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地动
“地动，是地动！”
老更夫一把拉住小更夫的手，他想跑。
现在还轻微，再往前一段路，有一片空地，只要跑到那里，就算是地动，周围也没建筑能砸下来。
“爹，救，救人。”
小更夫吓得手脚发软，可他的话还是说出嘴。
在老更夫错愕的神色下，小更夫拿着棒槌狠狠砸在锣鼓上。
他扯开嗓子喊着。
“地动了，快起来啊，地动了啊！”
“快醒醒啊，别睡了，地动了啊！”
一声声的喊叫，让小更夫差点破了嗓子。
今夜一直胆怯的小更夫，这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快速往前跑着，手里的锣鼓声愈发大了。
老更夫看着自己儿子那消瘦的背影，心里的怯懦还在。
可他还是一咬牙喊了一句。
“我去另外一头，咱们到时候南城门口见！”
顾不得其他，他往回头路跑，一边敲着锣鼓喊叫。
“地动，快起来啊，地动了。”
这一句句的呼喊，仿佛是什么预兆般，刚来了两下的地动忽然频繁起来，那频率更是加快。
于是便是一阵地动山摇。
建筑之间的咯吱声令人头皮发麻。
一些年久失修的房子上的瓦片开始掉落，砸在地上，也差点砸到小更夫的头。
他摸着脑袋，强忍着害怕，小心避开那宅子，继续往前喊叫着。
“起来啊，快起来啊！”
别睡了，会死，会死的啊！
不知何时，小更夫已经是泪流满面。
“谁啊，大半夜的。”
到底有人被惊起了夜，刚吼一句，一个动荡，房顶开裂，瓦片砸下。
好在他已经苏醒，手疾眼快的躲过去了。
这下子不用问什么，他屁股尿流的爬起来，然后冲出去偏房中。
他老娘还在睡着呢。
北和城这夜，终究是失去往日里的宁静。
尖叫声此起彼伏。
逃跑的，呐喊的，咒骂的，求救的……
一声声的，交织在一起，是那无法抵挡的惊涛骇浪，将人无情淹没。
小更夫的嗓子已经发不出声音，他还是执着的跑着，敲着锣鼓试图提醒众人。
老更夫走到巷子末尾，见到那些人家中有了动静，也就回头了。
他得去找自己的儿子啊。
好好一个北和城，便在这一个平和的夜色中，分崩离析，沦为了人间地狱。
而在这一切发生之前，那时……小更夫刚跟着老更夫上了街。
小坪村中，本该安睡的李岁岁便在这时睁开双眼。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推门而出。
头顶小麒麟见到她的出现，发出愉悦的声音，在高兴她的行为。
“你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的。”
她自言自语，小麒麟的回应是吐出一阵烟云。
苦笑一阵。
她救不了所有人，能救的，只是眼前人。
早已经有所决定的李岁岁，不再犹豫跨门而出。
她去了于家，叫醒了于田。
村子里如今有一辆马车，是冯家给李岁岁添置的，让她以后有什么事情去清台镇也方便。
而于田的，大多时候都是李岁岁的马夫，这夜也是如此。
可这夜，是于田第一次被李岁岁从睡梦中挖起来。
“去清台镇。”
“带上我，骑马去！”
不过一句话，可李岁岁往日里带笑的脸上，沉的如同一潭死水，不见任何光亮。
于田的心惊了一下。
二话不说，他就上马。
一拉缰绳，马儿嘶鸣跳动，于田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将李岁岁放在自己怀里后，踢着马儿腹部。
这急促的马蹄声，唤醒了周围的人家。
于老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可见李岁岁那表情，终究不安心。
想着，还是去了李家。
可李家人还在安睡。
被喊醒的李爷爷还满脸睡意呢。
大山出现，叼着一张纸放在李爷爷的面前。
打开，是李岁岁那娟秀而带锋芒的字迹。
“不用担心，让所有人待在小坪村就好。”
在众人看不见的头顶上，小麒麟在小坪村的上空不断奔跑，淡淡的紫气从它身上落下。
犹如烟尘，又如雨幕，谁也不见。
那些紫气将小坪村整个笼罩在其中。
做完这些的小麒麟，很是疲倦的趴着，那双清澈无垢的眼睛里，带着对清台镇那个方向的担心。
它会护着小坪村，这里是它诞生的地方。
可它到底还想护着更多的人。
这一夜，小坪村再起锣鼓声。
而在去往清台镇的路上，李岁岁稳坐在马儿上。
于田的骑术不算太熟练，可是好歹练习了很久。
有李岁岁在，知道自己不会出事，他干脆不求稳，只求速度，快速到达清台镇。
城门是关闭的。
可守城的士兵是周成的人，而周成的人怎会认不出李岁岁呢。
见这位小姑娘在深夜前来，谁也没有二话，就这般打开城门。
刚入城门口，就见醉香楼。
李岁岁下马吩咐：“你去找阿成哥哥，让他动用所有的人力，将居民喊醒，让他们离开屋子，到城外去。”
“告诉他们……地动要来了。”
这话让于田差点跌下了马，他稳住自己后郑重点头。
目送于田疾驰而去后，李岁岁敲响了醉香楼的门。
顾夷安喜欢这醉香楼的后院，也因为这里距离城门口最近。
所以傲娇的顾少爷每日都歇息在这后院，生怕小姑娘来了后多跑几步路。
当急切的敲门声响起，作为高手的漠叔自然被惊醒。
门开的那一刻，李岁岁断然吩咐：“漠叔，去席武堂，找顾归，让他带所有人，挨家挨户去敲门。”
在漠叔那震惊的眼神中，李岁岁补充完下一句。
“告诉他们，地动要来了，全部去城外避难。”
城外或许也不安全，可比起在这建筑密集的城中，随时会有东西从头顶砸下来要了你小命。
空旷的城外，最为安全。
“地动！”
哪怕是漠叔，此刻也是失去高手的风范，他二话不说消失在夜色中。
小院门口处，披着外衣的顾夷安头发散落，没有形象。
笼罩在幽光中的顾少爷大步而来，然后抱住李岁岁。
“我送你出城！”
无论如何，李岁岁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他相信小姑娘的本事，却不相信那老天爷真的厚道。
李家一脉的结局，他从未忘记。
会这如神一般的卦术又如何。
他们终究还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作为血肉之躯的李岁岁，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至于这清台镇……
他手下的人马可以全部去帮忙。
唯独他，他必须守着李岁岁。
这是第一次，顾夷安失了分寸，甚至没有顾及李岁岁的感受，只是固执的将他抱起来，去往了城门外。
守城的士兵见了奇怪，可还来不及问些什么，钟声响彻清台镇上空。
这钟声，是在召集所有衙门中人，有大事要发生。
作为守城的士兵，他们不能擅离职守，这钟声落下，他们也不可去。
且此刻，他们该关闭城门的。
见着门外两人，士兵在犹豫。
好在很快衙门那边有人来传消息。
清台镇所有城门立刻打开，所有守城士兵，尽数入城中帮忙。
有人问为什么。
“地动，地动要来了！”
这一声，划破了清台镇的夜色，一如北和城的哀嚎。
“没事的。”
城外，顾夷安拉着李岁岁远离城墙。
他依旧将小姑娘搂在怀里。
尽管对方什么都没说，可他感受到了小姑娘身体的僵硬。
可那不是因为他的孟浪举动。
小姑娘在痛苦着什么。
“我知道。”
李岁岁声音很轻。
她将脑袋搁在顾夷安的怀里，长长的睫毛颤动，遮掩了眸子里的水色。
她知道终将没事，可这过程……过于煎熬。
清台镇有她，或许无虞，可北和城呢。
那里的生离死别，是人世间都将铭记的悲鸣，她听不到看不到，却又能听到看到。
可想要这盛世清明，就必须水火中走一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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