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除夕当天, 于夏是和王月梅一起在张文东家过的。
张文东家在市里近今年新开发的小区，距离青平巷差不多二十分钟车程，吃完饭以后于夏便想找借口回青平巷。
放假这些天, 于夏几乎都是自己住在青平巷，王月梅隔三差五回来一趟，给她送些吃的和零用钱, 偶尔陈澈会过来带她出去转转顺便吃个饭，其余的时间, 于夏几乎都在研究季清予给她的那本笔记，日子倒也不算乏味。
趁着王月梅从厨房走出来, 于夏放下遥控器起身：“妈, 我想回去了。”
王月梅看了看她，也没阻拦：“外面天快黑了, 你等等我换衣服送你。”
正说着话，张文东从书房走出来, 见状开口：“小夏怎么了？”
于夏乖巧笑着：“天快黑了, 我就不打扰您和我妈妈休息了，多谢张叔叔今天的款待。”
“天都快黑了还走什么啊，家里有客房, 今天大年三十晚上还得一起守岁呢！”
张文东面上看不出什么, 于夏一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心留她, 还是假意寒暄。
顿了片刻，于夏还是摇了摇头随便扯了个谎：“不用了张叔叔, 我晚上还约了同学一起去放烟花，怕回来晚打扰您休息。”
见留不住, 张文东也就没再说什么, 就嘱咐几句路上注意安全之类的场面话, 于夏一一应下，直到踏出大门，于夏才松了口气。
“妈你不用送了，我出门去小区门口坐公交车就行了。”
王月梅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晚上跟同学别玩太晚，到家给我发个短信。”
于夏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于夏方向感不错，来的路上又特意记了路，现在对回家的方向也不是一无所知，她记得这个小区门口有一个公交站牌，王月梅也说过青平巷和张文东家所在的小区有直达的公交车。
出了小区以后，于夏顺利找到了王月梅说的15路公交站。
街道上年味儿很浓，不仅小区里张灯结彩，街道两旁的商铺也都贴上了红红的对联和福字，偶尔还能看到挂小彩灯的。
许是于夏已经有好几年没有好好过过年了，突然看到这么十足的年味儿忍不住深有感触。
等公交车的功夫，于夏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是宋瑶发来的短信。
【宋瑶：夏夏新年快乐！你吃过晚饭了吗？】
于夏笑着低头回复：【吃过了。】
【宋瑶：你在临江吗？】
【于夏：在呢。】
【宋瑶：太好了！！那我们一起出来放烟花吧！然后再一起去季清予家玩！】
看到季清予三个字，于夏的心脏下意识“砰砰”了两下。
季清予也在临江吗？
放寒假前他不是说可能会去B市么？
于夏捏着手机，又重新仔仔细细读了两遍宋瑶发过来的短信，最后在对话框打上一个字：【好】
短信刚发出去没有半分钟，宋瑶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夏夏新年快乐哇！”
于夏抿唇笑着：“新年快乐瑶瑶。”
“夏夏你在家吗？我们待会儿过去找你。”宋瑶声音很是欢快，听起来心情不错。
听到我们的“们”字，于夏心脏咯噔一声。
她下意识开口：“那个……我不在家，我今天和我妈去她朋友家吃饭了。”
“这样啊，那你几点回家啊，我们过去找你。”
于夏：“我已经出来了，在我妈的朋友家小区门口等公交。”
“哪个小区啊？我和季清予还有江平野正在外面，要是不远的话我们直接过去找你。”
于夏回头看了一眼小区大门，报上了小区名字：“今阳名城。”
“今阳名城？！！”
隔着电话于夏都能感受到宋瑶的激动：“我家就在对面小区，你站在原地别动，我们现在就过去找你！”
说完，没等于夏说话，宋瑶就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夏夏就在对面小区门口，我们快去找她吧！太棒了！今年的人终于齐了！”
江平野：“哎你慢点跑，看路！”
……
没过多久，于夏远远就看到马路对面并排走过来的三个人影，而她一眼就看到了最外侧的季清予。
少年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身姿挺拔，依稀能看清轮廓，路灯下，原本蓬松的头发像是被添了一层朦胧的滤镜，就连发丝都在发光。
马路对面，他像是有所察觉突然抬头看过来。
视线在空气中相触的瞬间，于夏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为他不可抑制的跳动着。
很快，他们穿过马路朝她的方向走过来。
于夏起身迎过去跟他们打招呼：“大家新年快乐。”
江平野：“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宋瑶挽着于夏的手：“太好了，今天季清予破天荒从B市赶回来陪我们放烟花，刚好你也在临江！”
说着，宋瑶往她身后张望了两眼，随后问她：“夏夏，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啊，阿姨呢？不是跟你一起回家的吗？”
愣了一瞬，于夏才反应过来宋瑶的意思：“我跟我妈说待会儿去和朋友放烟花，让她先回去了。”
“这样啊。”宋瑶点了点头：“既然人齐了我们先去买烟花吧！我听说前面那条街有卖的。”
季清予视线掠过于夏头顶，淡淡应着：“行啊，那就去看看呗。”
说完，几个人一起往宋瑶说的那条街走。
二零一一年国家还没有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街道两旁有不少小摊贩在卖烟花爆竹。
宋瑶指着其中一家说：“这家看起来挺全的，我们去这家看看吧！”
江平野应道：“行啊，那去呗。”
于夏和季清予也点了点头，几个人一起去宋瑶指着的那家摊位。
江平野率先拎起一盒窜天猴：“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啊五块一盒。”
“那这个呢？”宋瑶拿起一盒魔术弹：“这个多少钱啊？”
“这个贵一点十五块钱。”
后面，宋瑶又拿了几种烟花问价格，除了一开始江平野问的窜天猴，剩下的都是她没见过的。
从前她最常玩的就是仙女棒，几乎都是陈澈拿给她的，只不今天似乎没看到。
思及此，于夏下意识抬了抬头，视线在摊位上搜寻。
与此同时，季清予低头看了她一眼。
很快，江平野和宋瑶就挑选好了，除了刚刚他们问过的那几样，又买了一个冲天炮。付好钱以后，宋瑶转过头：“我们去那边的江边放吧！过年那边有很多人放烟花。”
于夏点头：“好啊。”
突然，头顶响起一道清冽的嗓音：“等等。”
于夏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季清予掉头回去小摊找老板：“老板，有仙女棒吗？”
“有。”说着，老板从最底层扒拉出来几盒仙女棒：“你要几盒？”
“两盒吧。”季清予说。
付完钱以后，季清予拿着两盒仙女棒回来：“走吧。”
宋瑶：“你干什么去了？”
“买两盒仙女棒。”
宋瑶伸手接过来：“行吧，那快走吧，待会儿江边没位置了。”
“嗯。”
于夏迈步跟上去，视线始终落在不远处那个挺拔的背影上。
应该是巧合吧。她想。
宋瑶说的没错，江边的确有很多人在放烟花，几个人选了一个人少的空地一起吧烟花摆好，最后由季清予和江平野两个男生负责去把摆放好的烟花点燃。
烟花打在空中的一瞬间，头顶的天空瞬间被照亮，五颜六色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宛如一朵朵盛开的花，热烈又璀璨，在深蓝色的夜空中尽情绽放它稍纵即逝的美丽。
“哇——好美啊！”
“哇塞，也太漂亮了吧——”
周遭一片喧闹，于夏小心翼翼抬头，影影绰绰的光线下，少年的侧脸忽明忽暗，她不由得忘了移开视线。
许是感受到她的目光。
突然，季清予低头看过来。
与此同时，天空中再次炸开一朵彩色的烟花。
在她眼中，季清予看清了烟花的颜色，那一刻，他心底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扣了一下，他轻轻张了张唇。
只可惜，烟花转瞬即逝，于夏也没能捕捉到季清予说的那四个字。
等于夏再次回过神，季清予已经收回视线，仿佛刚刚那几秒的对视，只是她一个人的错觉。
后来，任凭烟花如何绚丽璀璨，季清予也没能静下心欣赏。
直到许多年以后，季清予再想起于夏，总会想到今天晚上那份不知名的悸动，和烟花映在她眼底时，那双明亮又灿烂的眸子。
放完烟花已经将近晚上十点了，几个人从江边往回走的时候刚好碰见路边卖烤红薯的，宋瑶吵着要吃，几个人便陪她一起去买。
江平野：“老板，烤红薯怎么卖？”
“剩下的个头都不大，大过年的就卖你们三块一个吧。”
两个男生不吃，宋瑶挑挑捡捡最后才挑出两个差不多的：“就要这两个吧。”
“好嘞。”
江平野掏出钱包付钱，随手接过烤红薯分给于夏和宋瑶一人一个：“现在我们上哪儿？去老季家，还是各回各家？”
季清予没什么意见：“都行，反正我家没人。”
“那咱们就去你家守个岁？”
“行。”
意见统一以后，几个人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出发去季清予家。
季清予家平时就没什么人，今年过年季清予全家都去B市过春节，初三以后才回来，只不过因为宋瑶放假前说了放烟花的事，季清予才在B市吃完午饭坐了最早的一班高铁回来，今天家里更没人。
过年马路上车少，一路畅通无阻，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季清予家门口，季清予从钱包里拿出一张纸币付了钱。
季清予家很大，室内装修是典型是欧式装修，富丽堂皇，是当时这个年代最流行的装修。
几个人换上拖鞋走进去，江平野轻车熟路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操——你家沙发也太舒服了！”
季清予横了他一眼：“有女生在呢！”
说完，季清予从冰箱里拿出一堆零食和饮料放在茶几上：“家里只有这些，你们挑喜欢的吃。”
说着，季清予拿了两盒酸奶，依次推到两个女生面前。
宋瑶比了个ok的手势，而后抬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放春晚：“快来我们一起看春晚。”
相比江平野和宋瑶的轻车熟路，于夏整个人显得小气又拘谨，她靠着宋瑶坐在沙发的一角，就连手脚都尴尬得不知道往哪里放，生怕身上的衣服弄脏了白色的翻毛皮的沙发套。
电视里放着冯巩的的小品，宋瑶和江平野被逗得笑声连连，就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季清予也频频莞尔。
只有她，只有她在昂贵的沙发上如坐针毡。
一直以来，她都清楚自己和季清予之间的差距，她比别人多付出百倍的努力才能追赶上他的脚步。
可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和季清予的差距，不仅仅是她努力学习就能追赶得上的。
她可能永远也住不起这样富丽堂皇的房子，更用不起翻毛皮的沙发套。
她那点卑微可怜的自尊心，再一次被现实狠狠敲碎。
胸腔里的闷堵，难受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他是天之骄子，她一直都知道。
暗恋是她一个人的事，可是她突然觉得好累好累，仿佛不管她多么努力追赶他，伸出手都触不到他一片衣角。
好不容易挨到十二点，电视里也响起了《难忘今宵》，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于夏郑重的许下一个愿望——
新的一年我不要再喜欢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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