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端午
“传名, 你受了重伤,怎么不好好休养?”沈清洲皮笑肉不笑的关怀道。
骆传名直觉的觉得沈清洲对他的态度有些不对,他微微皱眉, 脑中思绪百转:“小弟本次是为王爷出征,哪有躲在后方养病的道理,而且, 小弟自幼便在东津镇长大, 是这一片地区猎户中的好手, 对着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想来也能为王爷的大业派上些用场。”
骆传名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沈清洲,但能让沈清洲对自己的态度发生这么大的转变, 那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肯定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
难得说是自己威胁那几位将士的事情被捅到了沈清洲面前?
沈清洲神情莫测的看着骆传名:“传名说得有理, 既然如此, 那传名就好好分析一番, 那景睿旸会跑到哪里去?”
沈清洲的怀疑不是无中生有。
骆传名加入到景延麾下的时间真的太短了,比起那些和自己并肩作战多年的将领们, 沈清洲自然会第一个就怀疑骆传名。
骆传名确实很有才华,他在兵法上的造诣甚至让沈清洲都自愧不如。
但是这也更奇怪不是吗?
经过调查, 骆传名就是一个普通的猎户, 他的亲朋好友中, 地位最高的也不过就是他那四年前离世的秀才舅舅。
但是一个落魄的秀才又能有什么本事,就算他给了骆传名一本兵书,那又能是什么高明的兵书,就算骆传名天分再好, 但总不至于自己这个景延精心培养出来的将军还不如一个随便读了一本兵书的泥腿子吧?
沈清洲越想越怀疑,骆传名的兵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会不会,骆传名就是景睿旸那边精心培养出来的卧底?这样一来也能解释骆传名为什么会有一身不俗的武艺和过人的兵法造诣了。
若不是顾忌到赵碧柔的身份, 现在沈清洲为了保险起见就能把骆传名给绑了。
这是在校考自己吗?
骆传名隐晦的扫了一眼周围幸灾乐祸的将领们,眉头紧皱。
“先前清州大哥在此地遭遇了景睿旸的埋伏,但是他们并没有恋战,撤退的很迅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痕迹,可见景睿旸的这支军队纪律严明。”
骆传名扫了一下周边景睿旸军队撤离的痕迹,这些痕迹都有被处理过,让后来的人看不出来他们到底往那个方向撤离了,没了线索的指引,就算是五千人马的大军也能很快的在深山中隐藏起来。
“不错,若是本将军没有猜错的话,景睿旸麾下的大军必然就是前朝景国那一支精锐中的精锐--天策军。十多年前,天策军便已经是声名在外,虽然蛰伏多年,但是从今天的交手情况看来,他们依旧是不坠往日威名。”
沈清洲自然是非常清楚前朝景国天策军的实力,就算是景延麾下的天策卫也是沿袭了昔日天策军的编制装备。
但是很可惜的是,前朝景国天策军能威震天下最重要的一个点就是他们身上的铠甲,那是一种奇特的金属,防御力极高,但却又偏偏重量很轻,也正是因为如此,天策军才能人均着双甲而不影响战斗。
景延成为东夷郡王之后,一直都在努力还原天策军的双甲,但是努力多年却是一无所获,便只能放弃。
现在的天策卫遇到了正牌的天策军,虽然数量上占优,但是装备上可是差远了,这让沈清洲在面对景睿旸的天策军的时候总是会有些不自然。
“传名,以你所见,那景睿旸逃离之后,会藏在哪里?”收回心底的思绪,沈清洲继续问道。
“若我是景睿旸,我此刻会选择三处位置躲藏。”
骆传名知道景睿旸就是杨京,那他自然确定,景睿旸对东津镇的熟悉程度不在自己之下。
骆传名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不上景睿旸,就算是他突然成了前朝景国的太子,成了目前东夷之主后,骆传名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低他一等过。
若是他也有景睿旸的出生,若是他也有景睿旸积蓄的力量,他自认他绝不会做的比景睿旸差。
他研究过自景睿旸出世以来的所有的战事,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骆传名知道,景睿旸在军事上的天赋绝不在自己之下。
不管是夺下东夷的战事,还是对大临的反击战,都十分精彩,看似是兵行险着,但是他的每一步却都已经是机关算计,将所有的因素全部考虑进去,能够一举制胜后才会发起进攻。
这样的人是最难对付的。
骆传名不得不打起全部的精神去算计出景睿旸会做出的选择。
“三处?这也太多了吧。”沈清洲忍不住皱眉。
虽然目前的骆传名还没有洗清自己身上的嫌疑,但是沈清洲对于骆传名的能力,他是相信的,他既然说出有三处可能的藏身之所,那就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差池。
而且,就算骆传名真的是个卧底,他这会也应该会是选择请君入瓮,而不是混淆视听才是。
“ 清州大哥,东津镇群山怀绕地形复杂多变,这若是说要隐匿埋伏五千大军的位置,其实不止这三处,但是这三处是我觉得是景睿旸最有可能前去的位置。”骆传名解释道。
“那传名你就说说,是哪三处位置?”沈清洲眉头微舒,问道。
“第一处,便是这红岭的溶洞。”骆传名在地上摊开东津镇的地形图,在一个涂红了的山岭的位置放上了一个小旗子。
“红岭里有一处溶洞,里面地形蜿蜒,内里空间极大,完全可以隐匿五千大军,而且,若是不熟悉红岭的人进入到溶洞中极容易迷失方向,若我是景睿旸,便会先在红岭埋伏,接着将我方大军引入红岭溶洞中,之后引动陷阱,就算是陷阱并没有起到作用,但是凭借着溶洞的特殊地形,他们也能毫发无伤的远遁撤离。”
接着骆传名又在另一个位置上插上一面小旗子:“这第二处,便是这丘山和虞山之间的丘虞沼泽了。这里的沼泽虽然比不上郡城东郊的芦苇荡那么大,但是却也是极其适合藏身的位置,前段时间东夷大雨不断,此时的丘虞沼泽的土壤必然会更加松软,我方四万大军贸然进入到丘虞沼泽必然会行军迟缓,那个时候,景睿旸不管是反打又或者是撤离都会非常容易。”
“最后一处,便是这里。”骆传名将旗子放到了东夷地形图的最边上。
“传名,这这旗子是不是放错了,这里都快要出东夷了。”沈清洲看了旗子的方向不解的问道。
骆传名旗子的位置说是东夷还不如说是百越,那个位置已经距离鹿丘山脉很近了,可是就算很近,哪里也不是短时间内就能过去的,沈清洲可不认为景睿旸会在这种时候去偷袭鹿丘,他就不怕自己不管他,直接去袭击了郡城?
“没有放错,这里距离鹿丘,距离王爷不过数里的距离,虽然其中横贯着一条大河,但是以景睿旸的实力,渡河肯定不难,若是时机到了,他说不定就会直接渡河剑指鹿丘,不过目前,景睿旸应该不会去这里的,但是若是时间拖得久了就不一定了。”
骆传名看着自己放旗子的地方脸色一片凝重。
那个位置是东津镇群山后难得的开阔平原,但是同样的,若是景睿旸提前在哪里做了布置,是可以直接渡河前往鹿丘的。
现在的鹿丘守卫空虚,景延的身边只有五千亲卫保护,不过百越势力分散,加上有着巫启族的庇护,除非百越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才整合了所有的势力,不然的话没有任何百越势力能够威胁到景延。
按理说,如今大临正在举兵进攻东夷郡城,景睿旸不该在这个时候带兵出来狙击自己一行人。
但是他就是这么做了。
骆传名不信他是单纯的为了救姜梨而来,一个假死遁走的前朝太子,他和姜梨成亲多日,属下却依旧以姜姑娘称呼姜梨,骆传名怎么都不觉得他对姜梨会有极深的感情。
这次能及时在自己要带走姜梨前赶到说不定也只是个巧合。
骆传名在心里不停的说服自己。
排除掉姜梨的影响因素,骆传名再将自己代入到景睿旸的角度上思索他这么做的原因,他意外的发现,景睿旸此举怕是项庄舞剑意在鹿丘。
当然,目前的景睿旸不会这么突然的前往鹿丘,他既然领兵出来了,那自然是抱着打游击的心理,而且,景睿旸亲自带兵,骆传名也不觉得他们一行人就能在解决掉景睿旸之前顺利的进攻郡城。
景睿旸作为目前的东夷之主,前朝势力最核心的人物,若是他被抓甚至被击杀,那整个东夷说不定就会自然而然的从内部瓦解,这也是沈清洲弃了郡城直接前来追击景睿旸的原因。
“这三处是最适合隐匿埋伏的场所,但这也只是我的猜测,具体该怎么做还是要清州大哥拍案决定。”
骆传名分析完所有景睿旸可能的藏身之处后,站起身子对着沈清洲说道。
“先排除掉最后一个位置,传名认为在红岭溶洞和丘虞沼泽之间,景睿旸会藏身在何处?”沈清洲眯了眯眼,试探道。
“虽然红岭溶洞和丘虞沼泽都非常适合隐匿埋伏,而且二地距离此处的位置也很接近,但是若我是景睿旸,我会选择在丘虞沼泽埋伏。”
丘虞沼泽和红岭溶洞,以及最后的开阔平原之间刚好可以连成一条直线,而且,丘虞沼泽刚好就是这条直线的起点,若是自己的猜测没有错,那景睿旸的计划便是从丘虞沼泽起途径红岭溶洞一路朝西南而去,最后威胁鹿丘。
沈清洲也是难得的将才,他自然也领会了骆传名的意思。
若是他没有之前对骆传名的怀疑,他说不定就会按照骆传名的想法走,直接朝着丘虞沼泽包抄过去。
但是。
沈清洲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骆传名脚下的地图。
他不信景睿旸真的有胆气去鹿丘。
于是,沈清洲开口了:“本将军倒是和传名的想法不同,相比于丘虞沼泽,本将军倒是认为景睿旸会去红岭溶洞,景睿旸若是敢去鹿丘,那他这就是要将东夷拱手让与王爷,而和丘虞沼泽比起来,红岭溶洞的位置可攻可守,若是想要重创我军,那红岭溶洞必然比丘虞沼泽更加合适,因此,本将军认为,我军应当立刻赶往红岭溶洞,对景睿旸的军队形成包抄之势,传名认为如何?”
听到沈清洲毫不留情面的否决了自己的提议,骆传名的脸色有点难看,但他知道现在的他在沈清洲这边已经没了信任,就算心有不甘,他还是拱手道:“便按沈将军的计策行事吧,属下没有意见。”
“哦,既然骆将军没有意见,那全军全速赶往红岭溶洞!”
“对了,骆将军,本将军看你身负重伤,这一路便跟随在本将军身边吧,这样若是骆将军有个头痛发热的,本将军也好及时做出应对措施,免得惹了赵小姐不虞。”
听到沈清州这般说话,骆传名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方面,他确实受了重伤,只是简单包扎过后便策马颠簸全速赶到了沈清洲这里,就算是他用的是最好的伤药,身体素质也极佳,但是一路下来,加上方才为了猜测景睿旸的行动而费了极大的心力,此时他身体确实是吃不消了。
另一方面,沈清洲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不信任,勒令他必须在沈清洲的身边都是为了就近监视他,甚至搬出了赵碧柔,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他能让他待在军中完全是看在赵碧柔的面子上。
虽然,自己能够上升的这么快,一定程度上确实是沾了赵碧柔的光,但是骆传名却对沈清洲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近乎直白的说出来极为不满。
“沈将军好意属下心领了,这一路,属下必然不会离开沈将军的视线之外。”
说完,骆传名上马行进到了沈清洲身边。
沈清洲几乎已经是直白的将对骆传名的不信任表现在了所有的将领眼前,一时间,其余的将领看骆传名的眼里都带着看笑话的意味。
对于这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超过他们成为景延眼前红人的骆传名,诸位将领说不嫉妒都是骗人的,虽然骆传名确实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这也不耽误他们看好戏。
见到骆传名如此识趣,沈清洲也只是点了点头,丝毫不顾骆传名的身体能不能支持长时间的马上颠簸,直接一马当先朝着红岭溶洞飞驰而去。
骆传名压下身体所有的不适反应,一扬马鞭,也追了上去。
另一边,丘虞沼泽。
阴了沈清洲一把,景睿旸及时将队伍撤进了深山中,此时的景睿旸就令大军在丘虞沼泽中暂时修整,并布下陷阱。
东津镇虽然不大,但是群山环绕,只要有心,根本不愁躲避的深山。
但是丘虞沼泽就如同骆传名分析的一样是最适合隐匿埋伏的地点。
“殿下,斥候打探到,沈清洲领着大军去了红岭。”
“红岭?”景睿旸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骆传名就在这次景延东征的军队中,看其装扮身份地位应该不低。
本以为骆传名在,他会猜到自己在丘虞沼泽,并带着沈清洲前来围剿,如此一来,他的计划便能一步一步的实施下去。
但是没有想到,沈清洲竟然带人去了红岭。
景睿旸想起姜承对骆传名的评价。
姜承对骆传名的评价很高,认为他虽然出身不显,但是确实难得的将才,认为骆传名未来若是能入自己麾下定能为他的大业多添一分成事率。
能让姜承做出这样的评价,可以说骆传名的军事天分绝高。甚至姜承还认为,若是单纯的论军事作战能力,在同等的地位下,骆传名甚至要高过自己一分。
对此,景睿旸虽然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但心底却将姜承的这句话放进了心里。
这次能在景延东征的军队中看到骆传名,景睿旸也起了和他较劲的心思。
他从五岁之后便几乎没了这种少年心性,往日里他对骆传名也没这种较劲的心思,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姜承对骆传名的评价那句话就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脑中,这次来时见到骆传名和姜梨并肩站在一起,他心中更是疯狂的涌现出了和骆传名在这次的战事上一较高下的心思。
但是此刻听到沈清洲并没有如他所愿来丘虞沼泽反而去了红岭溶洞,这让他一下便兴致阑珊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红岭距离此地有些距离,今晚便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
山路难走,红岭的山路更是整个东津镇最难走的一段山路,沈清洲去了红岭,对于景睿旸来说倒是个好事,自己手下的将士们在郡城已经征战多日又跟着自己奔袭东津镇,连续的高强度作战,这会将士们早就疲惫不堪。
沈清洲去了红岭,不管如何,他今夜都不可能折回来了,这段时间正好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晚,那些身上带上的将士们也可以借此时机治疗一番。
连日多雨,丘虞沼泽里的草木茂密,长势早就高过了人。
这里的环境也将零星的几点火光尽数隐藏在了沼泽之中,就算是沈清洲的大军突然从沼泽外经过,也无法看到那几点照明的火光。
陈寺和陈全都受了伤,陈全还好,大多都是刀伤,加上又盔甲的保护,虽然伤势都在盔甲的薄弱处,但也盔甲也挡了一部分的力道,因此伤势虽然很多,但是都不深,敷上药,包扎好后甚至都不影响他再战一场。
但是陈寺就不一样了,他先后中了骆传名两箭,那两箭入体极深,加上中箭后他又大战了一场,按照孙秀云的说法,陈寺这次伤势太重,若是不好好休养甚至会伤到根基。
骆传名是有名的箭手,他的箭术从出场起就是原书中的箭术天花板,后面遇到赵碧柔学了赵家的强身术后,他的身体素质更是大幅度提升,箭术的威力也是大幅度提升。
但现在剧情已经被她蝴蝶的一塌糊涂,姜梨也不能确定骆传名现在到底有没有遇到赵碧柔,有没有习得赵家的强身术。
瞥了一眼身边的景睿旸,姜梨忍不住问道:“你在郡城有没有见过一个叫赵碧柔的女子?”
姜梨记得,在书中,赵竭将赵碧柔送到东夷为的就是想搭上景睿旸这条船。
后面确实也证实了赵竭的老谋深算,在大临覆灭之后,凭借赵碧柔的关系,赵竭顺利的重新加入到了景睿旸的阵营中,而且,赵竭的加入,带来了许多物资,这也为和大临抗争到已经几乎山穷水尽的景睿旸大大减缓了恢复元气的时间。
如果按照剧情的话,赵碧柔到东夷其实就是为了景睿旸,骆传名只不过是一个意外而已。
现在,骆传名去了景延麾下,那赵碧柔的,是否还在东夷,还在景睿旸麾下?
“赵碧柔?你问的是大临丞相赵竭之女赵碧柔吗?”
景睿旸心底疑惑,姜梨应当是不知道赵碧柔的,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赵碧柔?难道说是自己命手下搜寻赵碧柔的下落被姜梨听到了风声?
“赵碧柔不在东夷,接到可靠消息,现在赵碧柔正在景延麾下,骆传名便是因为赵碧柔才会加入到景延麾下。”
景睿旸对赵碧柔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赵碧柔的父亲赵竭,不管怎么说,赵竭如今也是大临的丞相,就算是新帝高说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他。若是能控制住赵碧柔,那说不定未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能用赵碧柔和赵竭谈一谈条件。
只是他几乎将东夷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赵碧柔,再次有她的消息的时候,他发现,赵碧柔竟然跟着骆传名去了鹿丘景延的势力中。
姜梨这会也是震惊了。
没想到,就算剧情已经乱成了这样,但赵碧柔的命运还是和骆传名紧紧联系到了一起,而且,骆传名竟然还是因为赵碧柔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这一切和原书中骆传名在景睿旸麾下快速崛起的场面何等相似,只不过现在骆传名的主公换成了景延罢了。
还是说,这就是骆传名身为原文男主和原文女主赵碧柔之间命中注定的情缘呢?
若是一切都是天注定。
那景睿旸呢?他能够登基称帝到底是因为天命在景国,还是因为天命在骆传名?
如果是他是因为骆传名这个男主在他麾下而能顺利重建景国的话,那这辈子没了骆传名这个男主的天命加持,他还能够和原书中的剧情一样重建景国吗?
怀着满腹的思绪,姜梨睡得极不安稳。
沼泽潮湿,现在又是夏日,蚊虫极多。
姜梨本就因骆传名和赵碧柔之间的事而心神不宁,加上蚊虫纷扰,睡得更是不踏实。
不知何时,姜梨感受到帐篷内燃起一抹淡淡的熏香,蚊虫的声音这才小了小去。
第二日,姜梨神清气爽的起床。
也是奇怪,昨夜本以为会睡不好,但是一觉睡醒,精神竟然分外的好。
不仅如此,睡了一觉起来后,姜梨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上有蚊虫叮咬的痕迹,似乎昨夜睡前那一堆蚊虫纷扰都只是个错觉。
“阿梨。”
景睿旸起的极早,姜梨起来的时候,便看到他在对自己手下的将士们下达指令。
见到姜梨从帐篷中出来,景睿旸三言两语打发了围在自己身边的将领们朝着姜梨走了过来。
“怎么不再睡会?”
景睿旸看了看天色,现在天才刚蒙蒙亮,按照沈清洲的行军速度,至少还要一个时辰才会到丘虞沼泽,姜梨完全可以再多睡一会。
“不了,昨夜睡得早,已经睡不着了。”
在家中的时候,姜梨夜里还能看看书打发打发时间,但是跟着景睿旸加入到了行军的队伍里,她就没什么事做了,昨晚很早就睡了,现在就再也睡不着了。
就算穿越已经一年的时间,她还是没能习惯这古代的作息,一般情况下,她夜里睡四个时辰就会自然而然的醒来。
“饿了吧,先用早膳。”景睿旸点了点头,没有强迫姜梨再去睡个回笼觉,而是升起一堆火,将干粮倒在一个简陋的石锅里加热起来。
这石锅就是一块大石头,中间被掏空,看那被掏空处的痕迹,明显是刚被挖空不久的。
“不用这么麻烦,我吃干的也可以。”
在这么紧张的战争氛围中,看着景睿旸不紧不慢的生火、架锅、倒水放干粮,姜梨总觉得有些梦幻。
这人是不是忘了,景延的四万大军可是随时都可能冲过来,这个时候还加热干粮,是不是太悠哉了?
似乎看出了姜梨的担心,景睿旸手底动作不变:“沈清洲没这么快到,你可以好好用个早膳,不用着急。”
若是姜梨不在这里,景睿旸自然不会这么讲究,干粮嘛,不干不冷还能叫干粮?
但是姜梨吃的话,他却怎么也不愿意让她用这又冷又干的干粮了,现在又有时间,没有战事的侵扰,他宁可麻烦些,也要为她把这干粮泡软加热。
见景睿旸笃定的样子,姜梨也安心了下来,坐到他对面,看着石锅里的干粮慢慢转熟。
干粮弄热后,景睿旸找了片干净大片叶子,用清水冲洗干净后,将冒着热气的干粮盛出,小心的送到了姜梨手中。
景睿旸很细心,怕姜梨烫手,盛干粮的叶子用了好几片,递到姜梨手中的时候,手上的干粮冒着热气,但捧在手中却一点也不烫手。
“说起来,今天可是端午呢。”姜梨看着手的干粮突然说道。
本来她是想好好过个端午节的,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也就只能在这荒郊野外的沼泽里过端午了。
这么想起来,去年的端午节她过得似乎也很不愉快,难道说,她和端午节犯冲?
“倒是连累你了,连个像样的端午节都过不了。”
景睿旸也想起来今天是端午节,看着姜梨手里的简陋食物,他带着歉意的说道。
今年不用说,姜梨跟着自己奔波劳累,连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
去年的端午节,自己接着过节的名义前往郡城密会许少文,顺便想着带姜梨前往郡城看龙舟散散心的,但是没想到高鹳竟然选择在那个时候刺杀周学远,后面更是放火烧了飞仙楼。
虽然坏了姜梨过节兴致的罪魁祸首并非自己,但若是自己没有带着姜梨前往郡城,那她本来也能过一个美满的佳节的。
想到这两年来,姜梨都没过好一个端午节,不,不止是端午节,这么久以来,姜梨甚至连一个好节都没过过,想到这里,景睿旸心里便十分过意不去。
“没事,我本来也不是喜欢过节的人。”姜梨摇了摇头。
过节讲究的事阖家团圆,而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她已经没有了家人,这过不过节对于她来说已经无所谓了。
想到自己的父母,姜梨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年多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自己是猝死的,也不知道父母知道自己的死讯后会有多伤心。
景睿旸将姜梨的神情变化完完全全的看在了眼里,他低头看着手里的干粮有了个主意。
“阿梨,你等我一下。”
他找了一株芭蕉树,掰下一片嫩叶,用清水仔细的清洗干净,然后将手里的干粮放入到芭蕉叶中,接着他按照记忆中见到的粽子包法,努力的还原着。
景睿旸将手中的饭团和叶子摆弄了许久,最后抽出一根叶子将饭团和芭蕉叶一起绑好,很快,一个很丑的粽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不说是粽子,这还不如说是一个包饭更加合适。
看着手中完全没有棱角,看起来扁平一片的叶子包饭,景睿旸沉默了片刻,将这个明显失败的“粽子”收入自己怀中。
再次重复之前的步骤,用叶子给“粽子”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这次的“粽子”就外形而言比之前那个叶子包饭看起来好很多了,有棱有角的,至少能从外表上看出这是个“粽子”。
还是丑。
景睿旸微微皱眉,便又将这个粽子收入了怀中,接着,他又从面前那株可怜的芭蕉树上扯下了一片嫩叶。
“阿京?你在干什么呢?”
吃着吃着,景睿旸丢下一句话就不见了人影,姜梨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便找了过来。
听到姜梨的声影,景睿旸身子一僵,他没有转身,反而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阿京?”姜梨疑惑的走到景睿旸的面前。
面前的景睿旸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异常,就是那看到自己走过来后飞快的藏到身后去的手非常的可疑。
“你在背后藏了什么?”姜梨微微垫脚,朝着景睿旸的背后看去。
“没什么。”
景睿旸的神情语气都很正常,但是姜梨就是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了一丝不自在,而且,姜梨确定那一丝不自在是因为她才会出现的。
“给我。”姜梨朝着他摊开手。
景睿旸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将手从背后伸了出来。
“端午安康。”
一个碧绿的物件被放到了姜梨的手上。
姜梨低头看去,只见那抹碧绿是芭蕉叶的颜色,手上的芭蕉叶被细心的做成了粽子的形状。
“你离开就是在给我做粽子?”
姜梨忍不住收紧了手,但想到手里的芭蕉叶粽子娇嫩,她又放松了手中的力道。
手中的芭蕉叶是新抽出的嫩叶,加上里面包裹着的饭团透出的米饭温度,握在手里温润一片,有如上好的暖玉一般。
“嗯,那个做的不好,我再给你重新做个。”
说着,景睿旸又将罪恶的手伸向了面前的芭蕉树。
但是连着被他捋了三次,这株芭蕉树上的嫩叶已经被他捋完了,景睿旸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可以捋的嫩叶了。
他有些局促的快步走到另一株芭蕉树前,这回总算是被他发现了一片极其适合包粽子的叶子。
姜梨手里依旧握着那一只粽子,她就这么站着,看着景睿旸找嫩叶,用清水清洗叶片,接着取出他已经所剩无几的干粮,认真的为她包了一个粽子。
景睿旸看着手中的粽子依旧有些不满意,但是干粮已经被他霍霍完了,再想要再包一只也没了原料。
他悄悄摸了摸怀里那第一只“粽子”,将现在做出来的这一只和怀中那两只一对比,他觉得,这粽子虽然还是不那么好看,但是已经进步了很多,至少送的出手了。
“阿梨,给你。”
景睿旸朝着姜梨摊开手,一只玲珑可爱的碧绿粽子静静的躺在他的掌心。
和姜梨手里的那一只相比,景睿旸手里的这一只从外形上来看确实好上不少,甚至已经比市面上卖的许多粽子都好看许多。
“你,就是为了给我做粽子?”
姜梨抿了抿嘴唇,她觉得嗓子有些干哑。
“嗯,端午佳节,应该是要吃粽子的。”
“那你呢?你把干粮都给我做了粽子,你吃什么呢?”姜梨扫过景睿旸的干粮包,那里已经空了。
“阿梨,你先吃粽子,冷了就不好吃了。”
景睿旸没有正面回答姜梨的问话,他见姜梨迟迟没有接过他手里的粽子,便将粽子往姜梨面前推了推。
“好,我们一起吃。”
“我不饿,你吃就好。”
“你都说了端午佳节要吃粽子,就我一个人吃怎么行。”
姜梨做出了一副你若是不陪我一起吃,那我也不吃的架势。
见状,景睿旸没法,只能坐下和姜梨一起吃粽子。
不过他没有吃那只外形最好看的粽子,而是吃的第三次做的那个粽子。
芭蕉叶干粮粽子吃起来并不美味,尤其是行军在外,干粮制作用的都是耐饱的粗粮。
景睿旸出征在外一直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从来不搞什么特殊化,因此他的干粮和其余将士们一样也都是粗粮,吃起来干涩粗糙。
不过这次因为姜梨的缘故,景睿旸特意将干粮用热水泡软了不然味道更是难以下咽。
但就是这么一个不算美味的干粮粽子,姜梨却也是吃的津津有味。
“嗯?”
吃到一半的时候,一抹香甜突然混入了干涩粗粝的干粮里。
那一抹香甜是淡淡的栗子甜香,吃起来软软糯糯,虽然比不上现代那些精致的糕点,但和那难以入口的干粮完全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这是栗子糕?”
姜梨举起粽子仔细看去,只见在干粮中间,竟然藏着一颗栗子糕的馅心。
不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景睿旸会有栗子糕点?
对上姜梨的怀疑的目光,景睿旸解释道:“这糕点是我临时放在身上的,总共也只有四块,全包成粽子了。”
自从之前姜梨高烧的时候非得有糕点才能服药,景睿旸就养成了随身带着糕点的习惯,王府里的厨子,也会贴心的为他备好一碟糕点。
但这次的因为郡城战况危急,他一直没有及时的补充糕点,刚才做粽子的时候想起来,才发现因为糕点已经压坏了不少,挑去那些已经被压坏的糕点,能用的也就只有这么四块了。
姜梨默不作声的又咬了一口手里的粽子。
淡淡的栗子香甜充盈了她整个口腔。
姜梨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吃甜食,嘴里的糕点也许是放得时间有些久了,虽然没有变质,但是口感已经略显粗糙,甜度倒是她喜欢的甜度,吃起来甜而不腻。
这样的味道让姜梨不禁想起那日和沈钰商讨防患后,自己高烧病倒的时候。
她依稀记得,那一日,在苦涩的药汁后那一抹清甜,和嘴里的味道几乎一样。
“你,在之前有回来过吗?”
姜梨放下手中的粽子,看着景睿旸认真的问道。
对上姜梨的眼睛,景睿旸点了点头,解释道:“你高烧那日我回去过,本来想和你解释清楚,但大临来袭,我便不得不离开”
“我知道了。”
姜梨低下头,将剩下的粽子全部吞了下去。
干粮是真的很难吃,但是栗子糕很甜。
“等等?你怀里鼓鼓囊囊的事什么东西?”
吃完粽子,姜梨将芭蕉叶子用清水冲洗干净小心的叠好,一转头便注意到了景睿旸怀里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这没什么”
景睿旸瞬间就记起了那两个惨不忍睹的粽子尝试品。
“拿出来我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阿梨:这两个粽子可真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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