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一更

魏征出了秦王府没回自己家,直接进宫求见太子。

  今天发生的事很重要，他觉得有必要尽快让太子知道。

  到东宫的时候太子正在用晚膳，太子妃不在,倒是李承道伺候在侧。见魏征来了，太子热情道：“先生一起用些吧,今[ri]有你爱吃的菜。”

  魏征摇头拒绝,今[ri]秦王府菜[se]好,哪怕他并不贪图[kou]腹之[yu]，也不小心吃得多了些,现在腹中还是饱的。

  太子被拒绝也不在意，魏征一直都是这样的[xing]子,他早就习惯了。

  他好脾气地笑笑：“承道写了几篇大字，我瞧着有些长进，先生指点指点他,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莫要有点进益就飘了。”

  李承道闻言放下筷子起身,亲自把刚写的大字拿给魏征，恭敬地站在旁边等魏征教导。

  魏征摆手：“郎君不必如此，先用饭吧，用过饭再说。”

  李承道摇头，明明还是个孩子,却显得老成板正：“先生在此,学生不敢失礼。”

  一如既往的恭敬守礼。

  魏征往[ri]很爱他这[xing]子，品行高洁的端方君子谁不喜欢？也也很理解李渊对李承道的偏爱，毕竟就连他这样挑剔的人，也觉得李承道堪称完人。

  但今天看着李承道，魏征不知为何总想到另一个人,不那么稳重、也不那么规矩、甚至有点跳脱滑头，但就是万众瞩目，惹人喜爱。

  他收回思绪看李承道的大字，确实有不小进步，李承道在功课上向来无可挑剔，他聪明且刻苦，是个很省心的孩子。

  魏征夸了他几句，又指出两个问题，李承道恭敬道谢，眼中也泛起几丝亮光。

  魏征不合时宜地想：这样才有点像小孩子嘛。

  李承道说不吃饭就不吃饭，一直陪在魏征身边，直到一刻钟后太子用完饭，慢条斯理地收拾妥当，招呼魏征去书房。

  他松了[kou]气，对李承道说：“郎君快用膳吧。”

  李承道却跟着起身，犹豫道：“父亲和先生要说二叔家的堂弟吗？我能不能也听一听？”

  魏征看向太子，李承道和李承乾关系特殊，让他心里有点准备也是好的。

  太子原本没这个打算，主要没把李承乾放在眼里。当两人实力差距太大，李承道什么都不用做就足够碾压对方。

  但看魏征这样子，莫非事情超出了想象？

  最终李承道被带进了书房，他很懂事，到了书房就伺候笔墨，一句话也不多说，免得扰了大人说话。

  李建成看向魏征：“先生，莫非承乾这孩子不错？”

  魏征点头，把宴席上发生的事不分巨细说了一遍。尤其是李承乾甜言蜜语讨得众人欢心，和倒背九九歌、千字文的事。

  前者说明他讨喜，后者说明他聪明。

  李建成脸[se]慢慢变得凝重，扭头问李承道：“你能倒背千字文吗？”

  李承道一愣，垂下眼睑道：“儿子没试过。”

  他觉得他应该是不能的，他记忆力也算绝佳，堪称过目不忘，千字文对他来说更是简单至极，平时也常说倒背如流，但若真的倒背，他只在心中想想便磕磕绊绊。

  太子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魏征见李承道似乎有些不安，替他说了句话：“倒背不是那么容易的，中山郡王或许私下练习过。”

  是不是真的练习过不重要，不论如何李承乾都足够优秀，让魏征不得不警惕。

  李建成想了好一会儿，缓缓说：“无碍，听你的意思，承乾虽然聪慧，却心[xing]活泼跳脱，这样的[xing]子做名士尚可，为官做宰却不合适，更别说...别的了。至少这几年不必担心。”

  魏征却不赞同，太子没见过李承乾，不知道他有多招人喜欢，人都会被感情左右，有李承乾在，太子要多很多危险。

  李建成无奈道：“那先生是什么意思？”

  魏征沉默片刻，说出四个字：“斩[cao]除根。”

  李建成大惊：“先生疯魔了不成，承乾是我亲侄子！不过是个讨喜些的孩子，于我们能有多大碍处？”

  魏征也说不好，他只是本能觉得危险。

  他叹气：“微臣也不想为难一个孩子，更不想手染鲜血。但一个人的[xing]命与大唐基业孰轻孰重，您应该有判断。”

  “先生之言过于危言耸听。一个孩子如何影响大唐基业？”李建成摇头，见魏征还要再劝，他打断道，“此事不必再议，我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更不会对骨[rou]亲人下手。”

  魏征叹气，他就知道！

  来之前他就知道太子下不了手，现在猜测得到验证，魏征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kou]气，心绪格外复杂。

  他在这样复杂的情绪中归家，在书房忙碌半晌，等到夜[se]渐深才回内室，魏夫人已经梳洗完毕，在昏黄的油灯上做针线。见魏征回来了，她放下手头上的东西伺候他换衣裳，指着桌子上一堆东西道：“秦王府给的回礼，你瞧瞧。”

  回礼不就那么回事，能有什么好瞧的？

  魏征随意拨弄两下，却发现最底下有个小盒子与众不同。

  黄花梨木的盒子，不过巴掌大小，做工却很[jing]致。这样的盒子不便宜，一般用来装金银首饰。

  魏征皱眉：“不会回了什么贵重礼物吧？”

  难道李世民想收买他？

  魏征淡淡哂笑，他固然清贫，但也不是金银能收买的。他若想过得好些，太子自然会帮忙，很不必令秦王费心。

  魏夫人突然“咦”了一声，指着盒子道：“这里有个纸条。”

  魏征翻过去一瞧，果然盒子另一侧贴着张纸条，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承乾敬上。

  魏征一愣：“不是说还没开蒙吗，怎么都会写字了？”

  “这是秦王府大郎君写的吧？他小孩子家家还知道回礼，真是难得！”魏夫人很感兴趣地问，“你今[ri]该见到他了吧，如何，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魏征：“是个...好孩子。”

  “果真？我就知道传言不可信，好好的孩子都给那起子小人说成什么样了！幸好我就没信过！”魏夫人一挑眉，“我看看他送我们什么东西。”

  说着从魏征手里抢过盒子，不等他阻拦就打开了。

  里头却不是什么金银首饰，而是一个[ru]白[se]的椭圆物体，质地仿佛干了的面脂，却比一般面脂更细腻光滑，上面还雕刻竹子，题诗“宁可食无[rou]，不可居无竹”。

  魏夫人也是读书识字的，见状笑道：“这诗不错，倒合了你的心[xing]。只是不曾听过。”

  她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有淡淡竹子清香，想来使用后身上也会留下香味，只是她不曾见过此物，竟不知如何使用。

  这回是魏征先发现纸条，原是压在此物下头的。依旧是歪歪扭扭的字迹：香皂，洗手用！

  魏夫人看着这简短的话，失笑：“这孩子倒是不多话，言简意赅的，想来是个利落人。”

  魏征：“......”

  这个评价他不敢苟同：“哪里是言简意赅，你不看看他这字写的多大，再多两个字这张纸还能装下吗？”

  他嗤笑一声：“认识的字倒不少，笔迹简直一塌糊涂，真不知秦王怎么教的？！”

  魏夫人看着他，突然说：“你好像挺喜欢那孩子的。”

  魏征一梗：“......那孩子确实讨人喜欢。”  不过感情归感情，立场归立场。他再喜欢李承乾，还是会建议李建成杀了他。就像李世民对他有恩，他依旧在和他作对，到了必要的时候，同样会建议李建成下死手。

  魏夫人对香皂很感兴趣，只是不喜欢竹子的味道，有些遗憾道：“有梅花味的就好了，这个你用吧。”

  魏征默默把香皂装进盒子，打算回头就束之高阁，再多的道理，他到底不能心安理得用李承乾送的东西。

  哪怕这其实是回礼。

  ......

  与此同时，李承乾觉得自己到达了人生巅峰。

  他坐在书房的地板上，面前是堆成小山的礼盒，都是送给他的生辰礼！

  李世民和长孙氏一个不留，全都是他的！

  李承乾摩拳擦掌，准备做世上最快乐的事之一——拆礼物！

  他往手心吹了[kou]仙气，随机挑出一个中等大小的盒子，满含期待地打开：“耶！是文房四宝！”

  他最喜欢文房四宝啦！

  风蕾适时解释：“这里面的笔墨纸砚都是难得的珍品。”

  李承道点头，知道珍品就是很贵很好的意思，小嘴快要咧到耳后根，他高兴地说：“把这个送给阿娘，她最喜欢看书写字了。”

  风蕾一愣：“您不留着自己用吗？”

  “不用哒，我不喜欢这个。”他还不到喜欢珍品的年纪，更偏爱平阳公主送他的兔子套装。

  风蕾含笑点头，把这个盒子放到一边。

  李承乾又埋头拆第二个礼物，这回是一枚玉佩，和白天女眷们临时从身上扯下来的不同，这枚一看就是专门给小男孩准备的，上面雕刻一只小老虎，小老虎正仰着头咆哮，十分威风。

  李承乾非常喜欢，立刻让风蕾给他挂上，美滋滋转了好几圈，然后才继续拆礼物。

  第三个是个九连环，纯金打造的。

  风蕾：“额......”

  九连环是普通玩具，唯一特别的是纯金打造，这叫她怎么跟小主子说？

  没等她想出来，李承乾已经把九连环重新塞进盒子里，撇撇嘴道：“这个太丑了，我才不要玩！送去给丽质吧，她最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啦。”

  风蕾笑着应是。

  李承乾拆礼盒拆得十分快乐，秦王长子的生辰，送来的贺礼都经过[jing]心挑选，既要贵重又要[jing]巧，最好还能稀奇些，李承乾玩得津津有味，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拆出玩具，给弟弟妹妹；拆出小玉剑，送给李恪；拆出书......

  诶？谁送的书？

  “是太子洗马，魏征魏大人。”风蕾解释说，“魏大人两袖清风，家中唯有藏书数百卷，这卷书乃是孤本，换成白银不下千两。”

  李承乾明白，她是说这份礼价值并不低。

  他张张嘴刚要说话，脑中突然想起久违的声音：[你这个丫鬟也是有本事的。]

  李承乾[jing]神一振：[七十八郎，你回来了？]

  他顾不上什么魏征、什么孤本，把东西一推，拔腿就往内室跑。

  风蕾大惊：“您干什么？”

  李承乾声音带着压不住的兴奋：“我要睡觉了，风蕾姐姐不用管我，把刚才说的东西送过去吧。”

  风蕾：“......”

  李承乾哒哒哒跑回内室爬到床上，把帷帐放下来，确认没人会打扰了，这才迫不及待地问系统：[七十八郎，你这几天去干什么了？]

  系统：[我在查大唐相关资料，因为太难找了，所以顾不上宿主，我跟你道歉。]

  [不用道歉。]李承乾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我知道你在忙，没有怪你吖。]

  [但我差点错过宿主的生[ri]。]系统歉意道，[幸好回来的及时，宿主生[ri]快乐。]

  李承乾抿着嘴应了一声，没告诉系统他的生辰已经过去了，今天只是补办生辰宴。

  他悄悄转移话题：[你查得怎么样？]

  系统叹气：[有用的资料太少了。]

  李承乾也叹气，因为早有预料，倒也不是很失望，他说：[我这几天打探了一点消息，我们这里好像真的有点穷，很多东西都没见过。对了——]

  他想起什么，说：[今天我生辰有很多人来，我们吃了蛋糕还玩了玩具，还送他们香皂，你看积分有没有涨？]

  [涨了！]系统一直有关注积分，今天积分一直在小幅度增长。大致有三[bo]，按照时间来算，应该就是蛋糕一[bo]、炒菜和玩具一[bo]、最后一[bo]是香皂。

  也就是说，大唐的人果真不知道这些东西。

  系统叹气：[如此看来，我的猜测很可能是真的。]

  [什么猜测？]李承乾竖起了小耳朵。

  系统：[最大的可能是，宿主所在的大唐是偏远小国，与世隔绝，自给自足，所以发展和世界脱节。]

  李承乾皱眉，不认可这个说法：[现在科技那么发达，有飞机还有卫星，怎么可能完全和世界脱节？]

  [宿主你要知道，即便在三十世纪也有很多地方探索不到，更不要说二十一世纪。而且——]

  它停顿一下，声音似乎低了一些，[而且二十一世纪的情况，是我们的科学家和历史学家根据少量文献资料，以及对灾后地球的考古发现...合理推测得出的，可能有一定偏差。]

  [......]李承乾有点迷茫，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问，[你是意思是，智脑、飞机、卫星这些东西现在并不存在？]

  系统声音更虚：[不排除这个可能。]

  李承乾：[......]

  系统又提高了声音：[但不管怎么说，外界的科技也比大唐强多了，宿主，你任重而道远啊！]

  李承乾鼓了鼓脸，不是很想接受这个说法，他虽然知道大唐不是那么厉害，但也不想相信她是个偏远小国。

  他带着一丝希冀问：[还有别的可能吗？]

  [有，不过可能[xing]很小，可以说几乎没有。]系统说，[我觉得大唐这个名字耳[shu]，查资料的时候发现以前华国有个大唐，一开始我还以为这个大唐就是那个大唐呢。]

  李承乾眼睛亮晶晶，他知道华国，今天之前他一直都以为自己是华国人呢！

  [说不定这就是那个大唐呢！]

  [不可能！]系统斩钉截铁，[那个大唐不在二十一世纪，除非系统穿错时间线。但我们经过[jing]密的计算和测试，穿错时间的可能[xing]极小。而且——]

  它说：[根据史料记载，那个大唐极其繁华强大，“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跟你们这个小破地方能一样吗？

  李承乾嘟了嘟嘴，不服气道：[我们还没去外面看过呢，说不定没我们想象的那么差！我明天就要出去，到时候再说吧！]

  说完他就钻到被窝里，捂住耳朵拒绝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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