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师尊水端稳(12)
乐幽的修为一梦之间突破了金丹期。
很快, 快到让他难以想象,凭借的是一种酒,一种需要用地阶功法或是上品灵器换到的酒。
兰琼凤雪。
乐幽从前只是听闻过酒城, 说天下名酒皆汇聚于那处, 其中更是有不少提升修为的酒,最闻名天下的便是兰琼凤雪。
极致美好的名字,传闻能助人从元婴突破到化神,只是无人验证。
而如今他验证了, 乐幽合上了从万书阁中找到的关于兰琼凤雪的记载。
此酒对化神修士已是无用,师尊对酒亦无爱好, 之所以会突然去那处, 必然是因为他体内居住的另外一个他。
一边说着让他提防远离, 一边说着给他证明,却又一边哄着师尊带他去了酒城,尝遍了这上千种美酒, 连兰琼凤雪都纳入了囊中。
他想去,师尊便带他去了。
乐幽轻轻收紧了手指,在他未知的时候, 师尊对另外一个他竟是如此疼爱。
不仅是酒,还有衣服, 还有剑意玉简,乐幽以前从不知嫉妒为何物, 可他此刻却恨不得将人从他的体内剥离出去。
但他做不到,那么就只能让另外一个他永远无法出来。
力竭调息时或是意识昏沉时便会切换,如今他为金丹修士, 体内灵气比之辟谷期更充沛, 金丹源源不断提供灵气, 若空了,便服用丹药,怎么都能补足灵气。
师尊是他一人的,他绝不让任何人抢去。
云丝红凤的衣衫放在面前,乐幽召出了灵剑,看着那衣衫缓缓沉气。
若想将另外一人的印记特别抹去,便该将一切全部毁掉,灵剑缓缓抬起,落下时却刺入了地面。
乐幽半跪在地上深吸着气,握着剑柄的手在颤抖着,他心中难受极了,可师尊自幼时教他,不可因嫉妒心起便去伤害旁人,只需做好自己便好了。
师尊只有他一个弟子,待他极好,于他而言恩重如山,虽然师尊也曾答允过他不再收其他弟子,可是若他真的收了,难道他要抹去那个弟子的存在吗?这又算什么?恩将仇报?
嫉妒之心如此可怕,这实在是不太像他自己。
乐幽从地上站起,收起灵剑,轻轻抚摸着那件衣衫,这是师尊亲手所制,仍是送给他的。
罢了,若让此心侵蚀心神,便是没有心魔也要生出心魔了。
衣衫叠好,乐幽寻出了一枚低阶储物戒,将带回来的酒水,衣衫一应全放了进去,抹去其上神魂印记,在房中寻觅着地点,在书橱后面挖了个小坑,将其填埋了进去。
他做不出毁物之事,实在太不堪,索性便掩埋,眼不见心为净。
东西藏好,乐幽出了洞府,看着庭院中的景象深深吸了一口气。
“修为水涨船高,需磨练适应。”声音从背后传来。
乐幽回头,看着从其中走出的身影轻轻抿唇道:“是,师尊,弟子知晓了。”
“心情不渝?”宗阙问道。
乐幽抬眸看他,轻哼了一声道:“没有,师尊待徒儿这般好,徒儿怎会不渝?”
知道恩重如山是一回事,连他跟另外一个人都分辨不出来是另外一件事,还带他喝酒!他都没喝过!
宗阙:“……”
【嗯?乐乐怎么生气了?】1314半知未解,之前还好好的,乐乐好像从秘境回来以后就怪怪的,【宿主,你说他会不会喜欢你了?】
【不要乱猜。】宗阙说道。
他知道小徒弟约摸是不爽的,这个人占有欲强,可于他而言,面前的小徒弟经历一世磋磨未有前世记忆,另外一面经历一世磋磨却未有今生记忆,说不上哪个更糟一些,他记忆断层,但对他而言,他就是他,受过伤,被他抱回来不希望再受伤的他。
虽然因为记忆不同有一些情绪或处理问题方式上的不同,但很多小习惯都是一样的。
宗阙不语,乐幽观他神色,轻轻抿唇道:“徒儿失礼了。”
师尊不知,明明顺从他的心意,又用无数天材地宝换了无数美酒于他,如今却要被他这般发泄情绪,实在不该。
“丹曦。”宗阙看着面前眉目纯粹的小徒弟说道。
“什么?”乐幽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字,凡人加冠赐字,以表德行期许。”宗阙说道,“丹曦二字如何?”
丹曦,初晨的阳光,脱胎于最沉的黑暗,从此之后,便皆是光明,小徒弟担得起这个字。
乐幽轻怔,看着面前垂眸看着他的师尊轻轻吐气。
丹曦二字,寓意美好。
他在师尊心中,竟是这样的人吗?
他为丹曦,他还记得那个他给他的字,夺晦。
争夺而晦暗。
那个他的确知道很多关于他的事情,亦未害他,只是不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师尊。”乐幽靠近唤他。
“怎么了?”宗阙看着眸中有些委屈的小徒弟问道。
“师尊日后若真的收徒,还会最喜欢我吗?”乐幽问道。
他心里难过的很,不知自己为何占有欲如此之强,明明紫清真人收徒无数,其下弟子却是和睦友爱。
即使师尊给过紫清峰弟子见面礼,他亦未觉得有什么,可此次,他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为师答应过你,不会再收徒。”宗阙说道。
乐幽看着他,沉了一口气道:“师尊要记得最喜欢我。”
“嗯。”宗阙应道。
乐幽看着他,心中却有些酸楚,师尊无法分辨,而他对此无可奈何。
……
兰琼凤雪,这就是你说的别再信任师尊。——丹曦。
乐幽达到了金丹期,自要磨合历练,不论是适应还是打磨剑意,难免都有需要调息之时,不可避免要切换。
我反悔了,不过丹曦何意?——夺晦。
乐幽将写好的字条收进了储物戒指中,查探其中情况时却发现他的酒和衣物皆没了,眉头轻蹙,莫非他给丢了?
那可是花了无数珍宝换来的,若真是……那是师尊换来的,无论如何他都是舍不得丢的。
乐幽轻轻沉吟,思索着自己会放东西的地方,从床底下翻了翻,又从书橱里翻了翻,然后在书橱后面找到了一个新挖开的小坑,果然未丢在外面。
若是丢在外面,极有可能被师尊发现,到时候可就解释不清了。
师尊……乐幽将那枚戒指取出,查探着其中的美酒与衣物时思及了那一晚。
一杯醉倒,难免失力,他对人戒备甚深,从不许人主动近身。
本以为是对方的阴谋,却未曾想是自己多心了,天下少有君子,但师尊却可算其一。
只是那一日他似乎做了一个梦,梦回幼时跋涉,真是怪事。
乐幽起身,将一应东西重新放回了储物戒中,又从房内扫视,将书橱中的东西物件全部放进那枚低阶储物戒,瞧了那小坑一眼,将储物戒放在了那一堆低阶储物戒之中。
把他的东西藏起来,想抹掉痕迹,自然也要回报回去,他不能去赌自己的嫉妒心,因为他最了解自己,彼此都要有个忌惮。
东西放好,乐幽整理好衣衫出了门,寻觅着峰顶气息,转身敲响了另外一扇静室的门,听到了其中平静的声音:“进。”
门被推开,宗阙抬眸,看着那着了云丝红凤的青年眸光轻动,看来又换过来了:“何事?”
“弟子修炼之余有不解之处,想请教师尊。”乐幽看着那静坐的人,想起了那日床畔的人,掌心轻握,属实让人安心。
宗阙放下了手中玉简道:“有何不解?”
“弟子一举突破到金丹期,不解之处甚多。”青年到了近前笑道,“师尊,可否容弟子坐下来说。”
宗阙看着青年眸中跃跃欲试的笑意应道:“可。”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坏主意。
青年得了许可,坐在榻上,却是将一旁的小桌挪开,直接脱了鞋上了榻。
“幽。”宗阙看着他这毫无规矩的举动道。
乐幽看向他,却是膝行几步到了近前,手扶上了他的肩膀道:“师尊,弟子近来学了一些疏解经络的法门,用来孝顺师尊正好。”
宗阙沉默了一下:“为师是化神修士。”
一身经络通达,无需什么法门。
“那师尊让弟子试一下可好?”乐幽撑在了他的肩膀上放轻了语调道。
宗阙转眸看他,应了一声:“好,有何不解?”
他语气平静,可乐幽伏在他的肩头,却硬生生听出了些许无奈之意,他轻轻起身,手按在男人的肩头,手上用力,思索着自己该有何处不解。
金丹期他自然达到过,只是不似如今这般稳固,阴火修炼,偶尔也会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如今修炼正道,剑道已到了他能领悟的最高阶段,其后真是不解了。
“弟子于剑道上不通,为何剑道不随修为精进?”乐幽问道。
若让他选,他必然不愿意选剑道,天懿剑宗那些剑修,个个看起来冷血无情,一个个仿佛都修成了榆木脑袋,看见他是魔修,便恨不得直接砍了以证剑道。
“剑道需日日打磨,寻觅自己之道,与修为无关,若得通透,筑基期亦可成剑意。”宗阙感受着肩膀上极轻的力道道,“不可着急。”
“唔。”乐幽看着他平静的眉眼,手上动作微停,靠近了他的耳际轻声问道,“师尊若是遇到魔修,可会一剑杀之?”
“要分善恶。”宗阙说道,“正魔不足以分善恶,此事论迹。”
“师尊真是明理之人。”乐幽看着他的侧脸,伸手抱住了他的肩膀,察觉那看过来的视线道,“师尊,那日为何我醉了,您未醉?”
“兰琼凤雪对化神修士作用极小,你修为不足,在外勿饮此酒。”宗阙叮嘱道。
“是,弟子谨记。”乐幽已经决定日后再不在外沾酒了,只此一次失误已足以铭记终身,这次是师尊,若真是碰到了其他人,还真是成了主动跳上砧板的鱼。
“如此便好。”宗阙侧眸看着趴在身上的人道,“疏通经络?”
“累了。”乐幽眨着眼睛笑道,“休息一会儿。”
他觉得他不想做什么师徒了,与自己抢师尊有何意思。
……
你既来自未来,还会后悔?丹曦二字是师尊为我起的字。——丹曦。
乐幽在醒转过来时看到了对方的后悔言论,可还未来得及细思,便发现自己书橱中的东西消失不见了。
他在室内寻觅,又找到了那处书橱后已被挖出戒指的小坑却未找到,心中难免焦急,却是寻了数日才找到了那枚装着自己所有成长痕迹的东西。
这是来自对方的警告,但也仅限于警告。
他若抹除对方的痕迹,对方亦有能力抹除他的痕迹,如今只能共处,才能相安无事。
未来之事说来话长,有时候一件事情决定失误,便会影响一生,他为长辈为你起的字,你想要予你就是。——夺晦。
你不与我抢师尊?——丹曦。
对方若不与他抢,那去酒城难道是为了修为?若是为了修为,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容忍。
自然不与你抢,你做他的徒弟,我要做他的道侣,日后喊师娘便是。——夺晦。
丹曦醒转,看着纸上的内容瞪大了眼睛,一时错愕当场,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要做师尊的道侣?他竟敢觊觎师尊,无耻至极!
师徒悖逆乃修真界所不容,你要陷师尊于不义之地吗?——丹曦。
你也说了,我不是他的徒弟。——夺晦。
可我们共用一个身体,岂能让你胡来?师尊绝不会同意,你不要痴心妄想。——丹曦。
胡来?我胡来的次数可不少,那日醉酒便是师尊抱我去床上的,在你不知时我已抱过师尊无数次,不过你放心,你不愿分享师尊,我亦不愿分享道侣,届时我们再寻一幅身体,将彼此分开,各司其职。——夺晦。
字条之上笔迹恣意,与他的字很是不同,丹曦醒转时看着其上的字眼,想到那日醉酒,虽是意识模糊不清,但师尊的确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
那时他原来是被抱到床上的,他记忆中师尊只在他幼时抱过他,后来成长起来,便不能再如从前般在师尊怀里撒娇,亦克制着亲近之态。
后来情切之时亦有拥抱,可师尊再未主动抱过他。
寻常师徒若师尊有道侣,自是尊重祝福,可他,可他却一点儿都不愿意师尊身旁出现其他人。
不管是虞娇儿那样祈求双修的人,还是夺晦这样想做道侣的人,他皆是不能接受。
在他心中,师尊是神圣而不可亵渎的,说起师徒悖逆,他是否也是起了悖逆之心?
乐幽蓦然一惊,将那张字条藏了起来,按住自己的心口,那里却在砰砰作响着。
之前这里这样跳过很多次,一想到便觉得心热,这哪里是对师尊的感情。
……
【宿主,乐乐又跑了。】1314汇报道。
宗阙从桌上拿起了玉简,其中的声音传了出来:“师尊,徒儿修行无寸进,想要出去历练一趟,过段时日就会回来。”
【打了招呼。】1314说道。
可惜不是直接跑的,不过为什么又跑了?最近出了什么事?它一个统真是看不懂。
宗阙仔细听着其中的语气,虽是强装镇定,但是还是会有一丝紧张和慌乱。
不知那双面又交流了什么,情绪一会儿一个样。
宗阙将玉简收起,寻觅着小徒弟的气息,发现人时他甚至还未出宗。
【宿主,不逮回来吗?】1314问道。
宗阙神识铺开,看着御剑到恍惚的青年道:【还未出宗。】
到底出了何事?
……
乐幽飞的有些慢,他其实不想离开,可是他心神乱的很,师尊爱护他至深,他却起了如此悖逆的心思,若被师尊发现了,说不定会进戒堂,更甚至被逐出师门。
他从高空飞过,却是有一道声音由远及近的叫住了他:“乐兄。”
乐幽看了过去,在看到那道御剑而来的身影时眉头微蹙,行礼道:“陵江前辈。”
此人也算是生的端正,气质温和,但是有的人似乎天生气场不合,他见了便觉得不喜。
“乐兄不必客气。”陵江看着这满身风华的青年,察觉他的修为时眸中闪过了惊愕,“乐兄已到金丹期了?”
他才多大,进入辟谷期才多久便进入了金丹期?!
“巧合而已,不知陵江前辈有何事?”乐幽面上不显,话语却很直白。
“在下观乐兄行色匆匆,不知是要前往何处?”陵江询问道。
“去紫清峰找柳钧师兄探讨一二。”乐幽说道。
“原来如此。”陵江笑道,“那乐兄慢走。”
“告辞。”乐幽御剑转身,气息察觉着身后远离的身影,绕了一圈后再度往外赶去。
待出了宗,却是思绪微陷,他能出来一时,却不能出来一世,他不可能永远不见师尊,但此刻他需要自己静一下。
他的注意力不及平时,自然也未注意到那随他出了宗门的身影。
……
虽说要历练,乐幽却没有什么方向可去,只是漫无目的的飞着,待气力将将耗尽时服下一枚丹药,再继续向前。
直到遇到一处高峰,一时难以飞跃过去,才停了下来,离在了峰顶眺望着修真界的云烟。
修真界浩如烟海,人多的堪比天上的星辰,万千人海之中,能与师尊相遇,何其有幸,可他竟起了悖逆之心。
寥郅尊者,当之无愧的修真界第一人,一身剑意无匹,行事持重,无人敢冒犯,他有幸成为弟子,得其悉心教导,本该知足,可人心贪婪,竟是不足。
他自诩道心坚定,却不过是已见了最好的,自然无从对他人动心。
他动了心,可师尊不会,师尊不择道侣,亦对双修之事毫无兴趣,便是美色当前,亦不足以动摇其心神。
如此说来,另外一个他还真是自信,竟觉得师尊会随他心意,与他结为道侣,简直是痴心妄想。
即便师尊抱过他,那也是将他视作弟子,可他又说他已用他的身体抱过师尊无数次。
乐幽乍惊,握紧拳头只恨不得将身体里的另外一个自己拉出来打上一顿,他知切换,师尊却不知道,如此行径,师尊要如何看他?
乐幽气的脸颊憋红,以神识在玉简上输入文字,然后进入了调息。
【乐乐他最近好奇怪,一直在自己给自己写信,好奇怪啊。】1314说道。
【哪里奇怪?】宗阙反复看着留下的那枚玉简问道。
【嗯,好像人格分裂一样。】1314说道,【就比如突然要喝酒,上一秒还开心,下一秒就想把宿主送的衣服给毁了……】
【嗯。】宗阙应道。
1314正细数着,听到这一声嗯时道:【宿主你不惊讶啊?】
宿主他不会早就知道了吧?只有它不知道!
……
夺晦从入定之中醒来,已经习惯了每次清醒时不在原来的地方,玉简悬浮于面前,神识轻动,其中的字浮现了出来。
[你勿对师尊动念,师徒悖逆为正道所不容,师尊道心坚定,自不会对你动心,但你若害的师尊名声被你所累,我必不会饶过你,勿用我的身体做此事!]
言辞激昂,显然十分愤怒,夺晦伸手轻托,让那玉简浮于掌心之中看着。
他是他,重新回到了这般年岁,这副身体自也是他自己的,只是有了不同的经历,好像他的身体又不属于他了。
以他的秉性,若是旁人敢占他的身体,自是要驱逐,可是他自己,倒是多了许多复杂之感。
他已对自己让步了,不与他抢师尊,他做他的徒弟,他做他的道侣,甚至要寻觅新的身体,可如此言辞犀利,倒不像徒弟了。
修真界师徒之间自有规矩,断无徒弟可决定师尊道侣之事。
他们本是一人,他会喜欢的,对方又怎么可能不喜欢。
与自己争,倒是有趣,对方受困于正道之间的师徒悖逆,但他可不会管那些劳什子规矩,魔修行径可不讲什么师徒悖逆,只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玉简之上的字被抹去,又录入了新的。
[那是你师尊,你若想做乖乖徒弟自然随你,那可不是我师尊,我既喜欢他,自然要他是我的。]
【宿主,乐乐他好像……】1314兴高采烈,话语却是戛然而止。
【什么?】宗阙问道。
【没什么。】1314噤口不言。
恋爱这种事,做统子的千万不要乱插手,提前告知心思没有惊喜,当然要当事人自己说。
宗阙:【……】
他将玉简收了起来,估算着小徒弟出行的时间,从寥郅峰消失了。
……
玉简收起,乐幽并未急着调息,此处不在宗内,上次是他要跑,这一次是对方要跑,他跑是不想依赖任何人,而对方跑却是无法面对,有何无法面对的,既是喜欢,便要坦诚心意。
得知他的心意,对方是教导还是责备,又或是强行掰正,都是让对方苦恼,让他期待的事。
旁边一道气息靠近,乐幽的神识已连上了朝晖:“谁?!”
“乐兄莫戒备,是在下。”温润的声音随着那青色身影到来。
乐幽看向了来人,眸色微敛,唇角勾起了笑意:“陵江兄怎会来此?”
他已至金丹,本还想着要如何才能将人引出来,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冰峰之上的美人笑意微绽便是盛景,陵江有些不明他的情绪变化,亦不明白他为何会匆匆离宗,但美人就是美人。
陵江的眸中划过了一抹微不可查的晦暗之色,当初若是他收他为弟子,如今这般绝色早已被他藏在了峰中,可惜此人未选他,亦无人觉得他能抢的过寥郅尊者。
当初那个脏兮兮的孩童他本未放在心上,只是未得到,便总是惦记着,本以为污泥生不出好笋,却不想是如此的风华绝代,经人栽培,修为竟快要赶上他了。
但不论如何,这般的孩童经历磨难,生来内心便有所缺失,只要旁人对他好上一点儿,便会引以为友,倾心相待。
“在下观乐兄情绪似有不对,又这般只身离宗,实在有些担心。”陵江开口笑道,“乐兄可是遇上什么事了?”
乐幽眸光轻动,他还在想对方是如何敢堂而皇之出现的,原是遇上过。
重见此人,这眸中的卑劣还是不能完整的掩藏起来。
“多谢陵江兄关心。”乐幽垂下了眸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是遇到了些许烦心事,不碍事。”
美人轻愁,亦是美景。
陵江试探上前一步道:“你我二人也算是相识,若乐兄信任,也可将烦心之事诉说出来,在下若有方法,也可建议一二,若无方法,也只当一位倾听者,绝不会将事情说与旁人听。”
“陵江兄当真不会告诉他人?”乐幽问道。
“自然,陵江以道心起誓,绝不会说于第三人知晓。”陵江说道。
“其实也非是什么大事。”乐幽垂眸,面颊之上微微染了些粉色,“不过是做错了一些事情,便被师尊责骂了。”
“寥郅尊者为人正派,久居高位,或许确实过于严厉了些,你切勿放在心上。”陵江又靠近了一些,尝试着想要按上他的肩膀,却在对上那双抬起的眸时吞咽了一下口水收了回来。
“师尊确实严苛,又非是什么大事,却这般责备。”乐幽轻哼了一声,竟是踢了一下脚下的雪。
他平时看起来极美极风雅,如今这般,却像是孩童泄气撒娇一般。
陵江心头一热,那一瞬间眼睛都有些发直,被寥郅尊者养着也好,宠着惯着,得了太好的东西,反而培养出了孩子心性,未谙世事,这般纯净,沾上一点儿污秽都会让人心折。
再高高在上如何,生成此般,天生便该陷在污泥之中。
“乐兄勿恼,寥郅尊者或许也是为你好。”陵江说道。
“为我好,什么都是为我好。”乐幽深吸了一口气道,“看来陵江兄不是来劝慰的,而是来替师尊做说客的。”
“自然不是,只是乐兄如今虽成金丹修为,还是要回寥郅峰的,不可太过于置气。”陵江说道。
“我既是金丹真人,自然可择峰别居。”乐幽蹙眉道,“难不成离了寥郅峰我还无处可去不成?”
“在下非是这个意思,若乐兄不想回去,如今已成金丹修为,自是天高海阔任你畅游的,只是寥郅峰到底是你的归处。”陵江劝道,“出门在外,若遇危险,也是要依靠寥郅尊者的,不可任性。”
乐幽情绪轻轻起伏,话语将出口又咽了回去:“罢了,我如今也不想回去,既已出来,陵江兄可知有何历练之处?”
“乐兄邀请在下前去?”陵江试探询问道。
“你若不愿也无妨。”乐幽转身道。
“乐兄真乃真性情,在下确实知道一处历练之地,正适合金丹初期。”陵江上前,御剑登空,“请随我来。”
乐幽看着那道身影,眸中光芒流转,亦跟了上去。
金丹修士的速度到底要比辟谷期快的多,二人一前一后,瞬息已有千丈之地。
数日前行,却又并非全是陵江带路,每每遇到仙城时乐幽难免会停下来观看一番。
“乐兄喜欢仙城?”陵江问道。
“非也,在下喜欢天然风光。”乐幽看着远处的密林花海,眸中露出了惊叹之意,待陵江察觉时,他的身影已落了下去。
美人置身花海,花瓣随风飞舞,那衣上的凤凰似乎都要在其中翩跹出来。
陵江随之落地,看着那抹绝美的背影道:“此处风景的确不错,乐兄可觉得心情好些了?”
“嗯,确实好了很多。”那花海之中的人轻语道。
“那便好,其实我二人原本是有一段师徒缘分在的。”陵江朝那背影走了过去,衣摆压倒了无数的花枝,“若是乐兄是在下的弟子,想要何处风景在下都是愿意陪同奉上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青年伸出的手上落了一枚艳红的花瓣,让那手看起来极白,极美。
“可惜当初乐兄选择了寥郅尊者,如今想来……”陵江吞咽了一下口水,伸手想要按上他的肩膀,却见面前的人上前了一步,轻巧的转过了身来。
陵江稍憾,却是对上了那双极美,又好像诠释着无穷恶意与嘲讽的眸,让他的背部一瞬间有些毛骨悚然:“乐,乐兄……”
红色的花瓣在指间轻捻,化为了浓红的枝叶,在那白皙的指尖上染上了一抹艳红,青年眸中有些轻慢,却是扔下了那被揉烂的花瓣走了过来:“可惜我未选择你,若选择了你,如今也不会让你这般小心翼翼,占着师徒名义,我这样无权无势,又无力量,只有样貌的人,岂不是任由陵江兄磋磨。”
陵江喉结波动,看着那径直走过来的身影时莫名后退了一步。
“你怕什么?你是金丹后期,我是金丹初期。”乐幽朝他靠近着,唇角含着笑意,“哦,我知道了,你忌惮我师尊寥郅尊者是吧,他可真是可恶,仗着实力便抢你的弟子,你这样无权无势之人,遇到这样强悍的人,自然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陵江对上那双晦暗到极致的眸,想要离开,却发现此处已被封锁住了,“乐兄这是何意?”
“当然是送陵江兄上路的意思。”乐幽摩挲着自己的手腕,看着那惊慌失措的人笑道。
一样的,前世今生,这个人在原本幼小的他看起来是高大的,为人所仰望而不可撼动。
但其实也不过是看起来,因为他只敢对弱者磋磨,对于强者,却有一种扭曲式的畏惧与嫉恨,生死面前更是如同老鼠一般。
陵江心神震颤,却是无处可逃,他抽出了自己的武器威胁道:“屠杀正道中人,你以为上穹仙宗会放过你?”
“所以我特意跟着你走了好远,还特意避开了各处仙城,此处无人,自然不会让他们发现。”乐幽笑道,“我体贴吧?”
“你,你以为我会怕你!若你用寥郅尊者的剑意杀人,必会为其所发现。”陵江紧紧盯着他,心里哪里还有一丝旖旎的念头。
“所以我不用师尊的剑意,我们光明正大的打。”乐幽从手上摘下了蔽日,当着陵江的面放进了储物戒指中笑道,“这个我也不用,你怕灵剑是吧,灵剑我亦不用。”
陵江眸中露出不可置信,其中又划过了一丝扭曲,直接提着剑朝那道身影刺了过去:“既然你如此自大,就怪不得我了。”
剑锋直直穿行,那立在原处的青年却只是轻巧侧身便避开了,耳畔传来了悠然轻语:“真慢,比师尊差远了。”
【宿主,你不阻止啊?】1314说道。
【仇恨需亲自动手,更能解开。】宗阙看着那处道。
他未从陵江身上发现端倪,此人展露出来的品行不过是欺软怕硬,有些伪善,但身上未结因果。
但此番未结却是时机未到,他惦记的是他的徒儿。
原世界线没有记录,但特意将人引来动手,必有大仇,由他动手固然快,但心气难解。
陵江面色扭曲,反身想要再朝那道身影攻去,却被对方避开剑身时握住了手腕。
“我说了,太慢了。”乐幽看着这扭曲暴躁的人,手中阴火蒸腾,空中瞬间传来了凄厉的叫声。
剑身落地,陵江捂着断掉的手满眼血丝的看着朝他走过来的青年:“魔,魔修!!!你是魔修!!!”
“是呀,被你发现了,但你又能怎么样呢?”乐幽近前,看着那再攻过来的手,直接扣住了他的肩膀笑道,“手臂也没了。”
“啊!!!”
痛呼声极其惨烈,却无法突破此处的防御,一臂断掉,被青年随手扔到了花丛中。
“饶了我,饶了我,我没对你做什么,我就是贪慕美色……我什么都不敢做的……”那青衣声音涕泪双流的求饶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可是你的眼睛冒犯到我了,你若将眼睛挖出来给我赔罪,我就饶了你好不好?”青年蹲身笑的很是和煦。
陵江看着这番美景,只觉得浑身颤抖,这根本不是什么美人,这是从地狱爬出来的枯骨,只是其上覆盖了一层美人皮而已。
他的手臂伸向了自己眼前,只需要灵气操控就能挖出来,但那手臂停了许久,却一直在颤抖着,若失了眼睛,就真的能成废人了。
“挖呀……”乐幽笑道。
“我跟你拼了!!!”陵江蓦然抬头,使出浑身的力量朝他攻了过去,却是身体停留在了半空中,恍惚低头时,丹田处已被那手刺了进去。
“真是窝囊,连自爆都不敢。”乐幽看着他,手指轻轻转动,阴火灼烧。
凄厉的声音再次拔高,直到许久之后才消弭无声。
那道纯净的身影起身,阴火灼烧,将手上的污秽尽去,却未能损伤那衣袍一丝一毫。
乐幽看着倒在花丛中的枯骨,唇角轻勾笑道:“我还真是善良,为你寻了这样好的一处墓地,以修士枯骨滋养,此处花草应该能长的旺盛些,说不定还能生出一两根灵株,也算是造福世人了。”
曾经畏惧之人,只需要将他碾碎,也就没有什么值得畏惧的了。
虽然身上还有一事不可解,但此次出行,也算是了了一件事,免得此身的他那被教导出来的正直性子无法下手,若真被谁得手了,想怨人都无处怨去,总不能抽自己两巴掌。
乐幽轻沉了一口气,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蔽日,重新戴上,一身阴火瞬间敛尽,他摩挲着手腕,看着那枯骨道:“哦,对了,还有一事,往后莫要再如此将旁人当傻子,放着化神尊者不要,选你一个金丹修士,也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他收起那封闭此处的宝物,整理衣衫转身,花海轻舞,曼妙至极,乐幽轻轻抬眸,却看到了立在对面的高大身影,对上了那双平静的似能勘破一切邪祟人心的眸。
墨白长袍屹立,他不知何时来的,亦不知看了多久。
乐幽的步伐凝滞,心中无数思虑翻涌,思索着脱身之道。
他虽喜欢他,却也知道此人杀伐决断,绝不会放过滥杀的魔修。
陵江此人目前未作恶,他却因他所知道的因果杀了他,在面前人的眼里,与魔修何异。
本想悄悄解决,如今恐怕不能善了了,别说做道侣,做师徒亦不能成行,真是……可惜。
“师尊何时来的?”乐幽问道。
“一早便在。”宗阙看着浑身戒备的青年道。
乐幽轻轻挑眉,唇角勾起了笑意:“师尊一早便在,竟未阻拦,可是想袒护徒儿?”
“我想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何事。”宗阙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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