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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白眉峰母女求医,镐京城庞博上位


  首阳山,峰峦叠翠,隐天蔽日,山气氤氲,唯有亭午晴初才能目极八方,其间树木丛生,百草丰茂,时常众鸟争鸣,万兽啸林,生机勃勃气象万千。洧水傍脚而走,有激流飞溯,有回潭倒影,及至平阔常有孤帆独棹,渔歌高亢……

  山下官道传来一声马嘶,一驾马车上下来一双女子施施而行,马夫拿了行囊跟在其后。及至近看长者副笄六珈,象服玉瑱,雍容尔雅,仪态万千,面白而微喘,眉蹙而音娇。

  少者一身黄衣,其明如秋菊,其素若寒梅,身姿婀娜,步履轻灵;眉黛峨峨兮如山峦之体态,粉面灼灼兮似飞霞之映潭,秋水汪汪兮银河悬空,樱唇点点兮含笑带嗔;慕其貌美兮西子羞奔,爱其皎洁兮日月无辉,真是蕊珠宫内仅有,蓬莱山上无双。今夕何夕?见此美人!

  首阳山并未凿梯开路,山野小径也仅是行人多而后有些印记,女子二人寻路而上,一路蜿蜒曲折,随着眼前豁然,终于登顶首阳山主峰曰白眉,至于出处听闻因其悬泉瀑布,飞溯其间,望之似眉而白故而得名。其上无甚独特,几间竹屋借势而成,竹屋周边垄亩成行乃是药圃,看似斑驳杂乱上接天文,下据地理,借山势,靠水形,察阴阳向背,合五行八卦,投诸药之所好。只见一白衣少年忙活其中不知是翻土还是除草,年轻女子拱手施礼方开口问道:“敢问大医陆铭可在?”其音婉转轻灵,珠圆玉润。

  听其音那少年方才起身回头,女子刚好礼毕回正,故一览其芳华,或慑于其美,他目光微滞,也仅瞬间,便回礼答道:“邺城突发瘟病,陆医师率众去义诊,不在山上,敢问尊驾何人,来此可是求医?”

  只见他一身白衣,忙于垄亩之间而微尘不沾,洁如秋霜;其人若何:硕而俣俣兮有力如虎,矫而朅朅兮有形似龙;其目冥冥兮渊澄取映,其质皎皎兮琢磨切磋;其音锵锵兮如环似佩,其貌揭揭兮会弁如星。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少女也略震,忙道:“我乃镐京韩家韩紫灵,家母病重各方求医皆无可奈何,幸得指点言大医陆铭医术通神,不远万里特来求药,不意竟然不在山上。”说罢微微一叹,神色落寞。

  少年再次见礼说道:“在下玄默,不知尊驾光临,未曾远迎,万望勿怪。”说罢手臂微张做出“请”的手势引她们到中间一处屋宇说道:“远道而来,旅途劳顿,先喝杯粗茶,坐下歇息片刻。”

  双方寒暄毕分宾主坐下,焚香煮茶,不在话下,坐定后韩紫灵才细细打量屋内,陈设极为简单,四壁书架陈设各种书籍,以及诸多蒲席小几,排列有序。后壁挂一副正楷中堂其上曰:“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险巇、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为苍生大医,反此则是含灵巨贼。”两侧对联:

  上联曰:忠肝义胆,戍士视死如归。

  下联曰:妙手仁心,医者大德为本。

  却说坐定烹茶闲话,玄默因问道:“不知是何病症,京中名医乃至于宫中御医都无能为力?”

  韩紫灵说道:“病症倒是不严重就是气喘乏力,畏寒喜暖,寒热无汗,时长肢体麻木,之前医师皆说是肺阳虚,药物加减转换终无所建树。”

  玄默转头对韩母说道:“且把手伸将过来,我切脉一看。”韩母依言而行,良久,玄默说道:“此实乃误诊,此病实属寒实,此际因损伤阳气而转为虚,其实是以心、肾为主,波及肺、脾、肝,之前诸多因喘症而误判,虽有肺症,实乃寒邪初犯营卫,腠理闭塞,内应肺、肝,其实袪寒温阳即可。”说罢药用麻黄、桂枝、细辛、苍术等药很平常,其实医者难在辨症不在于神乎其技的用药或者鬼斧神工的施针。接着说道:“我虽不及大医之万一,此症还辩得,不知韩夫人及小姐敢用否?”

  韩夫人见礼言道:“看先生虽年幼,然行事作风让人心安,久病难愈,也历经波折,用又何妨。”

  韩紫灵也接着说道:“母亲说得不错,想来大医敢留你在山上,必然是放心医术,不然也不敢留你值守。”

  玄默心中苦笑,但不敢言明,其实他是最不想留守之人,然大医说了他的医术太弱带上不能帮忙反而掣肘,然虽说大医如此说,但是玄墨的医术并不是大医所说那般不堪,其中关节后文再叙。

  玄默说道:“此病治疗选药组方以辛温之品为主,结合行气、活血、通阳、缓急、止痛等。夫人乃寒毒伤体,此病在病位有表、里之分;在邪正关系上,有寒实与阳虚之别;故而前面几人辨症出了偏差,也是在所难免。而在兼夹上,常有气滞、血瘀之异,辨别起来更需细致严谨。寒为阴邪,易伤阳气,故此方注重温阳药的配伍运用。如若不是来的及时,只怕寒毒伤正,心肾阳虚,阴寒内盛,更加棘手些。”说罢韩氏母女云里雾里,不明就里,只说“全凭先生做主”。

  玄默说道:“那我抓药,二位不必拘礼,自便吃茶。山上还有一个丫头,平日里素静,时常在后山寒潭练功呆坐,想是快回来了,等收拾一间屋子你们且住下,病不打紧的,几副药下去应该就会有所好转,等调理好了你们再下山不迟。”

  母女二人也不推辞,韩紫灵只出门让马夫把行囊安置妥当,便打发下山去了。玄默也忙于抓药煎药,良久突然听到玄默调侃道:“小风筝,上哪去了?”

  听一个女子声音清脆道:“我叫纸鸢。”便没有了下文,也没有回玄默的话。

  听玄默说道:“我觉得小风筝比纸鸢好听,也不知道老头咋想的,说了也不听,给你改了也不用,都不听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屋里有客人,去打个招呼,收拾一间屋子给她们住。”纸鸢没有接话,进屋而来。只见来人一个姑娘装束极为简单,一身黑色劲装,束发高起,身材纤细却似有无尽之力,面容俊秀清冷,上下左右任何角度给人的感觉只有一个那就是——干净利落,没有更多余的感受。进门动作更是干净利落,施礼、问好、转身、退去,这一切看起来很不礼貌的举动在她用来感觉一切顺理成章,绝无瑕疵。

  纸鸢退去,玄默端药进来笑道:“这丫头性子冷,不要见怪。”

  韩紫灵说道:“真是奇女子,让人心旌神摇,如此清冷的性子,反而让人想多亲近,真是奇了。”

  玄默把汤药递给韩夫人,然后叮嘱道:“稍微晾一下温服,纸鸢收拾了屋子你们且住下,没几日该好了。”

  韩夫人见礼致谢,双方客套不再赘述。

  如此韩紫灵母女便在山上住下,每日无甚特别,就是韩紫灵和纸鸢倒是熟了,当然再熟纸鸢也没有太多的话的,韩紫灵说什么她听着,多半是不答话的,只是会带她去后山寒潭处,两人时常出双入对,胜似姐妹。

  日复一日转眼半月有余,韩母的病逐渐好转,脱去病容,更加显得雍容华贵。四人百般疏懒,在亭内烹茶闲话,良多野趣。东拉西扯竟说到一些庙堂之事,有道听途说的,也有颇为奇异的,其中有我们相熟之人,韩紫灵讲到了,那就不妨凑个热闹,说与大家听来,只听得韩紫灵说道:“三年前柱国将军许尚武突然离开庙堂不知所踪,举国震荡,不知你可知否?”

  玄默淡然地说道:“听说过一些,总归是在乡野,尽是些道听途说之言,你且仔细说来听听。”

  韩紫灵说道:“其实大同小异,都是猜测,柱国将军因何离开,庙堂内外无人知晓。”

  玄默没有接话,纸鸢更不会,韩紫灵接着说道:“柱国将军英雄无匹不管何去何从自有道理,咱们不聊。且说京中奇事,自从临渝关收复,一众将士尽皆受赏,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其中长公主‘义子’庞博在战后三月便调回京都,任京都府尹,谁承想没有三月便再次提拔为大理寺卿,这些都不算最奇的,更神奇的是正三品大理寺卿不到一年便擢升为太师,掌管皇家事务。”

  韩紫灵兴致勃勃地说完,看到玄默没有太多惊讶之处,以为是不知道朝野职级,有些赧然,刚想解释什么,听玄默开口说道:“听你这么说,庞博不到三十岁便和你爷爷能分庭抗礼了?”

  韩紫灵惊讶地说道:“你怎么知道是我爷爷?”

  玄默不置可否地说道:“你来的时候说过你们是京城韩家,我虽身在草野,朝中之事还是略有耳闻的,敢自称京城韩家的怕是没有别人了。”

  韩紫灵有些讪讪地说道:“也没有了。”微顿接着说道:“岂止是分庭抗礼,庞博上位一年不到,拉拢朝臣,其中吏部陈清已然归其麾下,时常摇旗助威把持朝政;又媾和长公主,暗赍钱帛,勾连寺人,惑乱后宫,大有势不可遏之姿。你远在江湖有所不知,庞博的上位让整个朝堂山头林立,本来朝里只有宁王和太子二人为夺嫡相争。现如今庞博携宠恃骄又是新晋权贵,三方势力你争我夺,所为不是江山社稷之稳固,黎民百姓之安乐。”说完有些颓唐,也有些凝重,接着说道:“我爷爷时常长吁短叹,看似位极人臣,实则毫不快活。与其说庞博与我爷爷分庭抗礼,倒不如说我爷爷是夹缝求生。”又叹息了一声:“大禹风气不正让人……”

  似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便没有再往下说,玄默倒是接过话头,说道:“不必看庙堂之上,光看民风便可知国政,所谓上行下效,不外如是,政风萎顿,民心苟且,柱国将军远离朝堂或因早已看出端倪罢!”

  韩紫灵没有想到玄默竟然有此见识,观民风知得失,多少身居要位者不见得能够这般通透,而对于柱国将军的猜测也不无道理。韩夫人往日不这般娴静的,今日不知怎的一言不发,既不阻止也不参与,自顾品茗。

  韩紫灵说道:“依你这么说倒是有几分道理,虽然柱国将军失踪以后皇帝陛下公布了柱国将军奏疏,还差人四下找寻,但是现在看来,你说得更合机理。”

  玄默没有接话左右而言他,说道:“自古以来大乱将起,必然有邪祟之事发生,千百年来,不到而立之年位极人臣者罕有,更何况用如此手段上位。”幽幽一叹,不知心里是何盘算。

  眼瞅庞博上位,有人叹曰:

  色字头上悬利刃,哪知各人运不同。

  又有小童传唱顺口溜曰:

  庞太师,当伙计,生的好,模样俏,而立的母亲正想要;长公主,做母亲,得天资,生慧眼,双十的儿子刚刚好!

  纸鸢这时候静静地看着玄默,眼神幽深,更是不知道是何心境。

  或许是感到气氛怪异,韩夫人突然笑着开口道:“在这山清水秀之地,与世无争之所,你们尽说些扫兴的话。”或许是病好了的缘故,韩夫人难得的笑,真是灿如莲花,艳若云霞。

  韩紫灵也说道:“可不是呢,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在家听的就够烦的,出来还要说,真是自讨没趣。”

  玄默也收起情绪,说道:“韩夫人说得在理,庙堂太远,何必提来扫兴,不提也罢。”

  韩夫人酌一口香茗,接道:“不想先生医术竟然如此神妙,比宫中御医还要高深,当真是有志不在年高,在此我谢过先生了。”

  说到这个话题,韩紫灵来了兴致,接着母亲的话说道:“玄默确实妙手回春。”又不屑的说道:“不承想所谓宫中御医也不过如此。”

  玄默说道:“韩夫人谬赞,其实辨症是关键,侥幸,侥幸。”接着岔开话题说道:“前几日陆医师说近日便要归来,瘟病已然遏制,等大医回来可再做调养,如此韩夫人的病便没有大碍了。”

  韩家母女面露喜色,又有诸多闲话无甚有趣的,就不再赘述,且说大医究竟何方神圣,其回山又带来什么江湖趣闻,且等回山再叙。

  正是:

  杏林新添少国手,岐黄旧有大神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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