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你还只是在见习期

　　意味着他要当一年没制服、没警衔、没警官证（没有转正就不能授衔，没授衔就不能办警官证）、没配枪的警察？！

　　…….

　　在派出所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地跟着同事们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的事处理了不少，也学到了不少。只是每次出去，戈冰剑总觉得腰杆子硬不起来，为什么？不像警察！

　　刚到派出所，戈冰剑看着其他同事那身橄榄绿绿得刺眼，恨不得马上就能有一套制服穿在身上，他虽说稍显单薄，但那身警服一穿，估计形象会马上增色不少，也会招徕一片回头率的，于是做梦都想警服尽快发下来。

　　有一天，戈冰剑跟着郭副所长到局里批案子的时候，顺道来到了政工科，见到了雷科长。雷科长依然是那么笑容可掬：“怎么样，小戈，感觉还好吧？”站起来就要倒水。

　　戈冰剑赶忙制止了他：“谢谢雷科长，我们马上就要走，冒昧地问一下，我们的警服什么时候能发下来？”

　　“噢，这个呀，可能要明年这个时候。”

　　什么？戈冰剑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明年？他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问：“怎么要这么久？”

　　“哎，你不知道，像我们的制服都是要县财政负担，局里是不会负担的，也负担不起。它要等一批一批的报上去，统一核定，再拨款购置。这样一来二去，一年后能发到制服就算是不错的了。”

　　戈冰剑没精打采地告辞出来，人家雷科长说得很清楚了，有什么办法呢，不就意味着他要当一年没制服、没警衔、没警官证（没有转正就不能授衔，没授衔就不能办警官证）、没配枪的警察？！

　　郁闷，这算什么警察！他终于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

　　在公安局大院，那些穿着警服的警察晃来晃去，这个时候，他觉得那橄榄绿还有那臂章上的“公安”两个字竟是那么扎眼。

　　每每下乡，都要郭副所长亲自介绍“这是我们派出所刚分来的小戈”，那些乡干部也好，村干部也好，还有那些老乡都用那狐疑的眼光扫扫他，那狐疑的目光虽然稍纵即逝，但他何尝不知道里面的含义，不就是在想派出所的，怎么不穿警服？

　　老天，你说冤不冤？我戈冰剑正儿八经分配过来的，而且是基层为数寥寥的大学生警察！可想想这种没名没分的现状还可能要维持一年之久，真是痛苦呀！

　　相比之下，那郭副所长也真是，好像没钱买便服似的，一天到晚穿着那警服，屁股上还吊着那枝沉甸甸的手枪，晃得他眼睛都发绿。

　　有一天，戈冰剑忍不住拽住郭副所长，“给我摸一摸。”

　　其实戈冰剑对枪的崇拜，来自童年。那时候，家里经济拮据，买不起玩具手枪，他就用结实的黏土捏了一把“泥枪”，在烈日下暴晒后，“枪”呈古铜色，闪着黄灿灿泥土的光泽，确实让他着迷了很长时间。稍大些，会做木工活的父亲就用木头做了一把手枪给他，父亲在福建当兵，对枪也很熟悉，做出来的木手枪特像，还有扳机，小手扣过去，很有手感，让他迷得茶饭不思，一天到晚枪不离身，一做完作业，就呼朋唤友，和小伙伴们模仿着电影里的解放军和国民党，在原野上追逐、打闹，做尽“将军”梦。从那时候起，他朝思暮想的是拥有一把真枪。

　　而平生第一次见到真枪，是临近初中毕业。当时他家隔壁住着一位警察，他们称他为王叔。王叔当时年近40岁，高身材，留着分头，脸上总是挂着乡下人常有的憨笑。

　　那天晚上，戈冰剑在路灯下与几位同龄伙伴玩着“打仗”，忽见王叔慌慌张张地从对面的公共厕所中走出来，手里拎着一件黑乎乎的东西。当时天色已晚，看不清是何物，好奇心驱使戈冰剑悄悄跟在王叔身后想看个究竟。他脚步匆匆径直走进附近的一家仓库的院内，拧开水龙头，哗哗地冲着手里的东西，戈冰剑走到近前，迎面一股呛人的粪便臭味直冲鼻孔。戈冰剑忙问：“王叔，你干嘛呢？”

　　王叔叔抬头见戈冰剑站在面前，面带窘色地说：“没啥，没啥……”而后自语道：“唉，麻烦了！”

　　戈冰剑凝眸观瞧，啊！王叔手里拿的分明是一支乌黑的手枪，哗哗的水流不停地冲涮着沾在枪上的污物，水池边上放着一个沾满粪便的枪套。

　　事后听王叔说，他当时闹肚子，来不及解下腰里的手枪，一头跑进厕所，方便后，起身系腰带时，不慎把枪掉进粪坑里。

　　晚上，王叔找来一瓶机油坐在仓库传达室里，悉心擦拭着那支枪。戈冰剑与门卫马大爷坐在一旁静静地瞧着，拆开的零件散放桌上，亮晶晶的子弹排成一列。王叔忙碌了一个多小时，擦拭完毕，临走时他悄声叮嘱戈冰剑：“此事不要和别人讲。”

　　戈冰剑信守承诺，始终没有对外人讲过此事。

　　而今，戈冰剑也要与枪为伍了，心里不免激动。

　　“这种枪叫54式，也就是1954年研发出来的国产手枪，局里大部分人配的是54式手枪。还有一种就是64式手枪。”郭副所长解下枪套，抽出那把沉甸甸的54手枪。

　　戈冰剑如获至宝地接过手枪，轻轻地抚摸着。

　　64式手枪？他没见过，怀疑就是罗所长、指导员老肖屁股上吊的那种，虽然被枪套包了起来，但看起来是比较小且轻，不像郭副所长屁股上吊着的，连皮带都拖着垂下半截。

　　“对，罗所长、肖指导员佩的就是64式，还有一种77式。”

　　“77式？它和64式有什么区别？”他打破沙锅问到底。

　　“区别不大，体积差不多，性能差不多，就是单手可以上膛，这个就是它的优越性。其他的一般需要双手齐上才能完成上膛动作。”

　　“噢。”他似懂非懂：“那么哪些人配呢？”

　　“局领导。”

　　戈冰剑点点头，想不到连佩枪也有等级之分。那么他们这些刚分过来的，难怪就只能用手铐，顶多发根警棍。这样的警察算警察吗？看人家香港的警察，全副武装，肩别对讲机，左边挂手铐，右边佩枪，要多帅就有多帅，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

　　之所以选择当警察，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渴望有朝一日能身穿威严的警服，像电影电视里的警察那样，双手握枪，在犯罪分子面前威严地吼一声：“不许动，我是警察。”

　　可没有想到，警察都当了一个多月了，连警服都没有穿过，还不要说佩枪呢。真是郁闷呀。

　　牢骚归牢骚，戈冰剑这个看似假警察的真警察干着警察的活，在忙忙碌碌中度过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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