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魔
李忘机未来。
林箖未来。
她也回去收拾一应事物。
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
宁越叹气，只希望她快些收拾好，自己倒无所谓，莫要让李师兄等她。
万丹谷中，性命尚且难顾，能携有多少随身物品？
宁越一无所有，除了一个石洞。
谷中无有房屋，各丹奴寻一些天然的石窟山洞钻入，聊以遮风挡雨，便是住所。
他的住所在偏僻处。
门前不远便是一条蜿蜒浅溪，日常饮用洗漱都从中打水。
宁越掏出王老大给他的水囊，虽然丹水早已喝完，仍用于盛寻常的水喝。
将水囊装满，藏在怀中，转身慢慢朝住所走去。
不是家。
自己曾经也有一个家，有疼爱自己的父母，有网络零食，也有不宽敞但可以睡得极安稳的房间。
但一摔，全部摔没了。
不知父母是否还在伤心。
那个青铜古镜是否被父母留着。
一想到古镜，宁越便觉得好生诡异。
周运说是老君爷的照虚镜，那又如何到了前世的世界中？
那干瘦老道士又是何人，怎么镜子在他手中？
莫非便是老君爷，已得道成仙，游戏诸多世界中？
宁越摇头，自己现在道行低微，恐怕难以知晓其中因果，在此苦思乱想，不如尽早提高修为。
盘腿坐下。
日光入洞，一室光明。
宁越也满心光明。
眉间白芒微闪，镜识又起，地脉火窍吐息的韵律浮现。
垂目沉肩，舌顶上颚，一呼一息渐弱渐绵长，逐渐与火窍吐息无差别。
透过镜识可以看到，空中丝丝纠缠着红线的灰气通过周身穴位孔窍，流入体内。
这便是散在天地间的灵气了。
红线应该是谷内的火瘴。
宁越存心镇定，杂念不起，印堂中一点真意浅浅搭住呼吸，一浮一沉。
果然到了六十息，体内粗壮热流再度涌出，再次用念头按入丹田。
只觉小腹滚烫，气感充盈，正微微跳动时，噼啪一响，窜出丹田，流动周身，宁越不禁张口一吐，一道浊气喷出，体内灵气夹杂的红线竟在一吐之中尽数排出。
灵气周流数遍，归入丹田，体内又多了一道跳动的气脉。
宁越已开二气脉。
短短两日，修为便与修炼了半年的林箖一致。
强忍心头喜悦，默默感受体内变化。
此前身体所受重伤虽然恢复，仍有一些暗伤固节，随着周身灵气流动，除了五脏六腑深处少数顽固沉疾，竟都慢慢治愈了。
躯体更觉舒爽。
新开的气脉经过印堂。
气脉内的灵气便有丝丝被镜识吸入，白光愈发明亮，镜面更加清晰。
日已高。
炎风入山洞，远溪映高阳。
风被洞内石壁碰撞，激荡，呼呼的粗壮发响。
宁越的呼吸也跟着粗壮起来。
洞内越发炎热了。
呼吸声如风声，体内热气如火。
若是李忘机在此，必然惊呼，风火炼体！
这是三火境以下的顶级炼体功法，宁越竟然无师自晓。
又是一阵噼啪中，仰天清啸。
宁越再开一气脉。
夕阳斜照。
照入山洞。
照在宁越略带微笑的脸上。
身体又轻松了不少。
用力伸展，浑身筋骨劈里啪啦连响，平日略有错位的骨头关节，尽数归位。
宁越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于是顺势躺倒在地上。
本来想一鼓作气开四气脉，但灵气流动时略有凝碍，却是身体里藏在五脏六腑中的老伤，阻碍了灵气运行。
只能慢慢化解，再提升修为了。
但这半日时光，便开了两脉，已是满足。
嗯，做人，哦不，做仙不能太贪心。
宁越一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停止了修炼，但意识又遁入镜识中。
随着修为提升，对镜识的运用也越发熟练了。
原本只能映照身外丈许之内的事物，如今已扩张到了五丈。
看到了洞外遍地黄沙，风刮过，粒粒四散滚动。
洞口不远处的小溪倒映晚霞，起伏流动，火焰般飘往远方。
小溪越来越红，又越来越黯淡。
太阳已下山，月亮自天边升起。
溪水中已换了景色。
初月碎如残雪。
但过了今夜，月落日升，小溪不过是倒影换了景象罢了，溪还是溪，水还是水。
日月轮转无穷替，不废清溪万古流。
宁越突然有了静观历史兴替之感。
抽身时光外，立命长生中。
这便是仙人之叹吗？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
因为在小溪的倒影里，看到了一张脸。
阴毒、愤怒、扭曲、狂热的脸。
胡成晋的脸。
他手持砸得扭曲的取丹钳，身上四条气脉震动，在洞口狂吼道，“宁越，你可敢出来？爷爷取你狗命。”
宁越起身，一伸懒腰，取钳，慢慢走出石洞。
“我未养狗，何来狗命？”
胡成晋怒吼，灵力运入钳内，火气震荡中，扑向宁越。
境界本就不及，胡淫贼更有功夫在身，势大力沉的铁钳打得宁越招架不住，手臂颤抖，身躯震动。
不多时，被震得口吐黑血。
胡成晋狞笑，手上越加发狠，宁越脚步开始虚浮，吐血不止。
片刻后，胡成晋突觉不妥。
那宁越虽浑身血迹，却并未力竭倒地，反倒越战越勇，甚至渐渐可以架住自己的力道。
“你……你吐的是什么血？”胡成晋惊怒。
“自然是五脏六腑内的顽伤积血。”宁越哈哈一笑，“谢胡师兄助我疗伤。”
体内灵力不能立解的老伤，竟被宁越借助胡成晋铁钳传来的力道，一一撞开，淤血也自口中喷出。
灵力运转全无障碍。
噼啪声中，宁越的气势浓厚不少，竟在打斗中又开了一道气脉。
境界已无异。
清啸声中，宁越手中铁钳舞出阵阵灰光，反将胡成晋打得连连后退，突然手中铁钳一刺。
胡淫贼躲闪不及，心里发狠，也一钳慌忙刺回，竟是以命相搏的打法。
取丹钳长八寸六厘四，暗合八卦之数，每个丹奴所配发的都是一样规格。
胡成晋手中铁钳已被自己砸的扭曲，不如宁越的铁钳长。
痛呼声中，已被先一钳刺中右胸，踉跄倒地。
宁越收钳而立，望着地上满眼通红的胡成晋，缓缓开口，“就算你我修为相当，你也不该毫无招架之力。你招式全乱，是有心魔。”
胡成晋嘶声道，“我没有心魔！爷爷天赋超人，在谷中为第一，怎么可能有心魔？”
“我满心只想杀你！”
“谷中第一又如何？”宁越道，“不过是根骨奇差的丹奴。我也只是下下等根骨。”
胡成晋一时语塞。
“给你一府第一，一州第一，一国第一，甚至一大洲第一，又能如何？”宁越又开口，“心中背负第一的虚名，如何飞升成仙？”
“莫和我说这些狗屁道理。爷爷只需要杀了你，就能心无阻碍！”
宁越静静看了他半响，突然开口，“你想杀我，我也本想杀你。”
“但现在我不想杀你。”
“我是你的心魔，你又何尝不是别人的心魔？”
“我要把你，留给她。”
话音刚落，天边有道人影飞来。
有人高呼。
“宁越，切莫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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