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用处意义并不相同

　　南方大案搞定了，而且并没有在‘群情激愤’的情况下采取高拿轻放的手段，反而更加严厉。杀人，流放，分家，种种处理方式结合在一起，实在让人看不出哪里是在‘放过’，相反的，更像是一种严厉无比的处罚。不过话又说回来，圣人这次没有将南方世家杀的人头滚滚，貌似也不是不能接受。

　　关陇人和山东士族虽然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但是没能借着皇帝这把刀，将南方世家暴杀一回，总觉得不得劲儿。不过他们也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处理方案，毕竟，这是对南方世家的一次重创。

　　诛杀首恶，有多少首恶还不是朝廷定了算，而以圣人这次决绝的态度来看，杀的人不会少。后面的家眷流放边疆，辽东道等地，这可是比杀人还让人无法接受的事实。堪称，杀人诛心！

　　世家盘踞地方，或称郡望，或称县望，现在皇帝要直接强行株连那些从犯，强迫对方分家，并将他们打散充实到苦寒地区，这不仅仅是在打击南方世家，更是在折磨他们的子弟。

　　换而言之，这是一种另类的杀鸡儆猴。相当于告诉那些不听话的世家；看见没有，朕有的是手段折磨你们！世家们对此，当然是万分畏惧。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既杀人还要诛心。

　　如果这次皇帝直接采取杀的人头滚滚，反而会让那些南方世家抱团和北方离心离德。但皇帝选择诛杀首恶，流放从犯，同时又不完全准备铲除南方世家，给他们留下一条不是生路的生路，这就让他们无法彻底下定决心和朝廷对着干。

　　此时此刻，畏惧心理占据南方世家心里，而不是逆反心理。兵法有云，围三缺一。给敌人留条后路，他们就不会去死战。这是一招不算高明的手法，但却比较管用。

　　太子李承昭则是若有所思，他发现这件事情貌似父皇早已有所决定，大臣们的争吵，好像并不能对父皇产生什么影响。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来，之前父皇接见相国们的事情。如果说，父皇根本不在意大臣们的意见，那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重复听一次他们争吵呢？

　　想不明白，李承昭有点晕，这其中的问题，他是真的有点不是很明白。不过眼下大朝尚未结束，他是没办法直接询问父皇了。只能等下朝之后，看看父皇愿不愿意给自己解答。

　　又过去半个时辰，关于南方大案的处理方式细节终于全部彻底的敲定下来。核心思想是不滥杀，但不放过。换而言之，有种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的意思在其中。

　　在解决这件事情之后，难免的要开始下一个议题，这个议题就是分蛋糕。毕竟南方系官员这次栽跟头，空出这么多的位置，可是一次瓜分盛宴。哪怕政事堂和六部尚书没怎么动过，但各部侍郎，员外郎以及九寺属官可是被打掉不少。

　　这可不是什么地方官员空缺，而是实打实的长安官员空缺，这样的机会谁能放过啊。按照贞观皇帝的用人性格，未来的相国肯定是从职权越来越强的六部选人。而想进入六部，可是需要一定的‘储备资历’才行啊。

　　何谓储备资历？

　　简单而言，你在出仕开始，得有机会留在长安为官，类似于科举大考的前几名，留在六部观政一样。而后，等到一定年限，外放出去为官，再等几年，做出成绩，便能进入六部担任侍郎。

　　是的，是侍郎，可不是尚书。似岑文本戴胄等人能从地方直接成为尚书的例子，已经成为过去。何况，他们之所以能直接跳过侍郎成为尚书，主要还是因为他们曾经是皇帝旧臣心腹，本来就是下放出去镀层金，按照‘规矩’办事的。

　　但是别人可不行，从地方刺史进入中枢为官，最高也只能当一个侍郎，然后再看将来有没有其他什么机会，再向上奋斗一下，成为一部尚书什么的。

　　目前六部尚书，其实都属于开国功臣一类，少有按照已经制定的规矩，被提拔为尚书。大抵的流程，应该是这样的。先在长安做一定时间的储备秘书，熟悉政事，然后下放地方，等过个几年，按照政绩再调回长安为官。

　　这段时间可不短，少说也是十五年以上。

　　似二三十岁就当上一部侍郎的事情已经不复重现，眼下朝政越来越安稳，一切自然得按照规矩来办事。无规矩，不成方圆，有规矩才能约定成俗，才能让人不敢轻易冒犯。

　　关陇人和山东士族在联手暴打南方世家之后，立刻开始上疏圣人安排官员。他们之所以这么卖力的打压南方世家，说到底还是为了自身的利益，否则他们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做这种得罪人的事情啊。

　　对此，李智云心知肚明。他自然是不可能前脚暴打南方世家，后脚就直接抛弃手中刀子。虽然说这些刀子他总有一天要全部销毁，可现在还是要用的嘛。

　　想要马儿跑，得给马儿吃草。当然，一定的绳套也不能忘记，否则马儿跑起来失去控制，那可就违背初衷了。

　　“各部所缺官吏，众爱卿可自行上疏推荐，朕会和几位相国仔细认真考虑的。”李智云淡淡的说。

　　说白了，他在拱火，公开的拱火。你们不是都想推荐自己人么，那就斗吧，斗的你死我活才好！

　　这是阳谋，哪怕有些聪明人能想到这一点也没用，因为没人能拒绝这样增强自身实力的机会。

　　“臣等遵旨。”

　　不提那些失意的南方系官员，关陇人和山东士族则是满脸的兴奋和跃跃欲试之情。

　　他们等的不就是这句话么。

　　至于斗？

　　这年头谁不是斗争过来的。

　　大朝会结束，关于此番南方大案的事情也算是一种尘埃落定。总得来说，这次肯定要死不少人，至于具体多少人，那得看朝廷对首恶的定义。不过呢，不会少就是了。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犯罪入狱的南方系官员空出来的位置才是重点。不过，这是朝廷百官心中的重点。对于百姓来说，没什么比他们吃瓜更重要。

　　说实话，这几年，一旦圣人开杀，那都是几万人几万人的抓，着实是十分恐怖。

　　这也从另一方面证明了当今圣人的说一不二。

　　李承昭在下朝后，找到自己父皇，没忍住问出心底的疑惑。

　　“父皇，儿臣不是很明白，您看起来，好像早有决定，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召开大朝呢？”

　　李智云轻轻一笑，似乎猜测到儿子会问这个问题，他教诲道：“你记住，有时候做一件事情，不要看它有没有意义，而要看它有没有用处。”

　　话音落下，李承昭陷入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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