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容萱的工作在乡亲们看来,绝对是要竖大拇指的存在,那可是全国顶尖的研究团队,能加入进去,在大伙眼中已经是科学家一样的人物了。

        所以在容萱特意回村教他们科学育苗方法时,村里所有人都拿了小本本认真记录,努力学习,一辈子都没这么刻苦过,生怕有哪个字听漏了,让容萱做这件事出乎意料的容易。

        经过几年发展,“生产大队”的称号已经彻底改回“乡村”,宋队长成了大溪乡的乡长,乡里的田地全都包产到户,成了乡亲们的私产,完全拥有对田地的决定权。

        于是容萱回乡一趟,带回了特意申请的试验田种子,大溪乡没一个人抗拒的,全都用上了新种子、新方法培育秧苗,且留了她带回来的药,用她教的方法开始饲养家禽家畜,该喂什么、喂多少、什么时间打疫苗等等,全都采用了国家最新研究成果。

        容萱这才放心地回京市继续研究水稻。

        每次国家有新研究的时候,都会挑选地方试验,再三确认无误才会推广,推广也需要很长时间,因为很多人不了解,并不愿意接受新事物。容萱因为知道未来是什么样,知道这些研究绝对是好的,才敢教给乡亲们,所幸这些同乡也信任她,成了全国“第一个吃螃蟹的乡”!

        这一年大溪乡大丰收,农作物产量翻了三倍,家禽家畜损失率大大降低,赚得盆满钵满,也让大溪乡再次扬了名,成为推广农事畜牧研究的典型代表,容萱作为最大的功臣,当然也被体制内嘉奖,连提三个等级,接触到了团队核心内容。

        领导和同事有很多关心她个人生活的,想给她介绍结婚对象,都被她拒绝了。容萱说:“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去做研究,如果还能有些时间,那我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想去做,至于结婚方面,就没有精力了,暂时不想考虑。”

        她的同事劝她,“结婚又不用你干啥,像你这是精英,谁也不能要求你在家做饭带孩子,你找就找个通情达理能在这方面包容你、在背后支持你的,到时候让对方多顾家,让公婆爹妈多帮忙,你一样天天做研究,我们这好些人不都是这样吗?”

        容萱笑说:“那我都没什么机会和丈夫、孩子相处,为什么要拥有他们呢?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

        同事道:“你都二十四了,再不找,那不就太大了吗?到时候好的都别人挑走了,想找也找不着好的了,都剩二婚的了,你更看不上眼。说实话,你是不是因为那个付超?是不是被伤着了,不想再谈了?”

        “当然不是,他还没有那么重要,是我自己不愿意讲究吧,缘分没到。”

        容萱在几十年后做任务的时候,偶尔看到新闻说家里催婚、亲戚朋友非给介绍对象,说的大致就是这一套言辞。当时大家都说思想落后,现在来到这个年代,发现这时候的人还真是这么想的,同事完全没有任何不好的意思,真就是替她着急担心,句句为她好。

        不过宋容萱重活一次,已经不会像上一世那样因为别人的话质疑自己了,也不会再轻易和任何一个男人缔结关系,对感情的态度完全是顺其自然。她看得出容萱对研究农事很感兴趣,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去认识男人。

        所以在这件事上,容萱和宋容萱达成了共识,不管别人怎么说,都是拒绝。至于有人会在背后说闲话,她们完全不在意,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学习培育水稻上。

        终于,杂交水稻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研究团队经过十年研究,获得全面成功,大大增加了水稻的产量和质量,让全国人民再也不用担心饿肚子,可以说是历史性的转折点,整个团队都要记入历史的!

        容萱“榜上有名”,虽然她才刚加入两年,但提供的价值并不低,学到的知识也正是最宝贵的那部分,还认了领头研究人物为老师。

        庆功宴的时候,容萱见到了师母,自然要陪在师母身边帮忙照顾一二。两人闲聊的时候,提到容萱不肯结婚的事,师母就笑说:“这都是个人的选择,没什么大不了,不用管别人说什么闲话,他们自己也未必能把日子过好。”

        容萱有一点惊讶,师母见了又笑:“是不是也听人说过,像我们这样的家庭,怕是我要时常抱怨另一半不在家吧?其实亲戚朋友里都有说的,但我不觉得怎样,你老师他啊是做大事的,还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他能做成,我高兴都来不及,绝对是一等一的支持他,一点不觉得委屈。

        所以啊,好不好本来就没什么标准,每个人想法都不一样,就冷暖自知吧。你要是想好了,一定要坚定自己的想法,别因为别人说什么就随便找一个,那才是委屈了自己。”

        什么时代都不缺思想开放的人,可以接受别人的不一样,看得到对方的优秀,不会用那些世俗眼光去绑架对方。容萱很欣赏这样的人,因为他们在什么境况下都能把日子过好。

        之后容萱就多去了老师家几趟,除了问一些想不通的疑难问题,就是亲手为他们做菜,神不知鬼不觉地给他们调理身体。也许对他们来说,她只是这一世的某个学生,但对容萱来说,她在老师这学到的东西是无价之宝,让两人长命百岁是她给两人最好的回报。

        宋容萱还是这时才知道容萱的医术这么高,真的一点都没露痕迹就给人调理了身体。不过这些不是她最关注的事,她最关注的是,因为师母一番话,让她对人生有了新的想法,她想去兼职做些事。

        宋容萱说:“新时代已经来了,但成千上万的女性还困在枷锁中。这世上有像我这样死了一次才能挣脱枷锁的,也有师母这样始终在枷锁之外的,我想还会有很多很多特别的女性,我想让大家分享自己的故事,让困在枷锁中的人们知道,原来还有很多路可以走。”

        “好,有想要走的路就去试,我支持你。”容萱二话不说就应下来。

        宋容萱反倒迟疑了,“可是萱姐,你好像很想学好农事,我们要是分散了精力……”

        容萱笑道:“我的目标一直都是完成任务、修补灵魂,其他都是附带,不能本末倒置。你也是,去完成你的主要目标吧,目标以外的事,都是浪费时间。”

        宋容萱迟疑的心变得坚定起来,原来选择很简单,确认了目标就可以。她都重活一次了,还有什么可迟疑的?

        很快,容萱递交了辞职申请书,所有人都惊讶坏了,毕竟她前途锦绣,长久发展下去说不定能做老师的接班人,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退出?

        有人劝她不要被花花世界影响,不要觉得其他事业比这个强,做好了研究一样能拥有财富地位;

        有人劝她别丢掉铁饭碗,读那么多年书不就为了个好工作吗?稳稳当当怎么不好?干什么辞职干些看不到未来的事?

        还有人劝她该结婚生子了,她肯定就是因为没成家才没个定性,劝她踏实一点,别让家里人担心。

        但容萱还是辞职了,老师欣赏她的天赋,说会给她留个位置,将来如果她在外面累了,想回来,团队还会有她一席之地。

        曾经的宋容萱觉得,她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坏人,一生中受尽苦难,现在的宋容萱觉得,她遇到的所有人几乎都是好人,这一生至少到目前都无比顺遂。

        运气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活法,而现在她的活法都是容萱教给她的。

        容萱把身体还给了宋容萱,自己藏到识海里,轻易不再出声,只是静静陪伴着宋容萱,让宋容萱自己去适应这次的新人生。

        宋容萱辞职后第一件事就是回乡,宋乡长向镇上申请后,安排她做了大溪乡农业畜牧业的主要负责人。

        宋容萱上任第一件事就是利用所学知识,指导乡亲们运用全国最先进的研究经验,将农作物和家禽家畜养育好。第二件事便是引入最新型农具,所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农具的研究使用也是大学课程中必须学好的一门课。第三件事是购买改良型农药、化肥、饲料、疫苗,全方位进行提高和保障。

        乡亲们认为宋容萱放弃京市的大好前途,回到乡下来,就是为了带大家一起富起来的,要不然怎么京市的大人物还愿意给宋容萱留位置呢?这肯定是特别出色的人才啊!

        他们说啥都得听,不管从人情还是信任方面,他们都愿意听宋容萱的,完全按她的指挥照做。

        这样取得的成果是巨大的,相当于直接把首都最先进的技术代入了这个偏远村落,使大溪乡在全省数不清的乡镇中脱颖而出,成为远近闻名的富裕乡。大溪乡家家户户能吃饱穿暖,好些人家还添了自行车、缝纫机,所有的孩子全送去读书,外乡的人都愿意和他们乡的人结婚,宋容萱真的实现了当初的理想,让全村人一起好起来了。

        省里让宋乡长和宋容萱到省会开会,郑重给予嘉奖表扬。宋容萱趁这个机会,结识了省会、市里、镇上的妇联主任,从她们那里了解到各种各样的求助女性和各种各样的无奈结局。

        她同省里宣传部及各个杂志社、报社联系,希望能通过写文章的方式,将众多女性的不同经历分享出去,没想到全都遭遇了拒绝。因为从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他们也不确定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再加上社会上本就有很多需要反馈的现象,他们并不愿意轻易碰触这个话题。

        他们还对宋容萱说,妇联和警方都只能尽力而为,这样写写文章又做得了什么呢?

        这是宋容萱重生以来第一次遭遇挫折,容萱还在想要不要安慰她一下,就发现宋容萱一点都没有气馁,反而分析明白了,她要想做这件事,自己本身就要够强,否则她说的话根本没有人会听。

        回去后,宋容萱就开始走访各个家庭,听女性诉说自己半辈子的经历,结婚的、没结婚的、丧偶的、幸福的、悲惨的,她都会记录下来,就从大溪村开始,记录得非常详细。外地的她也常常抽时间过去,因为害怕遗忘,她还买了一台照相机,每次采访都把对方和对方家庭的环境拍下来,贴在详细的记录旁。

        短短两年时间,她就写满整整五个本子了。

        这两年间,她还积极参与乡镇各项建设,做出多项优异成绩,在宋乡长决定卸任之际,她以绝对的实力接任大溪乡乡长一职。平时宋乡长就会给她讲治理一个乡的方方面面,她也帮着宋乡长处理了很多事,上任后驾轻就熟,唯一和过去不同的就是,她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增添了乡长信箱。

        谁都可以往里投信,信箱隐蔽,避着点人过去完全不会被发现,举报的、喊冤的、求助的,无论是什么,只要希望乡长帮忙解决的,都可以投信。宋容萱每天下班亲自去拿信,每晚都要看信看到十一二点。

        刚开始当然没人好意思说什么大事,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宋容萱直接就安排人处理了。渐渐地,大家发现这个信箱真的有用,就有人开始说心里话了。

        有一天宋容萱如常看信,发现一封带着泪痕的非常短暂的信,还是匿名的,说她嫁过来两年,丈夫一直家暴她,婆婆不但不劝,还喊着乐着看她受委屈,她是被娘家卖过来的,没人给她撑腰,她前一天晚上被打流产了,他们还不许她看病,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信上没有署名,但因为就是乡里的事,宋容萱第一时间就猜到了是哪一家。当初容萱去付家的时候还提过,有一户婆婆挑三挑四,好些年也没能给儿子娶上媳妇,弄得自己天天洗衣服做饭什么都要干,累个半死。

        这户人家两年前终于娶到媳妇了,不过他们住得比较偏,平时没什么人乐意和他们来往,家里具体的事外人是不知道的,宋容萱看出些问题来,可惜之前采访这个儿媳妇,她不愿意说,宋容萱也没办法帮忙。

        这是第一次有受苦难的女性向她求助,宋容萱看完信就想到了自己,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就骑车去镇上了,找到民警寻求帮助。

        派出所的人刚上班呢,听宋容萱说了是什么事之后就觉得头疼,让她等一等,想等有女警来了再让人跟着去。

        宋容萱坐在派出所的长条椅上,旁边坐着的一位警官问道:“听他们说你是乡长?这样的事一般不都是乡里规劝吗?是这次事件特别严重?”

        宋容萱认真道:“这样的事没有严不严重之分,只要对方求助,我就一定要帮。就因为我是乡长,我才更了解乡亲们的性格,对这户人家规劝起不到任何作用,一定要用警力解救她。”

        “解救?”警官停顿了下,又问,“那如果事后这个儿媳妇反口,还要和他们继续过,倒打一耙怎么办?”

        宋容萱知道会有这样的可能,但她一点都不怕,“我救一百次,只要有一个人真的得救,那她的人生就能完全改变,所以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会坚持下去。”

        宋容萱说完问道:“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听你的口音是京市人吧?”

        警官笑道:“是,今天第一天上班,以后我们还有很多合作的机会。”

        宋容萱有些疑惑他们合作什么,就听一个人过来着急道:“梁所长,不好意思久等了,我半路车掉链子了,所以……”

        “没事,正好我同宋乡长说说话。”警官起身摆了摆手,他的办公室钥匙还没领,所以一早在这等着进门,没想到正好碰上一位正直的乡长。他吩咐道,“宋乡长要办的事,尽快安排人妥善办好,注意办事方式,不要伤到人。”

        “好,我这就安排。”

        宋容萱有些惊讶,警官这么年轻,看着就和她同龄,她还以为是新来的民警呢,居然是新所长。她主动同梁所长握了握手,“您好,多谢你愿意支持我的工作。”

        梁所长笑道:“以前见过这样的事,救过类似的人,知道她们过得有多苦,所以能够理解你的着急,希望你能顺利解决这件事。”

        “借你吉言,多谢。”宋容萱真的很感激他,两年前她想为女性发声处处碰壁的事仿佛就在眼前,但现在她想救助女性已经有了最好的突破口。

        宋容萱带民警和医护人员回乡,当场验出写信人刘虹被常年家暴、打到流产,民警问询期间,刘虹的婆婆指着宋容萱骂:“你一个乡长,带人抓自己的乡亲,你还当什么乡长?你不配!”

        好多看热闹的乡亲都围了过来,宋容萱站在那里如一座山一样坚不可摧,严肃道:“我们乡决不容许有人故意伤害他人,违法犯罪,欺凌弱小,如果这样我都不管,我拿什么保证全乡人的安全?那我才不配做一个乡长。”

        “好,说得好!什么玩意儿,自己家人咋能这么打呢?脑子被驴踢了吧!”

        “乡长抓她!就她一天天事儿最多,昨天还偷我家俩鸡蛋呢!”

        “警察同志,必须严惩他们母子俩,瞅瞅人都叫他们打成啥样了?”

        刘虹的丈夫气道:“都瞎嘞嘞啥?我啥时候打她了?刘虹你说,我打你了吗?”

        刘虹吓得一哆嗦,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害怕。宋容萱最知道这种痛,走到刘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人生是你自己的,没有人可以迫害你。现在选择的机会就在你手里,我要告诉你,谁都没有资格打你,那是故意伤害罪,你可以告到他坐牢。你还没有和他领证,你可以不承认这段婚姻,远离他们,拥有一个全新的人生。”

        “你闭嘴!你混说个啥?”婆婆不干了,气急败坏地冲过来就要打宋容萱。

        宋妈一把推开她,带着全家人给宋容萱撑腰,只是她心里也忐忑呢,哪有这么管人家加里事的啊?

        但刘虹看着眼神坚毅的宋容萱,看着她身后的两位民警和一位医生,只觉得宋容萱无比的可靠,比她这辈子遇到的任何人都可靠,当即大声道:“就是他打的我!他们母子俩天天欺辱我,以打骂我为乐,我根本没和他领证,我不认他们,我要离开这个家,我要告他!”

        “好,只要你决定,我就帮你到底。”宋容萱感受到她在颤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力量。

        刘虹的丈夫道:“你别忘了你家收了我多少彩礼。”

        刘虹鼓足勇气道:“多少彩礼?有多少?五十块?谁收的你跟谁要去,警官这是不是拐卖?我不愿意嫁过来,我也没领证,他们拿钱把我买过来的,是不是拐卖?”

        她丈夫、婆婆一听“拐卖”都怂了,再不懂法也听说过拐卖要判刑啊,民警很快将他们带去镇上,最后刘虹的丈夫被判故意伤害罪,蹲一年。刘虹的婆婆跑去刘家要钱,跟人打了一架,最后才要回来三十块钱,回到村里不敢找宋容萱的麻烦,就到处说她闲话,说她就爱把人往监狱里送,快三十了还不结婚就是个老姑娘,看不惯别人有家庭云云。

        然而乡亲们虽然被这一下震住了,但是非对错还是知道的,压根没人搭理她,反而觉得这位乡长更可靠了。

        刘虹养好伤,在宋容萱的介绍下去了京市打工,她婆婆和娘家人全都找不到她,谁也别想再吸她的血、在欺辱她。

        宋容萱将这件事写成了文章,托京市从前的同事找了认识的编辑,投了稿。这次她聪明了,她的标题写的是“传奇女乡长替挨打妇人将其丈夫告上法庭”。

        不少人都以为她是为了宣传自己,看她都用上“传奇”两个字了,而这样的话题也确实很有看头,顺利过稿刊登在了报纸上。

        报纸发售后,有人惊讶于她没有劝和直接断了人家的婚姻;有人惊叹于她敢顶住压力救人于水火。

        容萱适时地给她出了个主意,“你匿名再寄一份稿到这家报社,大力抨击拆人一桩婚的事,言辞越激烈越好。事件引发热议,才能得到最大的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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