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温柔【99】
鹿忧在寺中修养了几日，原本她第二日就打算离开的，但檀迦却说要她在禅室静养，她一身女装打扮留下，觉得有些不妥，可檀迦的态度却前所未有的强硬，最终她拗不过他的意思，只能答应下来，日日缩在他的禅室中不敢乱走。
话说缩在禅室也没什么，但他要自己念经诵佛，鹿忧便觉得是有些头疼的，这样熬了五日，待到第六日时，她终于忍不住，偷偷叫来参禅，让他去找轻袅捎个话，叫她把自己藏起来的小话本带了过来。
她一直没有在檀迦面前拿出来过，藏得很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有一日等他归来时，看着话本睡了过去，再次醒来，便发现那话本已经到了他手中了。
那一刻，她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死了算了。
可檀迦却只是面色冷淡地瞥了眼，神色如常的将话本给她收了起来，当真可以说得上是十分贴心。
鹿忧早就尴尬到石化，后面直到他唤她，才反应过来想要解释，支支吾吾半晌，嘴里也蹦不出一个字，索性她干脆就抱着毁灭的心情，上榻躲被子里面去了。
翌日一早，她想趁着他去佛前早课的机会溜走，结果禅门刚一打开，檀迦便站在外面，长身玉立。
他并无意外地道：“公主这是要走了吗？”
鹿忧讪笑着，道：“我觉得我养得差不多了，哈哈……可以回去了，后日便是新岁了，轻袅说她忙不过来，我得回去帮帮她。”
她想走，却发现他身影挡在门前，并未移动。
少顷，他才轻声道：“公主等等，您还落了东西。”
鹿忧愣着看他走进禅室，出来时，手中拿的，就是她昨夜看的小话本，面上的温度陡然变得滚烫起来，鹿忧伸手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一贯美貌的形象，在此刻崩塌的粉碎。
“这个东西，它……它不是我的，也不是不是我的，是顾染青送我的，我觉得好奇，所以才拿来看了看，并没有看什么不该看的……”
檀迦神色淡然，缓缓移开目光，道：“我明白。”
所以你不必如此紧张。
可鹿忧听了，面色颓然。
明白？
你明白什么？
不，你不明白。
那些苍白无力的解释，她说得连自己都不信。
她确实看了吧，写的也挺唯美的，但这东西不能让檀迦看见啊，他是个和尚，什么都不懂，这让他看见，简直和拿脏水泼他眼睛没有什么区别。
她心想着，回去就和这些话本子断了，挪着步子磨磨蹭蹭上前，飞快地将话本从他手中拿回来后，边走边道：“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我，我走了……”
檀迦忽地出声：“我命参禅送你。”
鹿忧连忙摇头：“没事，我自己从后门溜出去。”
这一步，她熟啊。
那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檀迦见此，嘴角扯动，带起细微的弧度，却又见她停了下来。
他诧异地看去，似乎在问怎么了？
鹿忧犹豫了会，盯着他，问：“你晚上要过来吗？”问完以后，又觉得这话问的多余，于是又自顾自地道：“我……我等你吧。”
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就连端着早饭来的参禅，都差点被撞到，待稳住手中的东西后，有些疑惑地问：“公主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慌慌张张的？脸色也那般红，莫不是最近气血补得太过了？”
檀迦面无表情，站在原地轻抚着佛珠，出神片刻，闻言眉目轻挑。
慌张？
脸红？
气血补得太过？
脑中蓦地出现一个生涩的词。
那是，可爱？
……
鹿忧偷溜到寺庙后门，却发现在角落处，早已停好了一辆马车，她探出头看了眼，轻袅也看见了她，兴奋地朝她摆了摆手。
她有些意外，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
轻袅道：“啊，是佛子派人来，说你今日出寺，特地让我来后门等你的。”
鹿忧：“……”
哦，他料到了她要落荒而逃。
鹿忧抱着话本同她坐上马车，车轮滚动，她看着外面的景色，叹了口气。
轻袅转头看她，看了眼她手中抱着的东西，笑眯眯地问：“姐姐，这话本的剧情好看吗？我特意从你那几本里挑的，最带劲。”
鹿忧嘴角抽了抽，道：“我多谢你。”
轻袅见她面色忧愁，不解问：“怎么了？是不好看吗？”
鹿忧想了想，咬牙点头：“好看。”
轻袅笑了。
古人写的还是有些晦涩难懂，要是换做她写，那不得苦茶子满天飞。
鹿忧不知道她的想法，拿着书往她怀里塞。
“给你了给你了，我房中私藏的那些，全都给你。”
“姐姐……你不对劲啊……”
轻袅凑近瞧了瞧，道：“大早上的，脸色这么红，你对佛子做了什么？”
鹿忧瞪大了眼，皮笑肉不笑。
“我能做什么？”
“那怎么这副样子。”
春心荡漾的。
轻袅笑得肩膀都颤动起来。
“看来佛子确实将姐姐照顾得很好。”
已经不是那日病弱的模样了，如今她的面容更显娇艳妩媚，碧眸潋滟有神，流转间自带惑人的风情，一看就是被情爱滋养的很好。
鹿忧拍了拍脸，道：“胖了？”
一天三顿参汤，不是坐着，就是睡着，她都感觉自己的脸圆润了不少。
轻袅好不容易才止住笑，闻言调笑：“没事，姐姐胖了，佛子也喜欢。”
鹿忧：“……”
她发现这妹妹脑子里，无时无刻都在变态。
“不过话说，姐姐，我还有个比较隐秘的问题想问你。”
鹿忧皱眉，直觉告诉她，那不是什么好问题。
轻袅朝着她坐近，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姐姐和佛子，有没有……那样那样？”
鹿忧：“……”
她眸光微顿，意识到轻袅说的是什么的时候，刚消下去的羞耻心，又上来了，她连忙伸手抵住身侧之人的额头，将人推开，正色道：“这个问题不许再问了。”
“好吧好吧，我不问了，不问了。”
亲都亲了，这迟早的事，她不问就不问。
不过她倒是打心底里佩服佛子啊，这都能坐怀不乱。
有了顾染青这个不正经的前车之鉴，鹿忧只觉得身边个个都没个正形，她可从来没……想过那事。
一想到檀迦那张出尘圣洁的脸，她莫名打了个激灵，忙甩了甩头，心中暗念阿弥陀佛。
后面一路，每当轻袅想过来说话时，鹿忧都会用眼神无声制止，总之，她不想和她讨论这些，也不想回答那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回到府中后，鹿忧看着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院子，颇有些头疼地扶额，怎么打扮得，有些奇怪呢，不仅窗上贴着红色的剪纸，就连院中的红柱上都垂挂着红绸，不知道的进来了，还以为这里是新房呢。
她想了想，连忙进了房内，看见里面的陈设并没有特别诡异后，才松了口气，除了被褥换了新的，多了些摆饰品，花瓶外，一切正常。
“怎么样姐姐，布置的还行吧？”
轻袅拉着她，语气有些邀功的意味。
鹿忧叹气道：“这是什么审美？”
轻袅摸了摸鼻子，含糊道:“就是新岁嘛，去旧迎新，要喜庆些。”
鹿忧无奈，心想：你要喜庆些，也没必要布置成新房的样式吧？
献宝的轻袅道赶忙岔开话题，道：“我还给你买了新衣裳，还有首饰……”
她拉着鹿忧过去看。
鹿忧眼前看着那一堆艳丽的红色衣裙，眼前发黑。
“你买这么多红色的衣裙做什么？”
怎么通通都是红色？
轻袅无辜地眨了眨眼：“喜庆呀。”
她就差脑门上刻三个字：恭喜了。
鹿忧顿时哭笑不得，被拉着试了好几套衣裙后，她实在是眼花缭乱了，看什么东西都像是红的，忙找了个借口支开轻袅，坐在房中连连叹气，后面干脆连身上的红衣都懒得换了，就趴在软塌上，什么也不管的补觉。
都不知道这一日是怎么迷糊过去的，她后面回房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走错了地，更别说，当檀迦来时，见了做何感想。
鹿忧觉得太奇怪了，拉着楼兰把外面的红绸扯了。
轻袅站在一旁，接着扯下来的红绸，满脸惋惜。
她可是精心准备了好久呢。
不过没事，她把院中立着的灯台也换了。
太久没有动骨，鹿忧扯完红绸，累的直喘息，打发人离开后，便躺在贵妃椅上休息。
入夜时分，外间的灯台被人点亮。
鹿忧看了眼，没有起身。
直到外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才不确定地抬头。
门外俨然出现了檀迦的身影。
鹿忧想去开门，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未换的红衣时，直接愣了，那种感觉怎么说，就像是等着新郎的新娘般，偏偏她来不及换，门就被叩响了。
无奈也不好让他久等，鹿忧去开了门。
门一开，她才发现，院中的灯都被点燃了，红色的火光隔着外面罩着的丹花图，在黑暗中微微跳跃，交错生辉。
那些光笼在他的身后，衬得他的身姿恍若神祇，就连面上那的轮廓，都渡上了一层柔和，更显俊美。
鹿忧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干的，但没想到她扯了红绸，居然还留有一手。
就在她思绪翻飞时，头顶传来清淡的声音。
“公主。”
鹿忧这才回神，仰头看他，应道：“嗯？”
檀迦目光轻扫过她，落在红衣上，停顿了片刻，眼前好似有一朵牡丹盛放，美丽的不可方物。
他看着，心中涌起一道异样的，难以形容的情绪。
这副模样，陡然便同他那日梦见见到的，相互重合。
鹿忧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笑了笑，道：“你一直看着我，我这样很奇怪吗？”
“要不你先等等，我去把衣裳换了。”
她那些素净的衣物，其实都被那些新衣裳给挤到角落了。
檀迦眸光轻敛，摇头道：“不用换……”
他停顿了会，又道：“公主这样很好。”
他来时，便看见院中亮了许多灯。
以往，这些烛火从不会落入眼中，可今日，是不一样的，他来了有一会，便在外面打量了许久。
剪纸，灯台，还有红衣的她。
鹿忧见他没有往哪方面想，心中松了口气。
她其实心底是觉得好看的，就是怕穿在檀迦面前有些怪异，如今他都这样说了，她想着还能借此挽回一下，白日里破碎的形象。
可她又不敢直接问他好不好看，美不美啊，只能轻笑着应了句：“那好吧，我不换，外面……冷，我们先进去。”
话落，她伸出手，拉着他的袖摆往里走。
他顺着她的力道，跟在身后。
鹿忧挑了挑眉，总觉得他有些，一反常态，尤其是这几日，对她几乎百依百顺。
檀迦被带着坐在桌案前，问：“今日可用药了？”
鹿忧想了想，有些抗拒道：“我已经好了，不想喝那些补药了，再这么喝下去，真的会胖的。”
“我总感觉，自己下巴都多了一层肉。”
她说着，煞有其事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
可下巴尖细，根本捏不出几两肉。
檀迦没有说话，视线落在了她的下巴处，思虑了会，才道：“公主多虑了。”
她前段时日气血亏虚，所以才需要补药调养身体，如今脸上并没有像她所说般胖了，反而是气色更加好了。
鹿忧笑了笑，发现他看自己的目光格外温柔，想了想，道：“檀迦，你最近有些奇怪。”
檀迦手指微蜷，嗓音不复清越，面上却是一贯的漠然。
“为何这般问？”
鹿忧见他神情变了，歪头笑道：“以前你对我也很温柔，但现在对我更温柔了。”
“好似我说什么，你都不会拒绝我。”
而且还会主动地亲近她，在他禅室养伤的那几日，他几乎日日都陪在身边，除了特别重要的事情，非要他出面外，他都不会离开的。
这样的陪伴前所未有，令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檀迦抬眸，皱眉道：“公主不喜欢吗？”
他的亲近，令她不适了？
鹿忧摇头：“喜欢，若你日后都能这般，我便更喜欢了。”
她说着，手撑着桌案，朝他靠近，柔声道：“后日新岁，入夜时你早些来……”
入夜时，你早些来。
那声音放的极其娇柔，他愣住了，脑中空白一片。
他猛地想起自己白日里无意间瞥到的文字，话本中，妖女蛊惑凡人同她云雨时，口中吐露的也是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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