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 84 章
陈曦听着母亲和姐姐说着家里的一些琐碎事情, 看这姐姐眼底流露出的羡慕欢喜的眼神，她直觉姐姐在这宫里过得可能不是外人看到的那么风光。
娘几个正说着贴心话，便听宫女小声来报：“太子妃娘娘, 王良娣求见娘娘。”
太子妃皱眉：“可是有什么急事？”
宫女摇头：“看着倒不像是急事。”
林氏也跟着皱眉小声道：“宫里这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少见。”要么真傻，要么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 估计后者居多。
太子妃握住母亲的手笑道：“让她进来, 本宫听听她到底有什么事情。”
王良娣进来后先向太子妃行了礼, 林氏和陈曦又向她行了一礼, 王良娣生生受了礼, 并没有避过身子。
太子妃忍着怒气，轻笑道：“良娣可是有事？”
王良娣长得身子单薄，用手撑着腰, 整个人站在那里好似风中摇摆的柳枝一般让人忍不住扶她一把。可这里都是女人, 自然没有人哄着她。
王良娣有些委屈道：“妾见太子妃娘娘召见家人，妾也想起了自己的家人, 十分羡慕，便来娘娘这里看一看，沾沾喜气。”
太子妃温声劝道：“老祖宗规矩, 大年下的只有太后、皇后、太子妃才可召见娘家，妾室们若是想念家人，平日里可以求一求皇后娘娘。”
“你向来谨遵妾室规矩，又得皇后娘娘欢喜，想来见一见家人不是什么难事, 良娣不要难过了。大过年的还得笑一笑, 不然你这一年都会不开心的。”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太子妃语气也忍不住重了一些，好似诅咒一般。
王良娣：“……”她平时当然也可以见到家人, 可她就是想过年时候见呀！大家都是高门贵女，凭什么她就只能是个妾室，她不服气！
见王良娣低头不说话，太子妃一脸好脾气道：“若是没有其他事情，良娣便回去吧。”
王良娣装听不见一般不动，而此时太子却来了。
见到太子，王良娣的眼里立刻挤满了泪水，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一般。
这王良娣真会卡时间。陈曦和林氏向太子行了礼，然后便冷眼看着太子会如何处置。
太子客气几句后，便看向了王良娣，见到她那副样子，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轻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良娣不说话，只用湿漉漉的眼睛望向太子妃。
陈曦和林氏对视一眼，这个王良娣若说精明，又傻得可笑，守着太子妃娘家人就开始上眼药，当安西侯府是软柿子吗？
太子转头望向太子妃，就要质问是怎么回事，却看到了冷眼旁观的丈母娘和小姨子，脑子也瞬间清醒起来。
太子看向王良娣肃声道：“太子妃召见娘家人，你没事何必凑上来，岂不是耽误太子妃的时间？”
太子又笑着看向丈母娘：“让岳母见笑了，小妾们不像芷儿这般落落大方，难免会有丢人现眼的时候。好在芷儿从小精通庶务，才能将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小婿多谢岳母将芷儿嫁给了我。”
林氏笑道：“殿下乃一国储君，我家芷儿能嫁给殿下乃是大幸之事。她这人就是太过端方，不如小妾们会讨人欢喜，但和殿下终归是一体的，若她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还请殿下多多体谅。”
林氏这么一说，好似是说太子妃不够好，实则是在敲打太子和王良娣而已。
莫说太子还只是太子，就算太子成了皇上，她也不忍心让自己女儿受小妾的气！
太子听了之后笑容不变，顺着点头道：“岳母放心，我喜欢芷儿，定然会一直护着她。”
“今儿天气好，还请岳母留下用饭，多陪一陪芷儿，也让她欢喜欢喜。我怕自己在这里反而让岳母和妹妹拘谨，就不叨扰您了。”
若是没有王良娣那一出，这个太子看着还挺不错的，可惜呀假的就是假的。陈曦心里叹气，这个男人靠不住呀。
前世太子死，三皇子上位，安西侯府没什么好果子。但现在看太子这样子，哪怕能成功登基，好似也很难共患难的样子。
陈曦想到这些，心里就不爽了。
等太子带着王良娣走了，林氏的脸色就不好看了，紧紧握住太子妃的手：“好孩子，若是早知太子如此不明是非，娘就算抗旨也不该把进嫁入东宫。”
太子妃凄然笑道：“娘，京城权贵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嫁谁也免不了，倒不如嫁给最有权势那一个。”
“太子其实人不算坏，就是耳根子太软。之前这个王良娣其实也还算老实，不知为何这一个月越来也嚣张，好似有了什么依仗一般。”
陈曦试探道：“可是王良娣有了身孕？看她刚刚用手撑腰的样子，倒好似那些孕妇一般。”
太子妃惊道：“她的月事一向不准，所以我也并没有过多关注，仔细想来倒有迹象。我明明比她早进宫半年，却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说到这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陈曦觉得要是自己遇到太子这种朝三暮四的狗男人，她绝对不会给他生孩子，甚至还要把他阉割了先。
但姐姐是土生土长古代人，陈曦理解姐姐的这种想法，于是低声道：“姐姐身子一向康健，不用愁子嗣问题。我在西北时候跟着赛华佗学了一些本事，给姐姐把脉看看。”
林氏瞪了陈曦一眼：“你这孩子，赛华佗虽然医术高明，但他可是兽医，你学了点皮毛就敢给你姐姐看，难不成以为自己比太医医术还高超？”
太子妃笑道：“太医医术虽高，却总是模棱两可的开些太平方子，阿曦是我亲妹妹，自然有几分力就使几分，当然不一样，我信阿曦。”
陈曦冲着林氏做了一个鬼脸，“我姐可比您明白，再说赛华佗虽然兽医起家，人家跌打损伤、妇科儿科可都精通，他的事迹娘难道没有听过？”
这倒也是，林氏无奈，只能由着陈曦把脉。
陈曦仔仔细细把脉，双眉越皱越紧，“姐姐日常都喜欢吃什么？喜欢用什么？怎么体虚到如此厉害？您在娘家的时候可是能上阵打仗的！”
太子妃本来只是哄妹妹，才让陈曦把脉，看妹妹这神色，她也郑重起来。
陈曦听了太子妃所用食材，觉得没什么问题，至于往食材里用毒药，她觉得这不是一般难，毕竟东宫地位特殊，试毒太监就有三人，一般人可没法往东宫动手脚。
陈曦仔细观察姐姐所用之物，用鼻子一一闻过，最后指着卧室内大床道：“这床乃黄花梨木制成，颜色却比正常略深一些，还带着一股淡淡香气，应是麝香泡制过。这点用料倒不至于伤了根本，但使用时间久了多少会妨碍子嗣。”
“还有内室这墙用花椒泥涂的，可里面却掺杂了朱砂。姐姐近来可曾有过醒来后头昏脑胀之感？或者总觉得脑子不够清楚？”
太子妃愕然点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林氏急道：“哪个小蹄子敢害我女儿，竟然用出这些下作法子。”
陈曦冷笑道：“这些伎俩是够龌龊的，不仅能让姐姐生不出嫡子，甚至会早死。对于太子来说，这些不算好事，毕竟他偶尔也会过来这边，犯不着让自己身处险境。”
“但因此得利的人却不少，太子无嫡子容易让人说嘴，若是姐姐真的早早去了，说不定太子还得一个克夫的名头。但我总觉得，那人拐弯抹角这么做，不至于只针对姐姐，说不定太子的房间和书房也被人动了手脚。”
原主那辈子太子身体后期就出了问题，陈曦现在一想，估计也是人为之故。
太子妃和林氏十分焦急：“这该如何是好？这里是东宫，想要换寝宫难上加难。”
陈曦想了想，看了看林氏欲言又止。
林氏瞪了陈曦一眼：“到了什么时候了，咱们一家子亲骨肉，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陈曦无奈说了一个法子，林氏和太子妃瞪着她久久不能说法，她们觉得自家这孩子黑化的有点厉害。
陈曦摊手：“你们逼我说的。”
林氏虽然觉得女儿这法子不是一般的损，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方法，但还是嘱咐道：“阿曦，以后要是遇到事情一定跟娘提前商量，知道吗？”
陈曦翻了一个白眼，娘这是多害怕她惹出祸端？
娘俩在东宫呆了一个时辰，简单吃了一点东西便不得不离去。
陈曦母女走到宫城夹道处，便见靖南侯夫人也从另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两家人曾经世交多年，现在却因为一个属于太子阵营，一个是二皇子阵营，所以见面多少有些尴尬。
但像这种狭路相逢，两家人却不能冷场，于是两家主母开始热烈的讨论天气和时节，偶尔互夸一下对方家孩子。
陈曦听着都尴尬得抠出一座宫殿来，但两个主母却好似十分自然，直到出了宫门见到各自马车，这才舒了一口气。
靖南侯夫人看到儿子沈木寒，正要让儿子给安西侯夫人请安，却见儿子三两步蹦跶到了陈曦面前，吊儿郎当道：“你也进宫了？今天这打扮怎么这么怪？”
明明是假小子，这会却打扮的比京城所有贵女都漂亮，真是……真是漂亮过分了。
靖南侯夫人见儿子盯着陈曦，心里就是一突，扯了儿子一下咬牙笑道：“年纪不小，规矩却一点都不懂，见了陈家伯母还不赶紧问好？”
沈木寒这才看到还有旁人，赶紧规规矩矩行礼道：“伯母安好，小侄不懂规矩，还请伯母见谅。”
刚刚眼里全被一身红的陈曦给霸占了，没想到人家娘就站在旁边，这就尴尬了。
林氏本来就听了沈木寒纨绔大名不太喜欢他，这会子见他刚刚死死盯着自己闺女，好像和闺女很熟悉的样子，就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只冷冷淡淡点了头，勉强微笑道：“孩子真是长大了，不错，不错。”
见林氏连一句好都懒得给自家儿子，靖南侯夫人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但想到自家儿子的臭名，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让人夸赞儿子。
陈曦刚刚听多了后宫那些破烂事情，尤其亲眼见到一向口碑不错的太子竟然是那副德行，此时反而觉得沈木寒这样的才是坦坦荡荡，至少不装。
陈曦本来想和沈木寒聊两句，但见到母亲的神色，立刻跟着母亲上了马车，连告别都不敢说一句。
可沈木寒却没这个眼力劲儿，陈曦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上，小声问道：“杨致那个侍女是你让人关进大理寺的？”
陈曦疑惑：“你怎么知道，可有不妥？”
沈木寒：“我一朋友在大理寺当差，无意中听说的。据说这个侍女并非真正婢女，而是杨致养了多年的外室，他们二人的儿子都四岁半了。”
陈曦笑道：“这位状元郎曾经说他并未娶妻，此生也不纳二色，只好好尊敬爱护妻子，养外室生儿子就是他尊敬妻子的手段？那可真是别致了。”
沈木寒：“要不要把他这些事迹好好往外传一传？”
陈曦本来就如此打算，只是因为年底太忙，想过了年再安排人来做，没想到沈木寒主动凑了过来。
想起他之前做事都还挺妥帖，陈曦点头：“那就太好了，只是那个侍女被关可和我们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沈木寒十分上道：“状元郎家穷的揭不开锅，但他不好意思亲自上街抢粥，于是便派了侍女出门。可惜侍女手脚不怎么干净，竟然想偷盗钱财，这才被关进大理寺，你看这个说法可行？”
陈曦伸出一个大拇指：“论编故事的手段还得看沈兄。”
沈木寒还待继续表现一下，却听见一声咳嗽声，然后便发现安西侯夫人死死盯着他，吓得他摸摸后脑勺，赶紧跑了。
见他这副怂样子，陈曦忍不住笑了一下。
林氏瞪了陈曦一眼：“沈木寒乃是京城第一纨绔，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悉了？”
陈曦无奈道：“娘，京城还说我是京城第一野丫头呢，难不成我真的就那么野蛮？可见传言多有水分，顶多信一半就得了。”
而那边靖南侯夫人也揪着儿子的耳朵问：“你什么时候和陈家小娘子这么熟悉了？”
沈木寒龇牙咧嘴道：“娘，疼，先放手行不行？我们本来就很熟呀，又不是头一天认识。”
“你不是最讨厌女子？说什么一个个娇娇弱弱一步三摇，来个大风吹到十个这样的，怎么刚刚见了陈家小娘子就恨不能嘴巴都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沈木寒一本正经道：“陈曦是普通女人吗？她打起架来比普通男人还厉害呢。我都没敢和她正面打过架，就怕万一输了面子里子都丢光。”
靖南侯夫人望着儿子一言难尽。
坐在马车里，靖南侯夫人闭目回想刚刚在宫里发生的事情。其实她本来想大宴会之后赶紧走的，因为她也害怕和宫里势力牵扯太深，可惜却被二皇子母妃留了下来，还有二皇子妃一同作陪。
当年靖南侯府世子被指派为二皇子伴读，也是皇上为了权力制衡之缘故才如此安排。侯府不敢有二话，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不得不站到了二皇子这艘船上。
因为这个，靖南侯这几年极力低调，就怕太子上位之后万一算后账，那他们可就说不清了。
可现在二皇子妃竟然想把亲妹妹许配给自家小儿子，想要关系再亲近一些，这便让靖南侯夫人有些无法接受。
为了一家子的生存大计，于是靖南侯夫人就隐晦说自家儿子其实并不喜欢女子，估计还要几年才要开窍等等。
可二皇子妃却不依不挠，反而说沈木寒的性子京城皆知，其实和喜不喜欢女子无关，只是还有些孩子气而已，若是娶了妻子，自然而然也就收心了。
听二皇子妃这意思，他们这是要强买强卖，哪怕沈木寒喜欢男人，也势必要通过联姻来进一步加强联系了。
靖南侯夫人心里觉得恶心，却也不能撕破脸，但她现在看到儿子见了陈曦的模样，心里却有了计较。
进了家门，靖南侯夫人私下问儿子：“你可是喜欢陈家小娘子？”
听母亲如此直来直去，沈木寒都楞住了，因为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听母亲这样问，他突然有些开窍。
沈木寒看了看母亲：“您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呢？”
靖南侯夫人十分了解自家儿子，见他竟然没跳脚反驳便知道有门，于是叹道：“二皇子妃想将她妹妹嫁给你，若是你没有心仪之人，那咱们就认了这门亲事。若是你有心仪之人，娘不想委屈了你。”
沈木寒一脸怒色：“二皇子妃妹妹？他们平安伯府的女人？他们家男的不思进取就知道靠着姻亲苟活，女的也都阴阳怪气迎风流泪那种，哪里有一点贵女气魄？”
“好好的嫡女养成了庶女性子，这方面京城没有一家比他们平安伯府更有经验了。”
见儿子如此，靖南侯夫人反而笑了。对嘛，这才是儿子听到女人时候的正常反映。
“你若是真喜欢陈家小娘子，那你就好好找份差事上进，不然安西侯府怎么可能看上你这样子的女婿？”
沈木寒不服气道：“我长得这么俊，而且别人当差是为了养家糊口，可咱们又不差钱，我哪里比别人差了？”
靖南侯夫人乐道：“我倒是觉得自己儿子哪里都好，但人家安西侯府的儿子全都是靠自己上战场搏杀得来的军功，你觉得你能比得上他们？”
沈木寒：“……”想娶媳妇，难不成还要先当差上进？这世道如此艰难了吗？
不对，他什么时候想娶媳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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