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坐在随时可能掉下去的窗台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被很多枪指着, 随时可能被射杀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如果是过去的玩家，他会说，这让他感到十分恐惧，曾经死亡过一次的恐惧会让他难以面对这样的场合, 连呼吸都要停止一般的恐惧。
往日的场景历历在目, 仿佛噩梦一般, 让玩家甩脱不开。
这样的状态, 恐怕只有直面死亡才能真正消除这种恐惧吧？
可是玩家做不到。
他不敢赌。
但是现实却往往与他的想法相反。
行走于异世, 以达达利亚的身份度过的年月大概有多久了呢？
玩家记不清楚，起初的时间还算正常，可到了柯南元年之后，却是过了好几个三百六十五天也没有过去一年。
他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唯一在潜意识里坚持着的, 就是自己的扮演度了, 他将扮演度控制在一个还不算危险的区间内，维持着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
作为火水, 需要完成的任务太多了。
而面临的危险也太多了。
他仿佛在钢丝之上行走，一不小心便会落下深渊。
或者，他早已身处深渊之中了也不一定。
在这样的状态下，早先对死亡的恐惧也逐渐消失了，他仿佛一个空壳一般，炙热的情绪在逐渐冷却, 最后变成现在这幅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他还是自己吗？
他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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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达利亚张扬地笑着，他的笑容和此前的完全不同, 也是柯南等人第一次见到的笑容。
仿佛之前都是隐藏，只有此刻才是真实。
他坐在窗台上摇摇晃晃, 很难想象那样强大的一个人会有这样轻飘飘的样子。
这一瞬, 了解他的, 不了解他的，内心都十分复杂。
柯南想起了他和达达利亚的初见，当时的他其实是察觉到问题的，也对达达利亚抱有怀疑，可达达利亚此人似乎天生就拥有让人喜欢他信任他的能力，这些怀疑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弭了。
此时此刻听到达达利亚的话语，他莫名有种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因而，后面达达利亚的任何动作，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
只见达达利亚往后一仰，整个人骤然从窗台上往下坠落，仿若游鲸坠入大海，带着归乡的喜悦……
可那不是归乡。
在柯南反应过来之前，有两个身影冲向了达达利亚，在密集的枪响声中，一个身影倒下了，而另一个身影则握住了达达利亚的手。
倒下的是五粮液，他别扭地套着假发，倒在血泊之中。
在濒死的瞬间，他还有些漫无目的地想着，自己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明明知道贸然冲出去会很危险，可还是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抓住达达利亚的手。
他想要告诉那个迷路的孩子，他现在做的不是回家，而是……自杀呀。
明明是在笑着，明明是在放出狂言，可五粮液却莫名觉得，他在哭。
为什么要跳下去？
——因为找不到别的回去的方法了呀。
五粮液缓缓闭上双眼。
你要如何回归故乡呢？
不，你回不去了。
你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才会如此绝望。
意识沉入黑暗……
另一个抓住达达利亚的手，来自于毛利兰。
与五粮液不同，刚刚的枪击中，没有一颗子弹对准她的方向，因而她也能安全而快速地握住达达利亚的手。
这样的举动令很多人都感到震惊，包括达达利亚。
那双无光的双眼中第一次染上了情绪，他不接道：“为什么要拉住我？”
“我不明白你刚刚在说什么。”毛利兰坚定的目光直视那双令人恐惧的双眼，握住达达利亚手臂的手无比牢固。
“但是，从这里跳下去，是会死的！”
“我无法对眼前的死亡视而不见！”
啊。
好耀眼。
这就是动漫女主的光芒吗？
玩家似乎有些理解贝尔摩德了。
即使是面对他们这样无可救药的人，也会伸出手试图拯救吗？
玩家静思些许时刻，随后浅浅微笑，他的笑又变回属于玩家的笑了。
“就当是一个魔术吧。”
“刚刚怪盗基德为我们展示了变脸的魔术，那么作为展览的主办方，我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即使是这种时候，他还在话语中加上了些许俏皮。
“小姑娘，闭上双眼吧。”
“如果一定想要为我做些什么，那就祝福我回到属于自己的家乡吧。”
难得温和的嗓音响起，柯南刚刚跑到窗口，便看到达达利亚挣开了毛利兰的手，后仰着落入了水中。
他双手自然地伸展开来，脸上甚至还带着笑容，就这样坠入自己选择的水中。
感受着手上消失的温度，毛利兰还有些怔然，她不敢相信，就在刚刚，那样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逝去了，就在她的手中……
“兰！”
柯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唤醒了毛利兰的理智，她摆了摆头，试图摇散刚刚一幕给她带来的冲击。
“没事的，不是你的错……”
柯南在一边小声的安慰着，关心担忧的声音让毛利兰感到莫名熟悉。
“别哭了……”
哭？
毛利兰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发现，她的脸上满是泪水。
没有人知道，在刚刚握住达达利亚手的时刻，毛利兰仿佛共情了他一般，感受到了无边的绝望。
没有人可以拯救他。
自己也不行。
--
“砰——”
水面溅起巨大的水花，世界骤然转换为梦幻荡漾的场景，一时间，在水波下，什么都看不清了。
玩家一点一点沉没于水中，整个世界便仿佛彻底安静下来，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展览上的嘈杂，人们憎恶的眼神，指着他的黑洞洞的枪……
一切，都被水包裹，也逐渐消散了。
他躲进了一个纯然安静的世界之中，什么都不用管，只是感受着自己对身体的控制，以及呼吸一点一点消散……
！
骤然间理智回笼，玩家迅速操控系统，转移了自己的所在地。
他出现在了一片星海之中。
有多久没有来这里了呢？
这里对他而言，曾经是相当于中转站一样的地方，只是自从回到了提瓦特大陆，他就再也没有启用这个中转站。
现在想要脱离危险环境的瞬间，他竟然下意识来到了这里。
玩家四处张望着，然而星海之中一片寂静，连他熟悉的光景都消失了，只余下一片黑暗，而他刚刚到来前的世界也在瞬间消失。
——不，消失的不是世界。
是坐标。
玩家失去了刚刚世界的坐标，这是很不正常的事情，因为所有玩家到达过的世界都会记录坐标……
世界拒绝了我……
不，不对。
玩家忽然勾起了嘴角。
不是的。
是我拒绝了世界。
他的目光扫向过去的世界，果然，此前经历过的世界全部消失，包括……提瓦特大陆。
这个新的“家”也被玩家放弃了。
身后一片漆黑，甚至将来时的路都全部吞噬，出现在玩家眼前的，依旧是崭新的世界明亮的星辰。
可玩家却再也回不去过往的世界了。
他不敢想，自己的故乡是否也在此间湮灭，他也没有选择，只能抬脚，继续往前，前往下一个世界，在无数世界的流转中寻找到属于自己的故土。
……
玩家走了很多的世界。
58013。
当时间的概念被模糊，旅途便也失去了意义，玩家不断切换着马甲，以不同的面孔面对不同的人，但有些共通的东西却难以改变了。
他失去了自己曾经的善意，只会想着以最简单最快的方式完成系统任务获取能量。
59624。
能量……只有充足的能量才能打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他必须获得能量，然后去寻找属于家的世界。
可是没有。
60000。
玩家行走了六万个世界，或者更多，他总是懒得去数。
但最终，在庞大的数量中，他还是找到了答案。
他回不去了。
曾经被人一眼看出来的结论在此刻印证，玩家几乎狂乱地敲砸着新世界的传送大门。
可这是最后的门了。
当玩家拒绝了世界，世界也拒绝了玩家，他被困在世界之外，剩下的能量却不足以支撑他打开新的门。
在上一个世界，玩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失败，没有人恨不得他离开，更没有人为他祈愿。
能量无法得到补充，玩家只能在这世界的间隙之中独自徘徊。
仿佛幽灵一般。
属于空的衣服逐渐破烂，衣服上白色的部分染成了灰色，然而停滞的时间让他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模样，只是眼神逐渐失去光彩。
——其实光彩早就失去了，与他渐行渐远的故乡，与他开始后悔远离的提瓦特。
他选择了一条孤独的道路，就注定在孤独中迷失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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