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二更
第二天早上,李承乾打扮一新去正院，今天要出门，他去给长孙氏请个安,顺便陪她一起用膳。
到了正院，迎面就对上李世民幽怨的目光。
李承乾：“？”
“阿耶你怎么了,昨天没睡好吗？”
“确实没睡好。”李世民轻哼一声，“昨天你送来一套文房四宝，阿耶还怎么睡得着？”
他特意强调“一套”两个字,李承乾压根没听出来,仰着小脑袋疑惑地问：“为什么送了文房四宝就睡不着，阿耶抱着它们进被子了吗？”
李世民噎了一下，凉凉地说：“我可不敢！那是你送阿娘的礼物,我哪里敢碰？”
李承乾挠挠头,总觉得今天的阿耶怪怪的。他谨慎地闭上嘴巴，向长孙氏求助。
这家里最能制住阿耶的就是他阿娘。
长孙氏忍笑道：“你阿耶吃醋呢,你送东西给阿娘，但是没有送阿耶,他委屈了。”
李承乾瞪圆了眼：“咦,我没有送阿耶礼物吗？”
李世民重重哼了一声,就是没有送！昨天从观音婢收到文房四宝开始，他就一直等自己的礼物,结果直到亥时都没等到。
宝宝委屈.jpg
李承乾有点不好意思，郑重地向李世民道歉：“阿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哒！我昨天送出去好多东西,忘了没有给你哒。等下就补给你！”
李世民：“……”
长孙氏：“噗！”
李世民捂着胸[kou]，感觉自己又被[cha]了一刀。
没关系，等会儿就能亲自报仇了,李世民坚强地想。
用过早膳，李承乾就要跟着李世民出门了，长孙氏拉着他叮嘱：“就在附近逛逛，不要走太远。”
“什么都不用想，瞧瞧热闹就归家，阿娘等着你。”
李承乾重重点头：“阿娘放心吧，我和阿耶很快就回来！”
李世民也说：“有我看着他呢，你别[cao]心。”
就是因为你看着才更[cao]心好吗？
长孙氏太了解李世民了，生辰宴第二天就带承乾出去，不用想都知道他要干什么。
她现在只担心儿子会被吓到，他才只有五岁，突然知道世道和他认知中完全不同，不知道能不能接受。
长孙氏很后悔，当初就不该纵着李世民胡闹，若早些慢慢把外面的事露给李承乾，现在也不至于如此担心。
当初她是想着，到时候她亲自带着李承乾出去，一点点引导他重新认识世界，有她看着总不会有事。谁想到她的病这么久都没好，甚至因为最近忙了些更厉害了，否则今天她无论如何也要跟儿子同去。
长孙氏瞪了李世民一眼，警告道：“你仔细些，好好看着承乾，别叫他害怕。”
她一向温柔贤良，难得有这样强硬的时候，李世民连忙保证：“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再说你也该相信咱们的儿子，他不是担不住事的人。”
长孙氏捶他：“他再聪明也只有五岁，要是把他吓出好歹，我看你怎么办！”
李世民：“知道了知道了，嘶，快别打了！”
……
李承乾印象里从没接触过外面的世界，距离最近的一次，是他趴在门[kou]偷偷往外面看，没过多久就被发现并抱回正院，向来好脾气的长孙氏难得发了一次火。
终于能出去看看了，李承乾又激动又紧张，一只手紧紧抓住李世民的袖子，眼睛却骨碌碌看个不停。
踏出王府大门，马车已经在等着了，李承乾被抱上马车，忍不住摸了摸马儿尾巴。
他在心里兴奋道：[七十八郎，你不是说马儿很贵吗？我们这里能用马拉车哦！]
系统：[宿主不能用贵族的生活水平对标普通人，你能用马拉车不代表整个大唐都富裕。而且科技进步的体现之一就是用机械力量取代生物力量，很明显你们的科技很落后。]
李承乾无法反驳，他都是小王爷了，家里还是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科技落后不要紧，说不定他们有别的长处呢。
李承乾站起来，从车窗探出小脑袋，兴致勃勃地往外看。他发现大唐还是挺不错的，马路（真马路）是青石板铺的，又宽又平，路两旁的房子也很漂亮，来往的人都衣着锦绣、穿金戴银。
李承乾心里高兴：[看来大唐并不穷，说不定就是因为有钱才万邦来朝。]
系统还是那句话：[看看再说。]
马车咕噜噜往前走，小半刻钟过去还是这个场景，李承乾渐渐觉得没趣：“这条路怎么这么长吖。”
李世民故作淡然：“哦，因为还没走出咱家的范围。”
说完就等李承乾的反应，李承乾确实惊讶了一下，但也就一下，然后就淡定了：“哦。”
李世民：……就这？就这？
他很想问问李承乾，知道自家府邸这么大，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比如误会阿耶了很不好意思之类。
但他的[bi]格（真的有这东西吗？）令他忍住，若无其事地继续解释：“永兴坊平时都没什么人，要想瞧热闹还得去东西市。”
李承乾又听到了新鲜词：“永兴坊和东西市是什么？”
“永兴坊就是咱们现在的地方，长安以坊分布，以坊门和坊墙相隔，共有一百零八坊，百姓居于其中，入夜不许进出。崇仁坊距离皇城最近，整个坊只有三户人家。”他们家占了一大半。
李承乾的反应还是：“哦。”
他明白了，坊就等于小区，永兴坊就是房少面积大的高级别墅区。
说着话马车拐了一个弯，永兴坊的坊门便近在眼前。李承乾缓缓瞪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坊门和坊墙——
太简陋了！
坊门低矮[bi]仄，只能勉强容下两辆马车并行，坊墙则是黄泥制成的土墙，连层水泥都没有，莫名透出破败感。
李承乾抿抿唇，小声问李世民：“怎么这个墙不是白的？”
刚才过来时他看到的都是白墙，很好看哒！
李世民看了坊墙一眼，没当回事：“那都是各家自己粉刷的，坊墙又不是自家的，谁闲着没事管这个？” 李承乾理所当然：“国家管吖！”
二十一世纪的基础建设就是国家管哒！三十世纪同样由联盟负责，不用百姓花小钱钱。
“国库没有那么多钱。”李世民有点无奈。
隋炀帝太能折腾了，把百姓霍霍得不成样子，之后王朝分裂、战火纷飞，更没时间休养生息。而今大唐才建国没几年，平定天下也是这一两年间的事，真是穷得叮当响。百姓穷，国家也穷。
况且大唐并非一片安稳，外面还有突厥等蛮夷虎视眈眈，有钱也要大量投入军中，哪能顾得上坊墙这点小事。
李世民说：“永兴坊的坊墙已经是好的了，其他坊比这更破败。”
李承乾闷闷地“哦”了一声。
马车出了坊门往南，经过崇仁坊后往西拐，停在了另一个坊门前。
这里比刚才路过的地方都要热闹，李承乾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兴奋的不得了：“这是哪吖？”
“这里就是东市，卖东西的地方。”李世民亲自抱李承乾下马车，李承乾乖乖张开小胳膊，虽然觉得被抱下来有点丢脸，但马车太高了，他自己下不来。
下了马车李世民也没放下李承乾，直接抱着他往里面走，跟着的人下巴都要惊掉了。
时下都讲究抱孙不抱子，私底下抱抱也就罢了，大庭广众之下还抱着，王爷也太宠儿子了！
李世民：他也有点怕臭小子被吓到啊。
李承乾没有被吓到，他先被东市的热闹吸引了。
东市很热闹，鳞次栉比的店铺、沿街叫卖的小贩、往来穿梭的人流，李承乾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即便在系统里也没有。
他很快就被一个卖[cao]编玩具的小摊位吸引，从李世民怀里滑下来一溜烟跑过去，蹲在摊位前眼巴巴看。
这[cao]编非常细腻[jing]致，小动物神态活灵活现，李承乾在[cao]编兔子和[cao]编老虎间犹豫一会儿，放弃哪一个都不舍得，最终决定全都买了。
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贫穷的李承乾了。大气！
被叫来付钱的李世民：“……”
[cao]编的兔子老虎而已，府里那么多金的玉的也没见他这么喜欢。
李承乾来了东市，就仿佛鱼儿进入海洋，快乐得不得了。他在各个摊位前徘徊，买了一堆玩具零食，都[jiao]给小厮和侍卫提着，自己拿着袋小吃一边吃一边逛。
他还和系统说话：[七十八郎，我们大唐也不是很差哦。]
系统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大唐都像东市这样的话，那确实有一定可取之处，虽然科技不发达，但百姓安居乐业，也算是盛平景象。
李承乾得意地扬起下巴：[说不定我们就是那个大唐，你不是说大唐在二十一世纪之前吗，说不定那时候科技还没发展起来，全世界都是这样哒！]
系统叹气：[这个可能[xing]非常非常小，解释起来有点复杂，宿主想听吗？]
李承乾点头，他想听！反正他不信大唐是个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偏远小国。
系统正要说话，李承乾胳膊突然被人蹭了一下，然后手上一轻，他的小吃不见了。
李承乾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系统在他脑海里气愤道：[光天化[ri]居然有人抢劫！宿主快报警！]
李承乾也怒了，抢劫也太不要脸了！还有他的小吃，那是他试吃好几种挑出来的，才吃一[kou]就被抢了QAQ。
他扭头扑到李世民腿上，愤愤道：“阿耶，有坏人！”
李世民拍拍他小脑袋，指着不远处道：“已经去抓了。”
李承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两个侍卫押着一个少年过来，那少年十一二岁，瘦的没有二两[rou]，浑身脏兮兮，头发凌乱脏污，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裳，勉强能遮住重点部位。眼神麻木又绝望。
李承乾的怒气突然就发不出来了，他眨巴着大眼睛看少年，迟疑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弄成这样？是不是和你阿耶阿娘走散了？怎么不找警察帮忙？为什么要抢东西？”
说到最后他又有点生气，他的小吃也变得脏脏，肯定不能吃了！
少年身体微微发抖，哑声道：“小人叫三狗子，阿耶阿娘都没了，家里人也走散了，平时靠讨饭活命。小人不是故意抢贵人的东西，只是三天没吃过东西，太饿了。”
说到伤心处，少年眼泪哗哗往下流，因为被制住了，想抹泪不能抹，想磕头也跪不下，涕泗横流地哀求：“小人知道错了，贵人想怎么罚都可以，只求让小人先吃点东西。”
他眼睛落在那袋小吃上，哪怕还哭着，眼中依旧露出了巨大的渴望。
李承乾也忍不住哭了鼻子，他抹着眼泪从侍卫手里拿过小吃，哭哭啼啼地亲自喂给小乞丐：“你吃吧。”
侍卫想要阻拦，被李世民一个眼神拦住了。
大家就看着李承乾给小乞丐喂食，一边喂一边哭，一边哭一边喂，直到把一袋小吃喂完，才伤心地扑到李世民怀里：“阿耶，这个哥哥太可怜了。我们把他送到福利院吧。”
李世民能猜到福利院是什么意思。大唐也有类似的福利机构，如朝廷办的六疾馆和孤独园，有些寺庙、道观和大户人家也会救济贫苦，只是如今消息闭塞，很多人都不知道。
李世民问小乞丐：“我可以给你寻个去处，能保证十五岁之前饿不死，你愿意去吗？”
小乞丐眼睛一亮：“愿意！”
李世民唤来小厮吩咐几句，便让小乞丐跟着走了。
李承乾抹掉眼泪，见少年一点犹豫也没有，小声嘟囔：“这个哥哥胆子太大了，就这么跟着别人走，不怕被卖掉吗？”
李世民淡淡道：“他本来就快活不下去了，否则也不会胆大包天抢我们的东西，眼下有活的希望当然不会犹豫，被卖了说不定更高兴，至少有人养着他，不会轻易饿死。”
他叹气：“这世上吃不饱饭的人太多了，能活下去就是幸事。”
李承乾瞪大了眼睛：“很多人吃不饱饭吗？”
李世民点头：“对百姓来说能吃饱肚子算是大喜事。他们靠着田地过活，一旦遇上天灾便死伤无数，百姓妻离子散，变成流民、乞丐，刚才那个人多半也是如此，东市还好，西市会有更多这样的人。”
李承乾脑袋晕晕乎乎的，系统提醒他：[宿主，问问大唐有多少人[kou]？]
李承乾：“阿耶，我们大唐有多少人[kou]啊？”
“去年统计的是两百万户。”李世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大唐？”
他记得臭小子前些[ri]子还不知道呢，整[ri]念叨着华国、二十一世纪之类的。
李世民狐疑地看着李承乾，李承乾却顾不上他，正掰着手指头算人[kou]：两百户人家，按一家有五[kou]人算，一共是一千万人！
还没有华国一个城市人[kou]多！
李承乾缓缓垂下小脑袋，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七十八郎，我觉得你说得对。]
这个大唐不是那个盛世大唐，她就是个偏远小国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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