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碧山

且说，石弢、杨逸夫妇及圆净大师一路同行，杨逸一路走一路琢磨着祖上传下的谶语，心说有一句：“喜怒哀愁”，喜是自己大婚，怒定是这急性子的圆净，愁估计是受了诅咒的石弢。又说“五人共赴”，加上妻子已经有四个，就只剩一个。

当中句“老蛇假鬼”，距缑氏山以北五百里地有座碧山，碧山中多大蛇，这最后一人，估计就在碧山！

于是把心中推测说于石弢，石弢点头称是，旁边的圆净听完是一身鸡皮疙瘩，说得煞有其事，莫非真有人能预知未来？

三人一妖各怀心事上路，虽说是步行，但三人都是人仙道行，脚程却是不慢，时至申时，四位就来到了碧山脚下的小镇。

虽说是个小镇，但镇上是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只因碧山北边离域府姑射城很近，此处虽多大蛇，但并不足以让人望而生畏，此地多水源，故小镇很是繁华。

因此朝廷在此设立有个府衙，一般的大城府官是正六品的官职，类似这样的镇上那就降了一级，是个正七品的官职。

四位到此，见天色不早，石弢、杨逸二人又笃定最后一个应验之人就在这碧山，于是决意在此地歇脚，寻找那人。

找到了家客栈，开了三间房，要换成以前的石弢，定会厚着脸皮去和圆净凑一间，但今时不同往日，他身怀数百大银，因此，是各住各的。

几人点了饭菜，楼下坐一桌，杨逸是故意在圆净面前大鱼大肉；圆净不为所动自顾啃着干面馒头；石弢则是发挥他长项，和上菜的堂倌唠嗑。

趁堂倌上菜的功夫，他一把拉住人家说道：“堂倌，莫走莫走，跟你打探个事儿。”

堂倌，本身这个职业就是得能说会道。听石弢要打探事儿，再忙也得停下说道：“客官请讲，只要是咱碧山镇中发生的事儿，您问我准没错。”

石弢问道：“我听说，你们碧山中出大蛇，这中间可有名堂？”

堂倌说道：“客官您有所不知，早些年碧山里没有大蛇哩，这碧山人来人往的，就是有些个野兽，也早都让来来往往的人惊走了。”

石弢说道：“那这怎么又有了呢？”

堂倌避而不答说道：“咱碧山上的蛇很少有说伤人的时候，但也不是没有。”

石弢一副来了兴致的模样：“这又怎么讲？”

堂倌见关子卖得差不多了：“这早些年没蛇，是人养大了给放的，因此通人性，一般不伤人。”

石弢好奇道：“这里头又是什么讲究？”

堂倌说道：“我们这儿原先有个老乞丐，是个养蛇人，他能口吐蛇言，和蛇说话，听说这养蛇的乞丐也是道门高人，早些年云游四方，会驱蛇捉鬼，老了之后就回了碧山，指挥蛇跳舞谋生。

这蛇要是长大了，就跳不起来啦，老乞丐养大的蛇就都在碧山放生，因此咱们碧山才会多大蛇。”

石弢心说：对上了！八成是他。于是说道：“这老乞丐现在何处？”

堂倌笑道：“早死了，我也是小的时候见过几回，客官寻他作甚？”

石弢心中嘀咕：死了？接着说道：“我这不是打外地来嘛，没听说过蛇跳舞，还寻思着见识见识呢，不曾想没这个眼福。”

堂倌：“哎，您要在这住上几天，兴许还能见上！”

石弢：“他不死了吗？”

堂倌儿笑道：“老乞丐回来之后，收养了一个小乞丐，也干这养蛇的行当。”

石弢喜道：“此人何在？为何要等几天？”

堂倌说道：“这小子刚吃了顿板子，估计一两天是好不了了！”

一旁的杨逸也认定了这人，好奇问道：“怎么回事？”

堂倌：“唉，这小子也是八字和碧山犯冲，从小是父母双亡，沿街乞讨，后来遇上了老乞丐，把他收养了，没过几年，老乞丐也走了，好在是跟老乞丐学了手驱蛇的手艺。

但是这把戏碧山人早看腻了，没法子只能出去卖艺，前两天回来了，说是给老乞丐上柱香。

他刚回来，那山中大蛇就偷了镇里的鸡。府官老爷听闻，就把他拿住了，说是他指使的，这小子死活不认，于是就被噼啪一顿乱棍。”

旁边杨逸说道：“这小子倒是应验上了哀。”

接着石弢问了此人的地址，几人吃过晚饭就跟着寻了过去。

寻到堂倌说的住处后，石弢等人一瞧，却是破砖烂瓦，屋顶透风，颇有些“残檐断壁”的感觉，外边有稀疏的栅栏，围出的小院甚是荒芜，石弢等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分明荒废已久，那堂倌不会是瞎指路吧。

看见屋里屋外是房门大开，几人说反正是来了，进去找找吧。

刚一进门，就听见一声：“几位总算来了，我已在此恭候多日！”

几人顺着声音瞧去，就见一乞儿盘膝闭眼，端坐蒲团，看上去年纪轻轻，也是二十来岁，蓬头垢面，身上穿着破丁烂布，脖子上盘着条一尺六寸的青蛇，却是灵师境修为，身上点点功德，分明的人仙一重境道行。

石弢见状赞道：“好一个‘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我等见过道友！”

圆净沉不住气说道：“你知我们要来？”

那人睁开双眼，目光如炬看向众人，不答圆净的话说道：“在下养蛇人张青，见过诸位道友。”

于是几人互相介绍一番，听张青说道：“数日前，我家仙儿告诉我，有缘人已至，让我回碧山等候，今日各位总算来了。”

他说到我家仙儿的时候，石弢听的诧异：“道友也是出马弟子？”

他也有些诧异的看向石弢：“哦？我家拜的灵蛇柳仙儿，敢问道友何处仙山修行？”

石弢笑曰：“在下拜的灵狐胡仙儿。”

二人相视一笑，杨逸在一旁对张青说道：“你俩的家常一会儿再拉，先说说吧，怎么就有缘人了，你知道些啥？也好叫我们一行多些把握。”

于是张青说道：“我自幼被师傅收养，跟师傅学蛇语，驱蛇起舞，师傅走时，将柳仙儿交于我供奉，我这才知道原来师傅真有驱邪手段。十年来我云游四方，凭着柳仙儿的手段，驱邪缚魅，修得人仙一重境的道行。

半月前，仙儿与我说到它的来历，原来我家仙儿乃碧山上一条灵蛇。数百年前，它跟着父母离开了碧山，去到了北姑射山，无意中闯入仙墓受困，师傅当年经过时，柳仙儿通过师傅养的灵蛇，找上了师傅，并收他做了出马弟子，到我这代算是二代弟子了。

柳仙儿说，她算到脱困之日就要到了，让我在此等候，护几位有缘人共入仙墓，助她脱困。故此，十多天前，我便来到此处等候诸位，顺带给师傅上香。”

杨逸听完点头，心说“老蛇假鬼”，这老蛇也应验了，算是活齐，但假鬼何意？  

圆净听完则是不再疑虑，全然相信了石弢之前的话，叹道：“世间之大无奇不有。”

石弢关心一句：“我听说你被此处府官责打，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张青笑道：“我们养蛇人，驱蛇起舞，蛇要是长过三尺，就不便起舞了，之前我养了一条灵蛇，唤为‘大青’，颇为通灵，让它盘旋表演无不如意，我们一人一蛇，走南闯北，相依为命。

大青长过三尺后，我一直都舍不得让它离开，它也知我心意。但在我回来那天，大青却突然失踪，故此我就进碧山去寻它，应是听见我叫它，它就出来与我相见，还带着小青。”

说到这他指了指盘在脖子青蛇，继续说道：“我想它是知道，这一走，我便没了生计，但若不走，又帮不上我，白白吃我的口粮，怕饿着我。所以它走归走，还不忘给我带来一条小的。

前两天，镇上连连走失牲畜，我才想起，大青走之前我忘记叮嘱它，故此，又进山寻它，叫它莫伤人畜，不曾想和它分别时，刚好被捕快们抓着了。既是大青所为，吃这顿打也没错，所以我没还手，任他处置，哈哈。”

杨逸瞄了他一眼说道：“我看你这好好的，不似挨了打啊。”

他笑道：“全仗柳仙儿相护哩，我就哭爹喊娘的装装样子。”

石弢等人听完与他约定，明日清晨镇外相候，一同北上，便回了住处。

是夜，石弢再次梦见索命的白衣厉鬼，直掐得他喘不过气儿。

次日清晨几人联袂来到镇外，那养蛇人张青果然是个诚信君子，嘴里叼着根杂草，挎着一个木箱，早早便已在此等候。

众人相见，一路有说有笑，四人一妖、两匹灵驹，向北而行。

途径碧山时，忽遇四尺青蛇拦路，就看到养蛇人张青上前将其抱起说道：“大青，特来送我乎？”

说罢，他捧起蛇首，一人一蛇亲昵地碰了下鼻尖后，放于地上挥手说道：“去吧，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从此你便隐居深山，莫要出来惹事生非，好生修行，他日必得正果。”

张青目送它离去后，又见它去而复返，于是说道：“你是想和小青告别？”

说罢他打开木箱，将小青放出，二蛇交头吐信，嘶嘶作响，像是在互相嘱托。少顷，大青依依别离，边走边回头，张青上扬着嘴角挥手间，众人分明看见他眼眶湿润。

石弢赞道：“好灵蛇，竟也知恋旧之情。”

杨逸心说，这人蛇惜别，也算一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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