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解脱
蒙面人哈哈一笑，说道，“好一个心安之所，你这一句心安，得让整个天下生灵涂炭啊。”
千墨面无表情，说道，“所以如今这个天下太平，就得是以寒月之地近百万生灵为代价？呵，在前辈眼中，那寒月之地的百万生灵，就不是生命了？”
蒙面人语气不变，说道，“年轻人，统一是大势所趋，这无法更改。你如今正值年少，满腔热血一身抱负，但是想逆天而行，是不可能的。”
千墨直接转过了身，不再看他，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他是这摆渡之人，千墨敬他一声前辈，但也未必需要处处认同与他。
千墨重新闭上眼睛，说道，“前辈不知我所经历，一句顺势而为便要否定晚辈的所有，在我可来，同样可笑。”
蒙面人爽朗一笑，说道，“到也是个急性子，年轻人，你可知我为何会在这解脱海上当这个摆渡之人。”
千墨撇了他一眼，说实话，这位蒙面人的修为，千墨确实无法看透，他的气机，完全感觉不出来。
千墨摇了摇头，“不知。”
蒙面人说道，“今日我心情好，与你多聊聊吧，不过你若是嫌我无趣，不听便是。”
千墨没有说话，倒也没有移动位置。
蒙面人像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在这解脱之海呆了应该有近百年时间了吧，日日夜夜面对着浩瀚的涛浪之音，看着这星辰日月。百年时间，我乐此不疲。”
“这片西北之海，近百年被我载渡的不过百人，有时候一年到头，可能都不会有人前来这西北海域。当然，我也因此乐得清闲。”
“身为摆渡之人，我早就已经将世间的一切抛之脑后烟消云散，心中，唯有这片海域。因为，我正是经历过怨灵洗礼之人。”
听到这话，千墨神色一怔，说道，“前辈……”
蒙面人笑道，“是的，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生前之罪孽，其实不会比你手中沾染的血少，所以我深知偿还罪孽时的惨痛。若真正到了身死之后的世界，你会后悔曾经犯下的罪障，去偿还那一条条在你手中破碎的生灵。”
说这话时，蒙面人是笑着的，但是千墨听在耳中，却倍感阴凉。
千墨静静的望着西北海，轻声道，“这一点，我恐怕会与前辈不一样呢。”
蒙面人疑惑道，“此话怎讲？”
千墨淡淡开口，“我有想守护的东西，并非如前辈那般生前杀得只剩下自己了。若是我心中所愿全部实现，那么死有何惧！任凭什么怨灵恶鬼缠身，纵使什么堕入魔道永不轮回，我千墨问心无愧！”
说道后面时，千墨的语气，明显激昂了许多。
蒙面人哈哈大笑，“好一个问心无愧，希望你永远能记住今天所言！”
千墨从储物戒中掏出两瓶西域烈酒，说道，“我死后若真入不了轮回，定在那之前，前来这西北海看望前辈，特来告诉您，今日所言，是否实现！”
说完，千墨仍给蒙面人一壶酒，自己则站起身，打开一壶，酒香四溢，大口涌入口腹，滚烫刺激之味瞬间传出。
蒙面人抬头看着这位年轻人，隐隐之中，在他身上的昏暗气息，竟有些波动。
蒙面人看了看这瓶酒，大袖一覆，将其收入囊中。
……
直到第一缕晨光塞下，千墨睁开了眼睛，抬头看了看远方破晓的天空。
这时，旁边的蒙面人说道，“再有一天时间，便可到达西亚山城地界了。”
这时候，身后的船舱处，洛桑绮正从船舱蹦蹦跳跳走了出来，一路小跑到千墨身边，低声说道，“刚醒来就看到你没在船舱内，千墨哥，你不会和这位古古怪怪的人在这儿坐了一晚上吧。”
在洛桑绮说话之际，那位蒙面人当即收敛气息，看起来又跟个雕塑一般。
千墨收回停留在蒙面人身上的视线，起身看向洛桑绮，微笑道，“没有睡意，便在此调息了一晚。此处空气很好，晚上星辰遍野，风景也是极好的，所以就在此处坐着了。”
洛桑绮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千墨哥，你说这摆渡人就这么坐在这儿，船舱那边也不见有掌舵人，这船是怎么能开得起来呀？”
看到摆渡人如今的状态，千墨也不想去打扰他，便带着洛桑绮来到了帆船的另一侧，边走边糊弄着说道，“应是这蒙面人有什么秘法吧，或是我们船下有什么东西推着我们前行，再或者掌舵者在船底……”
千墨说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旁边的洛桑绮仍是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反而是一脸认真和惊奇的听着千墨东扯西扯，千墨双手撑着护栏，看着洛桑绮那啥样，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不过洛桑绮本来还是一副认认真真一样，但是侧头看到千墨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心里立马就泛起了嘀咕，说道，“千墨哥，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千墨嘴角上扬，转过头当作什么都没听到，然后就是洛桑绮在一旁哀嚎。
在这无趣的生活中，有这么一个可爱的人，也还不错……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见过了黄昏日暮，见过了满梦星河，见过了许多陆地上没有的珍奇异兽，听过了摆渡人相守西北海百年的古今事件。
终于，在第二日的清晨，天空拂晓之际，远方的一条黄色长线映入众人眼中。
随着小胖一声大喊，人们目光皆汇聚在东边方向，眼中皆是期盼。
此刻的千墨，心神同样震动，西域的西北地界，在这里，也意味着离北域不远了……
从寒月之地离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月世间，离当时的一年之约，仅仅剩下月余。帮洛桑绮处理完西亚山城的事情后，是不是可以直接回一趟北域？
北海重新冰封，所有异族，时隔二十多年的时间，再次踏入玄极大陆？
千墨没有继续往下想，重新平复了一下心情。眼下还是得先将烂陀花的事情处理好，毕竟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西域，西亚山城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可是要比鬼手帮强悍许多的，他们对天宫同样怨念极重，若是能好好利用，在未来对抗天宫时，也能增添一份力量。
此份机缘，千墨并不想错过。
众人站在甲板上，等待着帆船缓缓驶向岸边。
快到海岸之时，蒙面人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这才注意到那位如雕像般盘坐在穿透的摆渡人，这几日一动不动的他，洛桑绮一众人都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蒙面人说道，“此船无法靠近海岸，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
说着，便听到一声巨大的海浪声，不知是从哪里出现的一艘小木船，此时已经停在了帆船边上。
众人随即明白了，朝摆渡人躬身一揖转身便朝那艘帆船走去。
千墨起身，最后看了摆渡人一眼，转身便朝小船走去。
直到所有人都跃到甲板上，回头再看时，这艘巨大的帆船已经掉头，宛如幻影一般渐渐消失在海面上。依稀还能看见船头上那位一动不动的蒙面人，一如初见那般，佝偻着身子，是一座雕塑。
千墨征征的看着这个身影，百年孤独，日日夜夜就这般面对这苍茫的海面，沉重的孤独感涌上心头，让千墨有些喘不过气。
究竟是修炼到了一种怎样的心境，才能这样忍受百年孤独，一年到头甚至连一位外人都无法看见，永远都与涛声与星辰为伴，这种生活……
千墨内心叹息，不知为何，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沉重。
殊不知，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这位宛如雕像的蒙面人终于是动了，他从怀中掏出了那瓶烈酒，低头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小船缓缓移动，千墨坐于船头，静静等待着小船靠岸。
海岸边的行人很少，与当初千墨出来西域是坠入的西南海的场景完全不同。
千墨心中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西北海于西南海的差距如此之大，那么他们中间的分割区域，又是一番怎样的场景？是否风暴聚集，是否暗潮涌动，是否磁场密布空间扭曲，让人望而生畏？千墨有点后悔当时怎么就没有想起来问那位摆渡人这个问题。
就在千墨思绪飘远时，小船已经正式靠岸。千墨纵身一跃，率先跳上岸边，随后覆掌一吸，将小船也从海面上拉了上来。
所有人都从小船上下来，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都是感慨万千。这趟死亡谷之旅实在艰辛，去的时候一支百人小队，回来之时，就剩下这么几个人了。
小胖当即抱着一个人相拥痛哭了起来，内心有多激动，哭得就有多恨。
千墨则看着这艘小船，玄力运转，伸手一推，重新将小船推入海中。奇异的事情发绳，空无一物的小船竟然自动调转方向，朝深海中飘去。
本是铜色清香的小船，慢慢变得通体发黑，宛如黑雾一般缓缓朝深海而去。
这种感觉，一如摆渡人的背影那般，孤寂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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