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五章 地母生灵旗
九霄楼前,又一队神奕卫士兵被击退了,陆陆续续地退回到主阵之中。
但毫无停滞地,又是一队骑兵从主阵里冲出来,直扑那道木门。
他们的攻击很奇怪,根本不与张弃单打独斗,而是由领队的军官高举着一个白玉圆盘,众士兵便用一根五彩绳索系在这军官身上,于是那白玉盘上便冒出一团栲栳大的莹白光球,朝着木门狠狠地轰过去,每轰一下,便震得偌大的九霄楼也轻轻地颤动一下!
张弃咬着牙,气喘吁吁,却不肯退让半步。他深深地知道,阻挡这光球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每阻挡一次,他都像全身被巨石碾压一般,连周身骨头都似要变成碎片了!
而他,已经连续阻挡了五六次,仙元和神识都差不多耗尽了。
而且神奕卫的帝君还时不时会冲过来,给他们一个“惊喜”,这些帝君的攻势更难抵挡!
但他不能退,东方筱然也不能替换他,她已在数天前被轩辕破击伤,现在还在疗伤呢。
张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紧咬的牙关让腮帮一阵阵鼓起。他手中紧握着一块盾牌,这是他不知重炼了多少次的“大五行之盾”,现在也终于被他炼制成了下品帝器。这块盾牌接连挡下这么多次光球轰击,立下了赫赫功劳,盾面上却也有了一丝丝轻微的破损。
光球袭来,透过那木门轰在大五行之盾上,那木门除了能够阻挡一下对方的视线,几乎不起任何防护作用,光球上那集中上数百名神奕卫的力量,便全都由盾牌硬扛了下来。
轰的一声,张弃噔噔噔连退了五六步,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嘴角有一丝鲜血溢出来。
他努力平复着被震动得七倒八歪的内腑,挣扎着又站了起来,严防着对方的再一次攻击。
幸好那光球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发出来的,张弃有过测算,一队神奕卫从来到木门前,到发出这道攻击,至少也需要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有的实力弱一些的,甚至需要一个时辰来蓄力,这也给他提供了极其难得的喘息之机,不然,连续几道光球轰过来,早把他轰倒下了!
但持续这样下去,张弃觉得自己真的已经进入绝境,因为他身上的丹药几乎用光了!
“第一仙术”很神奇,现在恐怕已经成就神阶功法了,自我恢复能力极其强大;但他虽然无时无刻不在吸收着九霄楼内的鬼气、魔气、妖气,尽数转化为自己的仙元,然而相比巨大的消耗来说,他所能够恢复的,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主要的恢复方法,还是嗑药。
幸好他有随时随地采药炼丹的好习惯,可是他身上储备的丹药再多,在连续不断的消耗之下,也总有用完的一天啊:他们守在木门前,已不是一天两天,而是大半年了!
张弃在山河鼎世界和须弥戒中找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找出来三枚丹药,这是他仅剩的三枚丹药了,而且都只是法丹,恢复能力远远不如圣丹,三枚加起来,也不一定够他一次吃的。
他不由抬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看来,真的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木门外又传来神奕卫那整齐的脚步声,应该是已攻击完的在倒回去,而新的一队又涌过来。他们的那种白玉盘似乎也不多,只有两三支队伍在轮换攻击,而且七八次攻击过后,今天的攻击就算完成了,可以收兵回营休息了。当然张弃是不能休息的,因为这时候他们的帝君又会上场,再骚扰他一两个时辰之后才会彻底罢战,那时候才是张弃“下班”的时候。
不过今天神奕卫的攻击“任务”还没有完成,他们还会发起一两次攻击。
张弃回头,留恋地看了东方筱然一眼,却见她也恰在此时睁开眼来,微笑地看着他。
“你醒了?”张弃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涩,也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缘故吧。
东方筱然站了起来,脸色还是有些发白,神情却很坚定:“郎君,你休息一下吧,接下来让我来抵抗。你放心,只要我不死,他们是攻不进来的!”
听到那个“死”字,张弃忽然有种莫名的惊慌,不由一把捂住了她的小嘴。
“不要提这个死字,我们都不会死,一定不会!”
张弃深深地凝视着她。对这个女孩,他的心思是复杂的,但他一定不希望她死。
东方筱然算是老天硬塞给她的吧,虽然他们在梦中已经相会了好几次,她甚至“陪着”他从一个婴儿变成现在的模样,但毕竟感情这东西,不管是灵魂双修还是肉身交合,都不一定能够凭空衍化出来,何况张弃并不是心里无人,他一直是深恋着莫愁的。
甚至连萧瑟也得排在莫愁后面,张弃对她,多半是一种感恩;对樊娟则是责任使然,但对东方筱然是什么呢,他又没有真的和她怎么样,她更没有为他生孩子,与樊娟是不一样的。
所以张弃有时候很矛盾,他知道他应该把她带下山,但带下山以后又怎么办呢,他怎么去和莫愁、萧瑟、樊娟,甚至卢小玥、叶倾城交代?哦,甚至还有个茉莎!
她们对他都有那种情愫在,只是或多或少,这,他是全都知道的。
唉,情之一字,着实难言!
然而这半年以来,他亲眼看到了东方筱然的表现,看到了她的不离不弃、坚韧执着,他的心,又怎么能不为之而触动呢,他对她的态度,又怎么能不自然而然地发生变化呢?
他是知道的,她至少可以退到九霄楼第九层去,那一层有着强大的阵法保护,连他也解不开那阵法,自然也进不去,但东方筱然是能够进去的,这是她自己亲口所说。
但在这大半年里,她从来没有想过躲入第九层,甚至都没想过要离开这第一层大厅。
这份情,张弃又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东方筱然轻轻地笑了,挣开他的怀抱,便朝木门走去。
但张弃咬咬牙,却拉住了她。反正他现在也没有丹药了,单凭功法回复,在神奕卫的下一次攻击到来之前,是无论如何不能恢复到全盛时期的,能不能挡住下一次攻击都不一定。既然如此,他何必再让她去冒险?如果真要死,那就让他死在她前面吧!
在东方筱然不解的目光中,张弃大步走过去,竟猛然拉开了木门。
“郎君……”东方筱然喃喃地叫了一声,随即,她的目光也已坚定了起来。
在大半年里,张弃并不是没有打开过木门,他也曾多次尝试着冲出去,只是都没有成功而已。他知道,有几名帝君一直守在离木门只有数百丈远的地方,都骑在马上,每一次都能看到他们在指指点点,谈笑风生,那是专属于胜利者的欢笑。
每次见到这般情景,张弃都会恨得牙根子痒。但他毫无办法,这一次,看来又得承受这种无声的嘲讽了,谁叫他没办法击退这五大帝君的联手,每一次都会被轰回九霄楼呢!
然而他刚打开木门,却不由愣了一下:那五大帝君并没有守在数百丈外,甚至神奕卫也并没有冲上来,而是在远处结成了一条整整齐齐的阵线,阵线背后的营地,却是乱哄哄的。
“这是怎么回事?”东方筱然也发现了不对劲,讶然问道。
张弃紧抿着嘴:“两种可能,其一是他们要下山了,其二是他们背后有人攻击!”
他分明看到,面前这条阵线摆明了只守不攻,而营地中,神奕卫们则是在将官的指挥下,一队队地朝着山下方向开去,也不知道是就此下山,还是去抵挡强敌。
但不管是哪种可能,神奕卫似乎都已经自顾不暇了,因为张弃和东方筱然走出九霄楼,居然没有人出来拦截,神奕卫只是拦住了他们下山的道路而已,没空来管他们。
东方筱然忽然看向张弃,却见他猛地一转身,竟飞一般冲进了九霄楼里,只把她留在外面;正在愕然,却没等上多久,又见他一下子冲了出来,手里托着两团脑袋大的光球。
“从第四层人之道里收来的天地灵气,补充一下仙元!”他喘着粗气,把一团光球扔给东方筱然,另一团光球自然被他一下子按进了身体里。
东方筱然不由骇然:把天地灵气弄到这般宛如实质的程度,该是经过了多少次压缩,费了多少力气,他却在这一刹那间就完成了;而且这天地灵气的量该有多大,他却没有丝毫考虑就把它按进了身体之中,这是嫌自己过得太舒服,想多体会一下那种经脉肿胀的痛苦吗?
但张弃似乎连解释的时间都没有,几个呼吸之间,便朝着那神奕卫阵线冲了过去。
东方筱然咬着牙,犹豫了一眨眼功夫,便也紧闭着双眼把那光球按进了自己体内。
痛苦算什么,重要的是,她不愿让她的郎君,一个人冲向那么多敌人!
只是这一眨眼的功夫,张弃已然冲近了神奕卫阵线,双手扬起,一柄足有千丈长的巨剑猛然横亘在半空中,映着背后的九霄楼,朝着那群神奕卫,便是重重一劈!
大半年来,一直在防御,一直在被动挨打,早就憋屈得不行,此时终于有了主动发起攻击的一天,可想而知他心里是多么畅快,竟连仙元流转的速度,也似加快了几分!
那群神奕卫却似不愿和他硬拼,只是合力祭起一块白玉盘,便化作一道土黄色的光罩,把整个阵线都笼罩起来,看上去倒像是玄武的那个乌龟壳。
“轰!”
世界之剑重重地劈在那光罩上,竟连整座九楼山,也似在此时,猛烈地颤抖了一下!
天地之间猛然一暗,一道无形的冲击波往四面扩散而去,张弃趁势便冲进了神奕卫之中!
等东方筱然跟上来的时候,他已经深入阵线数十丈,将一个个骑兵高高抛起,顿时人号马嘶,阵线中一片大乱,无数神奕卫纷纷退避,倒把整个阵线搅了个七零八落!
“放肆!”一声厉喝,却是一名帝君猛扑而来,有人叫道:“左都统大人!”
原来此人是神奕卫的左都统,想来地位还在九大都统之上,实力自然也不算弱。张弃心念电转,一拉东方筱然小手,便从斜刺里横插过去,又冲进另一群神奕卫骑兵中间。
这群骑兵有近百人,却连一个圣君都没有,是由一名尊者统带的。
张弃一冲过来,自然如虎扑羊群,骑兵们纷纷逃蹿,但张弃并不伤人,只是混入骑兵群中,驱赶着那群骑兵往阵线背后涌去。那左都统在后面紧紧追赶,但人慌马乱的,他不管跑到哪儿都有一大群人挡住去路;有心不管手下的死活吧,又怕事后被轩辕破追究责任,于是没奈何,只能徒劳地跟在张弃身后,与之相距却总是不下数百丈远!
当然,另一个可能,也是他自己不愿太过接近,毕竟张弃和东方筱然都是帝君,以一敌二,可能左都统也没有任何把握,不立于危险之地,这可是他们这些帝君的不二信条!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张弃冲过那条阵线,冲到背后的军营之中,于是情势便更乱了。
九霄楼并不算太宽阔,围在山顶的这圈军营也只有数十里长,却整整驻扎了三个统领部的主力,不下三十万人,原本就拥挤不堪;此时有人往前跑,有人往后退,一队队穿梭来去,整个营地便像一个蚂蚁窝一般,几乎连插足之地也没有。
而此时张弃和东方筱然闯进来了,一下子便不知道撞翻了多少人。
有人还在大叫:“快,中军有令,再去一队步卒,一定要守住……”
话音未落,却被张弃重重地撞过来,撞得那传令兵高高抛起,在半空中吐了一大口鲜血!
正在听他传达军令的神奕卫军官大怒,厉喝道:“是谁……”猛然又是一匹雪羽天马被张弃撞得直飞过来,一屁股撞在那军官头上,便见他双眼一瞪,猛然倒了下去。
有人高声叫喊:“糟了,邪教徒杀进来了,司徒将军被他们杀死了!”
于是营地中便乱得更加彻底了。
张弃一把抓住一个哇哇大叫的士兵,大声问道:“什么邪教徒杀进来了?”
话音未落,便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高叫道:“杀过去,杀透军营,杀上九霄楼!”
张弃只感觉这声音是无比的熟悉,却听听得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谷主,那些攻打息壤护天阵的人类还没有过来,就咱们一支队伍冲进来,会不会?”
那清朗的声音冷笑道:“靠她们?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本仙可等不得!”
张弃猛然顿住了足,脑海里却不禁闪过了一幅幅场景:紫蛟湖内初相遇,万里相护,百花谷中生死相依……他忍不住湿润了眼角,高声叫了声:“萧瑟!”
便见一个翠绿色的身影横冲过来,那清爽的少女甜甜地叫了声:“傻哥哥!”
飞鸟投林一般,萧瑟已然飞扑到张弃身前,身后却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健壮无比的大妈,扎着一条绿头巾,手中提着一柄九环大砍刀,凶神恶煞,一笑便露出了满口白森森的牙齿。
另一个却是一员玉甲将官,看模样竟是神奕卫中的一名帝君!
张弃没有看那名帝君,只是看向那大妈,微笑道:“狼青竹!”
狼青竹一矮身便跪了下去:“恩公!”
从追杀他到为了萧瑟而对他忠心赤胆,再到在元阳尺中兢兢业业当器灵,直至元阳尺晋升为帝器,她顺利复活,张弃的确算得她的恩公,这一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张弃点点头,便又把目光投向萧瑟,这小妮子外表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若是仔细看去,便能看到她眉宇之间的一丝线成熟与威严,显然,她也已非吴下阿蒙了。
刚打算说话,却听那帝君阴恻恻笑道:“小两口话多的话,不如去幽冥界,作一对同命……”
萧瑟一怒,回手便是一道青光打去,半空中化作一朵青莲,滴溜溜一转,便是无数丝蔓朝着那帝君缠绕过去,那帝君的后半句话,便生生被憋回了肚子里!
那帝君冷冷一笑,挥起长枪搠来,立时万道金光,化作了一柄上千丈长的巨枪!
“神通,不倒金枪!”
这帝君看似也不是泛泛之辈,这长枪一旦出现,那青丝便被逼得不住倒退,竟似丝毫寸进不得——这帝君已经与萧瑟追逐激战了许久,两人之间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
萧瑟紧咬着牙,翻手又掏出一粒碧绿的珠子,啪地朝那帝君扔去,却被那万道金光一裹,竟把那珠子生生弹了回来,萧瑟伸手一接,又把它塞回了须弥戒里!
张弃眉头一皱,忽然又想起一件东西,便掏出来,扔向萧瑟。
“萧瑟,试试这个,地母生灵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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