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小饿鬼道
小地狱道今日正好是一年一度的至阳之日，水寒懒洋洋地躺在天葬谷中的一处小山坡上，转流神功缓缓运转将这纯阴之地产生的至阳之力纳入体内。此时距离天葬谷之变已经半年了。
当日水寒离开湖中小岛果然遭到夜无寐与幽爪的伏击，九死一生拖着伤上加伤的身体回到卫将军隐世之处。
水寒整整修养了一个月才缓过气来。那时卫将军告知他一个月前天葬谷之变引起的后续：
曾经的五大鬼王经此一役，枯木战死、无相轮回，他们的地盘被他们手下以及其余三大鬼王瓜分，其中赤发鬼王因为未曾参与天葬谷之变实力保留最完整加上接受无相留下的死忠之士使得他夺得最多地盘，成为拥有地域最广的鬼王。
而夜无寐与幽爪因为受伤还有精锐尽丧的缘故在后续地盘争夺战中处于绝对劣势，甚至一度出现自己阵营高手反水的情况！
而最近才从天葬谷出来的无常已经失了先手，一些原本他的手下以为他已经战死都另投他出，无常正处于无兵无将的尴尬境地。而此时天葬谷一战细节的披露又使得无人敢收无常为己用！
与各方混战的同时，天葬谷中有轮回之密的消息也撒遍天下，无数鬼物前往一搏，但天葬谷本就危险重重纵使历经磨难入得谷中，也很难渡过两大鱼王镇守的湖面，一时间众鬼物死伤无数！
对此水寒表示与我无关，他们爱怎样怎样，我疗伤更重要！
卫将军十分赞同，但在水寒继续修养半个月后他还是找到水寒，难得一脸严肃地说道：“小徒弟，我的时间不多了，上次你取回干将剑做的很好！现如今你已经得到干将的认可，我没什么好担心了，前几天我演示给你看的‘墨子剑法’要好好领会，其中精髓尽在《墨子》之中！
现在我要教你最后的一样东西——‘心剑’！这浩荡天地，吾等所知不过一隅，求道者穷极一生想要的也不过就是把这天地纳入掌控，而人心无穷最适合容纳这片天地，若是以此为剑，则当真可以一剑之间万法相从！”
水寒本想打断卫将军的话，什么叫时间不多？难道卫将军的残魂也撑不住了吗？但看着将军越发肃穆的神情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更认真地去倾听这浩瀚惊人的构思！以心为剑，心有天地则剑生万物！
卫将军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变得苍老，水寒一脸庄重但眼中却渐渐泛红，泪水不受控制地一滴滴滴下，这恐怕是将军最后的一次教导了！
讲了小半个时辰，又让水寒自己思考了小半个时辰，见水寒所问疑难已颇得其中三味，卫将军欣慰地点点头。
“很好，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这些问题问得很好，但答案只能你自己去寻，‘心、意、气、体’四大宗，‘意’尚可传承，但‘心’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水寒抹去眼泪道：“我明白，师父我护送你去天葬谷吧，以天河之水洗炼也许可以轮回转世的！”
“哈哈，傻小子，为师只是一道执念，某种意义上连残魂都算不上，轮什么回，况且我想我的本体也不会稀罕那什么轮回转世的，纵然真有下一世，那我还是我吗？若不是，轮回与否有什么意思？若是，不同的生活轨迹却要带着上一世的枷锁岂不可笑！”
卫将军容颜虽老气概不减，“何况有徒如你足慰平生！你就等我自然消散于天地吧！想我的时候遥敬这天地一杯即可！”
水寒泪水不断却坚强地点头，卫将军挠了挠水寒头发笑道：“就待见你这样！舍不得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好了，哭都不哭出声来。你才多大？装什么坚强啊！”
“没有！我眼睛里进沙子了！”水寒擦了把眼泪倔强道。
“哈哈，好的好的，进沙子了。你也为我高兴吧，为师心愿已了，可以洒然天地间了！只是还是想看看这天地间有哪个女子可以收服你这只孤飞九重天的凤！”
卫将军擦去水寒的泪水，一脸慈祥地看着他，这个弟子很合他心意，他也当他子嗣一般，大抵天下的长辈都是一样的，到某个时间就会担心小辈的生活，纵然是曾经横扫匈奴的大将军也不例外！
水寒红了红脸却没有反驳什么，卫将军挺起已经微驼的背拍了拍水寒笑吟道：“逝水韶华去莫留，漫伤林下失风流。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水寒破涕为笑，纠正道：“这是人家写美人名将命途多舛难得善终的，但我没记错的话，师父您应该是难得的一位得以善终的名将吧！”
卫将军干笑两声以掩尴尬，“嘿，这是听后来的残魂说的，很有意味，所以拿来活络一下气氛的。”
“好了，为师又不是立刻要走，还有时间再教你几天的！来我们先来看看最近赤发大军与幽爪夜无寐联军的乌岭之战……”
又是如此一个月后卫将军终是微笑着化作漫天流萤，水寒无从阻止只能泪流满面地看着那些萤光随风飘散……他行尸走肉般修行了半个多月才慢慢恢复过来，随后又开始了独自一人的漫漫修炼路。
直至今日水寒终于等来了那一年一次的乾阳之日！这至阳之力入体洗涤着水寒这一年半里因生活在阴气中而产生的隐疾，同时已经完成七次的月轮之术再次运转，不过这一次再不是以月华之力运行而是以至阳之力，可以说这次应该是日轮之术！
之前的瓶颈经此挫折豁然贯通，阴阳糅合下原本因重伤停滞已久的修为开始重新上升，转流神功也更上一层楼，虚实阴阳变化更加随心如意！
整整一天水寒身体一动不动不停吐纳真气，而心神却仿佛坠入无边幻境。
先天四境：空、幻、情、死，水寒走的不是寻常武林人士的以力证道，凭借强健体魄、磅礴气魄硬生生镇压四境之劫，反而以此历练心境。
曾经破通幽入坐照之时如坠虚空，枯坐十日方才参破空劫，如今踏坐照入相忘，水寒同样不借助肉身力量以心神入劫！
要在宛若真实的幻境中踏出一条通路并不简单，水寒仿佛自己终于一步步离开小六道回到落云寨，拾羽、董相、白须客、谢归、止观、冷炽煌等等亲朋挚友一一出现。
年轻人们开始聚首一方立下改天换地的雄心壮志！老人们欣慰的同时又带着浓浓的担忧。
一切太过真实，每一个人的性格都是如同水寒所认知的一般！
但水寒嘴角冷笑，那些人里有太多的当世人杰，谁人能把他们完全摸透？可在这里每个人的想法他都可以猜透，说白了这里是他理想中的场景越是了解的人在这里越生动，越生疏的人在这里越模糊，但纵然想要模仿，那些人杰又岂是一个区区幻境可以比拟的！
水寒略带不舍轻吐一声：“破！”眼前幻境顿时支离破碎！
干将轻鸣，水寒慢慢睁开眼心神肉身合一，相忘境的气势宣告着又一位强大的鬼王级强者诞生！
水寒看了看天上渐渐西落的太阳自言自语道：“这次破境比我预想的时间短，还有时间，不用再等一年了！”他长身而起朝着天葬谷深处飞快驰去！
这一次沿途无人阻拦不用躲避什么，水寒全力飞奔，自创的轻身功法运转到极限，肉眼所及仅有一道残影掠空而过！
仅一个多时辰水寒已至湖边，他喘息着停下脚步笑道：“真是痛快！这步法该叫什么？‘八相步’的话与董叔相冲，还是按师父所说叫‘残影步’吧！只见残影不见人身！”这一通急行算是略微舒缓了卫将军去世的伤怀。
湖面上水波荡荡，在这至阳之日水中鬼物也都纷纷藏身，能出现的敢出现的也就只有横公鱼这一种凶物，虚鬼鳗半鬼半兽在这种日子也是实力大打折扣的！横公鱼虽然强横但即使在水中也未必追的上水寒，更别说上岸后了！
水寒足踏一张木板轻松渡湖来到湖心岛，湖里的横公鱼果然如他所料在发现无法追及后便四散入水中。
岛上还保持着半年前大战的惨状，到处残垣断壁、满地兵刃盔甲只是大战双方没有一具尸身留下，魂魄类鬼物死去就是魂飞魄散什么也不剩，而拥有肉身的鬼物死后则多数成了其它鬼物寄身的皮囊，少数变成横公鱼之类恶兽的食物所以也没有留下什么。
水寒信步走过战场来到岛中央的深潭边一时思绪万千，无相就是从这里往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所谓轮回，死而为鬼雄的那位无相大哥是不是会重入轮回生而为人杰呢？还有他的母亲、于廷益爷爷等等，他们又会不会有轮回，又能不能再见面？
“无相大哥，小弟也要搏一搏了，这里既是你所说的轮回之处那一定与外界有联系，至阳之日也许就是个离开的机会，大哥请你保佑我吧。”看了眼渐渐西沉的太阳，水寒收回思绪轻声祷告而后深深地吸一口气直接纵身跳入水潭！
天河之水顿时将他包围，体内细微处的阴气被一点点打磨干净，这过程中如同万蚁噬身的痛苦差点让水寒心神失守！
难怪强悍如无相也只能缓缓步入水潭，那他说的坐照境可以承受的痛苦该是对鬼物而言，像水寒这般活人这种折磨更加难以言喻！
水寒并不是要借助天河之水升华魂魄，他强忍剧痛勉强游向潭底，跃入谭中开始他便发现潭底出现一处闪光的通道，不过通道黯淡似乎和天上太阳相呼应也到了日落关闭的时间！
略一犹豫，水寒咬咬牙迅速冲入通道，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去考虑了！太阳就快消失，通道处的光芒也越来越黯淡！
一头撞进通道周围天河之水的洗炼效果立刻消失，原本难以言喻的痛苦也随之消退，水寒身体一轻舒服的差点喊出来，虽说体内阴气没有完全根除，但他刚刚进入相忘境还没来得及巩固，后面巩固之时自是可以将这股阴气驱除干净的！
这通道内没有天河之水，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就像有一股无形的薄膜将天河之水拦在通道之外。水寒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也不像是离开小六道的暗道，那通道的尽头闪着妖异的红光还有种让他心悸并且厌恶的血腥味。
水寒皱皱眉头自言自语道：“不会到‘小饿鬼道’了吧！”他算算时间回头看向通道外，果然原先的天河之水也不见了，那里变成了一面几乎透明的岩壁。
只能往前走了！水寒叹口气向着通道尽头走去，越靠近那里水寒越发感觉到那股血腥味，同时似乎空气中有什么力量在拼命向他体内钻去，就像当年曾经引起‘小阿修罗道’混乱的感觉一般！
威力弱了很多，但同时更加难以隔绝！水寒冷哼一声，南明离火自体表浮现，这种精神之焰正是克制这类诡异东西的绝佳之物！
水寒慢慢走出通道，入目便是满眼赤红！红色的天空、红色的树木、红色的泥石，甚至如血水般的河流！
强烈的血腥味冲的水寒脑仁都疼，他皱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不禁苦笑，还真没什么可以判断的，四面八方都是血色世界！
卫将军曾经讲述过小六道各道的情况，在小阿修罗道中布阵、从小地狱道脱出又让水寒对小六道构造有了更深的了解，此时虽初次身处小饿鬼道心中也有了初步的打算。
先前因为时间原因没来得及巩固刚刚突破的修为，现在正好可以找地方好好巩固一番，水寒随便选了一个方向随后消失在血色森林之中。
半个月后一处山谷深处，一头通体赤红如同烂泥般得生物轰然倒下慢慢化作脓血，水寒使劲甩了甩剑，将上面的血迹甩掉，他厌恶地看了眼地上的脓血，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里的东西怎么都这么恶心！战力算不上强还狗皮膏药一样嗜战，打死了又这么恶心！早知道还不如呆在小地狱道！”
不远处似乎有干净的水源果实，不过水寒可不敢食用，天知道这些看似干净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自进入小饿鬼道他已经尽量减少对食物的消耗，但这么多天下来从小地狱道带出来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而水更是消耗殆尽，再拖上几天恐怕就算是相忘境的他也要脱水而死了！
好在经过这些天的探索水寒已经找到了离开的可能，在小饿鬼道中部有座修罗山，传说那是曾经的本土至强者被斩杀的地方。
小饿鬼道也是从那时起变成现在的样子，失去庇护的本土生物被变化的小饿鬼道影响，相互厮杀使得整个小饿鬼道变做了尸山血海，那些死去的又从血海尸山中重生变成如今的恶心模样！
那座修罗山也从那时起就变成一座赤红的荒山，可以说是寸草不生。
可就在两年前那里出现了变化，血红色慢慢褪去露出了原本黝黑的山体，所有原先生活在修罗山附近的小饿鬼道的生物开始离开修罗山范围，而一些强大的生物反而开始聚集在修罗山山脚，甚至其中一些已经多次登山！
水寒远远地看着那座黑乎乎的山体还有山下那些强大的怪物，其中有几头散发着连他都忌惮的可怕气息！
水寒轻轻抚动干将剑刃，屈指一弹“叮”一声，剑波远远散开，他侧耳倾听回声，果然在肉眼难见的地方还有强大生物潜伏。
水寒长舒口气，看不见的敌人才最可怕，这以剑波探敌的手段是卫将军在小地狱道交给他的实用手段之一，以微乎其微的剑波回声确定周遭环境，这也是长期修行凝心决才得以拥有的强大耳力与感知！
“又要杀进去？这些家伙真是恶心啊！看得人连动手的欲望都没有啊！”水寒自言自语道。长时间的独自生活让他养成了自言自语的坏习惯，为此不知被卫将军教训过多少次。
小饿鬼道的怪物都是神智残缺只知厮杀本能的半鬼半妖，水寒也未有什么心理负担纵身向修罗山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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