和着声音问她要找谁。

宴颓流顾不上小镇居民,只飞速在四周找寻。

没有。

不论哪里都没有祈行夜的身影。仿佛就在刚刚那一瞬间,人已经就这样蒸发在了她的眼前。

连一粒灰尘都没剩下。

宴颓流垂首,刹那间,仿佛阴影爬上她的脸颊,神情阴郁危险,透露着杀意。

卖花姑娘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被宴颓流一把掐住了脖颈,死死掼向身后墙壁。

姑娘后背重击在墙壁上,冲击力震得她皱紧眉毛痛呼。

却在宴颓流手掌下,根本动也不能动。

“祈行夜呢。”

她声线阴冷“我见过你,不止一次的。第一次可以说偶然,第二次说真巧,那第第四次呢”

“所以不用拿不知道这种话来糊弄我。”

宴颓流的手掌慢慢收紧“嘘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不是你以为的好人。你最好先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不怕死。”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逐渐收紧圈口,漫长的窒息是足够折磨的酷刑,让人恨不得痛哭流涕的求饶,乞求一个痛快。

可眼前的卖花姑娘,却只是在最初惹人心疼的痛呼后,就再也没表露出一丝一毫的弱势。

见无法打动宴颓流,对方一心一意想要杀死自己,卖花姑娘竟然也就这样放弃了抵抗。

任由宴颓流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脚尖都已经悬空,她的面容上却是一片平静。

甚至,在笑。

“走不了的。”

卖花姑娘眼神怜悯“何苦费心思挣扎不论是你的朋友,还是你,最终都会留在这里。你们为什么不肯接受这个事实呢。”

她的样貌还是年轻姑娘的模样,可声音,却沙哑如老妪。

“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

姑娘笑着,慢慢勾起的嘴角咧到耳根下,整张脸都逐渐被血盆大口侵占。她狞笑着伸出手,抓向宴颓流。

“变成和我们一样的东西,留在这里,不好噗呲”

话音未落,鲜血已经迸溅。

宴颓流冷漠的手起刀落,前一刻还青春无限的卖花姑娘,已经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团烂肉。

瞪大的眼睛里还残留着不可置信,死死盯着宴颓流,仿佛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能一点负担也没有的就杀了我人类难道不是最无法对同类下杀手的吗。

宴颓流却只是冷笑着,垂眼漠然的看着卖花姑娘被劈斩成两半的尸体,在倒向地面的瞬间,已经四分五裂,变成了脚边一团混合着鲜血的烂肉块。

仿佛是早已经烂掉的碎块被胶水拼装,勉强维持着人形,又在强烈外力下露出原形,再也无法维系人类的模样。

此刻就在她脚边,变成蠕动着的肉块,却依旧在发出咕噜咕噜的杂音。

虽然听不到那团肉在说什么,但宴颓流也懒得猜。反正不过是来来回回的那几句骂人话,她常年与污染物打交道,早就见怪不怪了。

无需再问。抬手落刀,将那团肉死死钉在了墙上。

然后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迸溅着鲜血的墙壁仿佛狰狞的地狱绘卷,成为宴颓流身后的背景。

守在门口的云翳清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位在不久前还昏死过去的虚弱。

明荔枝见怪不怪的拍了拍云翳清,眼神怜悯“习惯就好。调查局这些成员,一个比一个不像人。”

想要和他们比体术,简直就是小学物理碰瓷爱因斯坦。

云翳清神情复杂“这真是人外有人。”

因为宴颓流已经走回来,他最后的声音含混着低沉下去,咽了回去没敢让对方听到。

只在宴颓流跨过大门时跟上去,关切询问“祈老板在外面吗找到他人了吗”

宴颓流没说话,但身周气势,却猛地阴沉冰冷下来。

她缓缓转身,看向大门外依旧波澜不惊的小镇。

长街上,无论孩童还是老人,谁都对卖花姑娘的死毫不在意,依旧乐呵呵做着自己的事情,眯眼晒太阳的平和幸福。

仿佛不论什么样可怕的事情,都从来没有发生过。

像是避世隐居的桃花源,岁月静好的安详合乐。

却更加令宴颓流毛骨悚然。

她静静的注视着,不知在等待着什么。

随即,那已经变成了一团烂肉的卖花姑娘,竟然在血泊里缓缓蠕动,拼凑,靠近。

原本已经不成形状的肉块,竟然又重新组成了一具身躯,就这样在宴颓流眼前,再次变成了卖花姑娘的模样,站在那里笑着看她。

至于地上的血迹或肉块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连青石板的缝隙里也没有。

“你看,我是杀不死的。”

她的嗓子脆生生的清甜“既然已经不是人,自然也就没有人的生老病死,不再按照人类的规则生存。这样有什么不好吗抛弃了人的痛苦,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她的模样却已经衰老,臃肿佝偻,是宴颓流曾和祈行夜一起,在河边见过的那老妪。

卖花婆婆笑着指向宴颓流“你不是,早就和我们是一样的东西了吗又何必再自欺欺人,假装自己和我们是敌人”

话音落下,周围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看向宴颓流。

就连长街上仿佛人偶般僵硬没有生机的小镇居民,也都扭过头来,无声无息的看着她,眼神空洞。

一瞬间,寒凉扑面而来。

就连落在身上的太阳都没有温度。

宴颓流眸光沉沉,危险的直视着卖花婆婆,仿佛下一刻就会暴起冲向她再杀一次。

“宴队,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明荔枝犹豫着小心翼翼的问话,却打断了宴颓流的危险冰冷。

“什么叫,和他们是一样的”

明荔枝嗓音干涩,问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间挤出来的艰难“他们不是污染物吗小镇的人,已经被陆晴舟的实验污染了。那宴队”

如果小镇已经不再有健康的正常人了,那被污染物认定是同类的宴颓流,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荔枝不敢去深究。就在此刻,他恨不得自己从没长过脑子,也学不会思考。

做个愚笨的人,总好过明白一切的痛苦。

他看得清楚,那卖花婆婆说话时的模样,不似谎言。

在她说话时,长街居民们也都一副认同的神情,没有人反驳她。像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是”

明荔枝张了张嘴又顿住,重复几次,才艰难找回声音,问出心中早就有所猜测却不愿承认的答案“是,明院长,做的吗”

你变成污染物是因为明院长吗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小荔枝”

白翎羽暴喝“你在瞎说什么”

宴颓流却侧身,居高临下望向明荔枝的眸光冰冷,带着探究。

良久,她勾了勾唇角,却是低低笑了出来。

“你倒是没有辜负明这个姓氏。”

宴颓流嗤笑“都说明家的小公子,是明家唯一的异类,说是黑暗里开出的纯白花朵。我看,未必。”

“如果你真像外界传言的那样天真善良,怎么偏偏就从十五亿人里,挑中了祈行夜这唯一一个特殊体质”

甚至,就连神出鬼没,行踪成谜,却令无数人闻声胆寒的科研院院长明言,在明荔枝这里,都仿佛透明。

宴颓流迈开长腿,在与明荔枝擦肩而过时微顿脚步,拍了拍他的肩膀。

“祈行夜很信任你,从来没有逼问过你的身世,也没有怀疑过你。你最好,好好利用这份信任。”

她压低肩膀,在明荔枝耳边低语“我很看不惯祈行夜那副有情人的模样,但是别搞错了,他也是被我认可的伙伴。如果谁想要伤害他哪怕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我也不会放任他出事。”

“我会,代替他扫清威胁。”

只要是可能危及大局的敌人,都将死于她手中。

不论是污染物,还是曾经的伙伴。

宴颓流手掌用力,按了按明荔枝的肩膀。

他承受不住的晃了晃。

抬头想要反驳时,宴颓流却已经收回手掌,慢悠悠继续向前离开。

只剩下云翳清和白翎羽在旁边,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其实挺喜欢吃荔枝的。”

白翎羽诚恳道“但自从我发现荔枝原来还长了牙,会咬人之后”

“更喜欢了”

她欢呼雀跃着冲向明荔枝,蹦起来一把将他死死抱住,惊喜道“小荔枝竟然还有这么硬气的一面不愧是能跟着祈行夜的人,我就说,那家伙不会放一朵娇花在身边的,一定是吃人的霸王花。”

“没想到小荔枝这么棒爱死了。”

白翎羽压制不住的兴奋“所以你不和明言明镜台来往,是因为你知道些什么吗快和我说说。”

明荔枝艰难的抬手拍白翎羽的手臂,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勒得喘不过气了,就像一条翻白眼的鱼。

最后还是云翳清看不过去,抽了抽嘴角,无语走过来握住白翎羽肩膀。

刚一搭上手,就被白翎羽条件反射抬手抓住,顺势一个过肩摔。

云翳清顿觉天旋地转,差点没把五脏六腑给撞出来。

不过白翎羽这么一动,也顺便放开了明荔枝,让他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吓得赶紧一溜烟跑了。

警惕缩在墙角,不论白翎羽如何诱哄都不靠近。

活像炸了毛的小猫咪。

云翳清在心里暗自比了个“耶”。

围魏救赵,成功

“不过,荔枝你到底怎么回事”

他被摔得晕头转向,维持着倒地不起的姿势,转头看明荔枝“宴队长,说的都是真的吗”

云翳清的声音平静下来,带着审视“你打算对祈老板不利吗”

明荔枝眼神黯淡下去。

他抱紧了膝盖缩成一团,像受惊后蜷缩的猫咪,不敢再伸出试探的jiojio。

“我不是京城人,也对你到底出身于哪个世家大族还是高门府邸,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云翳清深深注视着他,问“你会背叛祈老板吗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我很喜欢你,荔枝。但我希望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喜欢,建立在祈老板对你的喜欢之上。一旦你和祈老板的利益起冲突,我,还有左春鸣或是秦伟伟等所有人,都会坚定不移的站在祈老板身后。”

云翳清声音冷静“不论你想做什么,我希望你在做之前,想清楚这一点。”

“不会。”

明荔枝毫不犹豫的坚定回答“我不会背叛老板。”

他抿了抿唇,眼圈发红“那可是老板啊。”

救赎他,等同于赋予他二次生命的老板。即便他背叛自己的生命,也绝不会背叛他家祈老板。

云翳清看着他,像是在确认他是否在说谎。

半晌,才点点头,收回视线“我相信你。”

不论在其他问题上有没有说谎,关于祈行夜,明荔枝的认真的。

那这就够了。

云翳清对什么明家不关心,也不在意明荔枝一路走到祈行夜身边,身后究竟都掩藏了多少黑暗与危险。

他在这行当里摸爬滚打,遇到祈行夜之前还差点死在云省山林里,见到的那些人,哪个没点故事君子论迹不论心。1

“过来,扶我一把。”

他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向明荔枝招了招手“被白翎羽摔死了,起不来。”

本以为自己要被嫌弃而沮丧的明荔枝,顿时眼前一亮,颠颠摇着尾巴小跑过来。

“云哥你不怀疑我啦”

云翳清翻了个白眼“你不是说不会吗你说了,所以我信你。”

“就这么简单。”

明荔枝一愣,漂亮干净的眼睛里缓缓浮现出一层水光。

但不等他说什么,就已经被白翎羽一声欢呼猛地抱住,勒得差点没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过于兴奋的白翎羽像是找到了心爱的玩具熊,猛抱住明荔枝不撒手,激动的询问他有关明家另两位的事,大有一副不从他嘴里撬出情报不罢休的架势。

看得陈默连连摇头。

什么时候队里的审讯专家变成翎羽了小荔枝看起来快死了。

陈默怜悯的看着明荔枝自求多福吧我的朋友,我只能帮你到这了。

明荔枝颤巍巍伸出手求助“qaq救,救我。”

云翳清轻笑一声,摇摇头,走向宴颓流。

“现在我们是什么打算”

宴颓流站在阴暗处,修长结实的身躯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一眼望过去,不知哪里是黑暗,哪里是人。

她闭目养神,仿佛对周围不再关心。

云翳清也不催,只靠着旁边墙壁上,陪宴颓流一起站着,一副吹风看风景的悠闲架势。

宴颓流颤了颤眼睫,睁开眼时,依旧是一片漠然。

“等。”

“除了等待,我们什么也做不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在祈行夜身上。”

绑住了祈行夜与商南明的命运红线,同样也是他们离开桃子镇唯一的路。

商南明没有走进桃子镇,他是目前唯一一个没有沾染桃子镇磁场,缺失时空的。

而祈行夜刚好与3队众人相反。

他身上不是缺少时空,而是时空过多。

刚穿越过界壁,去往第二世界又折返的他,仿佛是一团狂暴雷电的集合体所有的紊乱磁场都在他身周环绕。

却又在特殊体质的整合下,乱中有序,形成了属于他自己的体系,俨然自成一派。

在祈行夜向她说明了第二世界和陆晴舟的交易后,宴颓流已经恍然明白,桃子镇最危险而令人恐惧,并不是污染物。

不论是179还是170案件,最棘手的,一直都是时空。

像站在大海龙卷风的涡旋旁,稍有不慎就会被卷入其中,万劫不复。

即便骄傲如宴颓流,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局面,已经超出她所能掌控的程度了。

唯一的希望就是商南明和祈行夜这对搭档。

并且缺一不可。

云翳清点点头,平静望向远方。

桃子镇确实如它的名字传说一般,是个山清水秀的安静地方,远方群岚如黛,天空晴朗灿烂。仿佛只是个平静安详的小镇子,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可却连最强力的调查官,也折戟于此,无法寸进。

“我不是调查局的人,也不了解你们说的那些污染啊,界壁啊。做救援队这么多年,我从工作中得到的最大教训,就是学会不听不看记不住。”

云翳清侧首,淡淡问“但是,门外的人说,你和他们是同类。”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2

这是一句过于绝对的话。但在很多时候,这句话都可以让人避开潜在的危险,提前防范。

“所以,你是吗”

云翳清平静问“我对你的身份和过去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会对祈行夜不利吗”

宴颓流微不可察的皱眉,侧眸看他。

两人间谁都没有先说话,场面一时陷入死寂。

污染物与人类之间,二十几年来一直针锋相对,不死不休。

没有甚至可言的污染物,唯一仅剩的本能,就是杀戮,吞噬这个世界。

这样的局势下,如果宴颓流真的如那些居民所说,是污染物

云翳清的心脏不可自抑的坠落下去。

宴颓流却勾了勾唇角,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修长手指从口袋中勾出烟盒。

“我不是任何人的朋友。如果你对我还有任何稚儿过家家一般的天真幻想,为了你的小命,我劝你趁早认清现实。”

“我会背叛任何人只要他们站在大局和人类对面。”

她抽出一支香烟,叼在唇边,烟雾中眯了眯眼眸“如果祈行夜就是人类的未来那么没错,我不会背叛他。”

云翳清松了口气,浑身肌肉松懈下来。

他轻笑“我知道了。”

说罢,便转身准备离开。

宴颓流挑眉“不打算问其他的”

云翳清摊手“就算我询问,你也不会告诉我,我又何必浪费时间”

宴颓流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背影,低笑出声。

祈行夜这家伙,纵有千般看不顺眼,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的人格魅力无人能敌。竟然能聚集这么多能人异士在他身边,并且忠心耿耿

“真是,有点羡慕啊。”

宴颓流“啧”了一声,指腹漫不经心碾灭香烟火光。

她这辈子,好像一个朋友也没有。

3队勉强算得上。可她又必须亲手放弃聂文,判处队员死亡。

宴颓流眸光沉了沉,内心中忽然升腾起隐秘的期待。

如果祈行夜真的成功了,他那些愚蠢又毫不理智的行为,真的将聂文救了回来,再次出现在3队。

可能吗

祈行夜也很想问同样的问题救回聂文,可能吗

他并不是百分百确定会成功才行动的,只是凭借着自己对陆晴舟的了解,加上对污染局势的判断,才敢以身冒险,冲进小镇紊乱的时空中,试图从其中将聂文捞回来。

现在整个桃子镇就像是魔方,不同的路径导向不同的终点,而每一个路径中,都有可能存在聂文的碎片。

失去时空的束缚后,人体就像脱缰的野马,不被自己控制的前行。

现在,祈行夜也体会了一次这种感受。

他能清晰的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从身体中剥离,像是生生从身上撕下一层皮的痛苦,想拒绝却无法反抗。

意识在告诉他不是来自人的攻击,而是法则。

掌控世间万物乃至于宇宙和世界的运行,一切终点王座上的物理法则,在宣告对混乱时空的遗弃。

就连身处此间能量场的人,都被连带着一起被抛弃,剥夺了时间与空间。

祈行夜慢慢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感受不到身躯,是因为他根本就是被打散,变成了一团纯粹的能量体。

他努力“看”了一眼自己,发现自己没手没脚,连个形状都没有。

已经完全变成了光点呢。

祈行夜“”

“草,难道我还有个隐藏的血脉身份叫奥特曼”

他沉思“我这么厉害”

骤然从一米八变成一厘米的落差,祈行夜耗费了些时间才慢慢适应,随即立刻尝试着向周围探索,试图搞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知道桃子镇紊乱,但他没想到竟然紊乱到这种程度,本来想利用他身上第二世界遗留的能量对抗,却还是崩碎成这样

但莫名的,祈行夜却觉得他对现在的状态有些熟悉。

好像这并不是他第一次失去人形,变成纯粹的能量体。

祈行夜沉思“所以,我不是人的咩”

“还真有可能。”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诚恳道“祈老板你接受的是不是也太快了我都在河底躺了这么久,才终于接受我已经死了的事。”

那声音问“不过,你怎么也来了。你也死了吗”

祈行夜下意识摆了摆手“怎么可能,没听说过祸害遗千年吗谁死了我都死不了。到这来找个朋友嗯”

他猛地转头看去。

却发现一团光里,一道人影模糊出现。只是那张脸怎么看怎么像聂文呢

祈行夜“”

他环顾四周,发现不知什么时候,白光已然消退,他也重新有了身躯,正和聂文一起坐在老宅门外的小马扎上晒太阳。

“草”

他幽怨“所以我在外面劳心劳力找你的时候,你就坐在这晒太阳”

聂文挠了挠头,苦恼道“我也不想。”

他指了指身后的大门“主要是我进不去。”

聂文虽然已经死亡,但他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却是有记忆的。

只是一片混乱,理不清头绪像是毛线团。

一时间他在桃子镇入口处,正和3队一起坐在小船上,一边苦哈哈当劳动力划船,一边被白翎羽不满踹着后背。

可画面一转,他却沉在冰冷黑暗的河底,直视着从上方划行过的船底,想要向“自己”发出警告却又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能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自己走进桃子镇。

他努力的伸出手,想要示警自己。

可手里抓住的,却是“自己”的手臂。视野中,“聂文”的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就已经被他拽进了河水里。

岸边只残留着取样的试管。

以及远处奔跑过来却惊愕的白翎羽。

他在坠落。

聂文情绪的感受到,自己在从河面坠落向河底。

而那里

铺满整个河床的每一具尸体,都是“聂文”。

死不瞑目的看向河面之上的世界,意识逐渐模糊。

是今天,明天和昨天。

又是此界,彼界和虚无。

每一个经纬点上都是他,可他又不存在于任何一点。

“很奇怪,就像是所有的交通规则消失了,红绿灯失效,车辆在无序的混乱中。”

聂文无声叹息“当你说要带我走的时候,我很高兴,祈老板。”

“我不想,睡在阴冷黑暗的河底。哪怕是死,我想葬在有阳光的地方。谢谢你,祈老板。”

他抬头时,努力笑着问“你能帮我把我的死讯带回家吗我家里有个弟弟,告诉他,不用再等哥哥回来了。让他努力成为自己的英雄,哥哥会在天上一直保护他的。”

祈行夜顿了下,随即翻了个白眼“我不。”

聂文愣住“诶”

“你以为,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带一具尸体回去的吗”

祈行夜摊手“3队的行事风格你不清楚吗如果我只是来收尸的,宴颓流绝对不会允许我浪费时间,牺牲其他人的逃生概率来找你的尸体。”

“我是来救你的。带你完完整整的离开桃子镇。”

祈行夜认真道“你知道人们为什么讨厌乌鸦吗没有人喜欢告丧鸟。”

“我这么惹人喜欢的人,才不会做那种事情让人讨厌呢。”

聂文喉结滚动,半晌回不了神。

他怔愣,轻声道“可是,我已经死了”

没听说过还有亡者复生的。

死亡已经是客观事实,不以主观的意志而转变。

现在就算是耶稣和女娲一起出现,也救不回他的命。

聂文已经在河底想清楚这件事了。

祈行夜“你确实死了,可你也同样被污染了。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聂文沉思半晌,诚实道“意味着我比较倒霉,属于一辈子中不了彩票的那种。”

“”

祈行夜翻了个白眼,嫌弃“你是榆木脑袋吗”

忽然就理解白翎羽为什么总是揍聂文了。

聂文挠了挠头,不好意思。

“意味着负负得正啊。”

祈行夜认真道“你身上现在交融着两个世界的能量,两股不同的力量时时刻刻在你身体里争夺主导权,互相倾轧破坏,所以你的身体才会被撕裂。现在你已经不是人,而是被分割的能量体了。”

就像第二世界为了将活生生的人绕过界壁监管,而将人转化为能量体,送到现实一般。

被撕碎的聂文身处在时空风暴中,却因祸得福,反而以另外一种形态得以存活。

虽然不再是人,但也算是“活着”。

“所以,只要把你和桃子镇的能量场相互剥离开,找回你的每一个能量点,就可以像拼拼图一样把你带回去了。”

祈行夜半撑着脸,笑眯眯问“开心吗又能活着回去了。”

聂文“这也算活着吗”

“怎么不算就连陆晴舟那种家伙都复活了,我还能让你死过去吗”

祈行夜拍了拍他的肩膀,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想要提前退休是不是想得太美了聂文,3队还等着你干活呢。”

他笑着垂眸,看向仍在愣神中的聂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调查学院的年轻人们还没有真正成长起来,我们还要为他们撑起天空。”

“聂文,大家都在,你自然也不能提前跑路。”

祈行夜眨了眨眼,笑得愉快“所以,没有时间偷懒了,快起来把你找回来。”

聂文“”

失去时空约束的血肉之躯,就像破碎的积木,分散成无数块,散落在每一道时空乱流中。

想要救回聂文很简单只要准确找出每一道乱流,并将散落其中的部分粒子找回来,一颗不落的重新拼凑出完整的聂文就可以了。

“这叫简单”

差点累死的聂文不可置信“祈老板,你是不是对简单有什么错误认知”

这要是简单,那给长城贴瓷砖,给珠穆朗玛峰装电梯,给蚊子戴口罩也不困难了。

祈行夜安慰的呼噜了一把聂文头毛“耐心点,这可是你自己的身体谁让你体积那么大了,你要是一米而不是一米九,说不定我们还能轻松点。”

“一颗都不能少的找回来知道吗”

“q皿q好。”

聂文这种捡豆子的灰姑娘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时空是这么恐怖的东西,稍微错开一个经度或纬度,就能导致截然不同的时空点。

而每一个,他都要下去捞自己。

身后还跟着一个监工。

“快点哦小聂,要是回去晚了,怕不是你就只能当聂小倩了。”

祈行夜笑眯眯的给他加油“不许偷懒,否则回去我就告诉宴颓流你摸鱼的事。”

聂文“”

什么魔鬼

问宴颓流和死亡,哪个更恐怖

聂文除了余队之外,就算是耶稣来了都喊宴队一声大哥再走,你猜哪个恐怖

但因为是救自己,他还不能说什么。

只能叹了口气,继续劳心劳力的从时空乱流中一片片捞起自己,然后寄放在祈行夜的能量场中,不至于让好不容易捞回来的碎片再跑掉。

祈行夜笑眯眯的撑脸,只负责加油,累活全扔给聂文干反正救的是聂文自己。

超级理直气壮。

但直到聂文捞回最后的碎片,祈行夜才终于能松一口气,绷紧的心弦放松下来。

计划,成功了。

在祈行夜庇护的白光中,一具完整的人形缓缓显现。

赫然就是拼凑完整的聂文本身。

曾经消散在祈行夜臂弯间的人,又再一次的回到了他的庇护下。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聂文消失。

祈行夜唇边有微不可察的笑意浮现。

“这,这竟然就是全部的我吗”

聂文有些发冷,随即惊喜道“没想到祈老板你连这个都算到了你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了吗连结果都预料到了不愧是你祈老板。”

他看向祈行夜的目光越发狂热,坚定的信任。

祈行夜却眼神躲闪是,是吗,我早就知道吗

下一秒,他毫不犹豫点头“当然”

当然是猜的。

从陈默说看到聂文在小镇中到处都是残影时,祈行夜就猜测,或许聂文只是被乱流冲走了。

如果拼凑找回他完整的尸体,或许,还能赌一线生机。

好在他赌赢了。

“走吧,现在可以回家了。”

祈行夜笑着向聂文伸出手掌“我来带你回家。”

侦探社里,有明荔枝,有3队,有厉鬼小姐许许多多的人,都在等他回家。

有一盏灯,一条小路,永远等待着出任务的调查官回去。

是他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可以安心躺下,不必再担忧窗外风雨的安全屋。

聂文怔了怔,随即笑着,眼睛里泛起泪花。

他缓缓伸出手,坚定握住祈行夜“好。”

桃子镇外的河水幽深黑暗,商南明独立其中,如大海孤舟,四面楚歌。

可不论身边出现的污染物如何攻击,他都始终死死拽住手中绳索,即便割破了手掌,流淌鲜血,也一直没有放开。

鲜血滴答,染红麻绳。

商南明的目光却只落在绳索消失的河水深处,等待着某道身影再次出现。

就在他抬枪射杀偷袭的污染物之时,忽然间,他感觉到手掌下的绳子动了动。

像是绳子另一端的人在摇晃着绳子,向他传递讯息商商,我要回来了。

带我回家。

商南明的眉眼骤然严肃,立刻拽着麻绳向上收回,一节一节反握在掌心中,用尽全身力气将麻绳从河底拽回来。

水面波纹荡漾,河底黑暗动荡。

仿佛有什么可怖的庞然大物,将要破水而出。

忽然间,绳子一松。

一道修长身影敏捷灵活如游鱼,迅速从河底游向小船。仿佛是传话中蛊惑船员的海妖,深不可返的爱恋。

商南明深深注视着那道身影。

下一秒“哗啦”

水花四溅中,那道身影破水而出。

俊美青年手臂搭在船头,抬手拢起湿发向后,露出令商南明魂牵梦绕的那张俊容。

他仰头,狡黠的向商南明眨了眨眼眸,笑了“哟,商商,看到我开心吗。有没有爱上你的小人鱼”

那双水光潋滟的狡黠眼眸,对商南明而言,就是全世界。

在祈行夜回到他眼前的这一刻,他重新拥有了一切。

商南明骤然柔和了眉眼,轻轻笑了起来。

他俯身,向祈行夜伸出手,拉起他的漂亮人鱼上岸。

只是与传说中不同的是,被蛊惑而深爱上人鱼的船长,不会再放任心爱的人鱼离开。

他远比人鱼以为的要更早,献上自己的爱与守护。

穿越时光,乃至世界,也不会褪色。

商南明的声音醇厚如夜色“行夜,欢迎回家。”

祈行夜刚想扬起一个笑容,就忽觉商南明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掌滚烫,猛地用力,就让他跌进商南明的怀中。

牢牢抱紧他的臂膀,像是在恐惧他的失去。

他愣了下,然后慢慢回手环抱住商南明,轻笑“别担心啊,商商。”

“你在这里,我怎么可能不回来”

祈行夜笑着捧起商南明的脸,在凑近的瞬间,飞快而轻盈的一吻落在商南明的鼻尖。

“毕竟,我和你之间可是被命运的红线绑得牢牢的呢。”

为我指引回家的路。

和你的怀抱。

商南明一怔,随即眸光幽深,在祈行夜反应过来之前,骨节分明的手掌已经覆在他的脑后,不容拒绝的斩断了他逃避的退路,然后俯身向前,环抱祈行夜腰身的手臂收紧。

他垂首,微凉的唇落下,强势夺回了刚刚被祈行夜轻盈结束的吻。

气息交融,攻城略地,一路势如破竹,不容许他的怀中月再次消失。

祈行夜却是震惊瞪大了眼眸,转身想跑却被早有预料的商南明拦下,牢牢环抱在怀中。

节节败退,红晕低飞如晚霞蔓延,水光涟涟的艳丽美景。

祈行夜觉得自己肺部的每一缕氧气,都被压榨一空,一片空白的大脑中除了商南明,再无他人。

世界消失了。

此刻,此夜,水中月下。

在他身边的,只有商南明。

他们满心满眼只剩下彼此。

所有的爱意与不可失去的恐惧,都在此刻交织,融化在滚烫的气息间。

祈行夜回抱住商南明的手无力松开,却又被商南明紧紧握住。

十指相扣。

“行夜”

“我爱你。甚过世间所有,更胜生命与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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