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七章 揽月（上）
周成浑身猛地一颤，盯着卢远舟的双眼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但那朵火苗还没有来得及熊熊燃烧就又渐渐熄灭了下去。
他造访过遍布太阳系的人类工业基地，研究过每一环工业链条，对人类的工业生产能力了如指掌。一个绝望的结论在他心中清晰地浮现了出来，他对卢远舟说道：
“就凭人类当前的航天能力，就算不考虑时空封闭，也只能把几万人送到太阳系外，这没有意义。他们只会饿死，或者冷死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死在太空中。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恒星际航行的能力，更何况，已知800光年内并没有任何宜居行星。
就算现在集中所有产能，在现有科学基础上大规模建造能跨越上千光年的恒星际飞船。第一批舰队启航的时间也会在一个世纪之后，而后续舰队可能还需要几个世纪才能建设完成。谁有资格第一批登上飞船，谁又应该最后一个离开？
我虽然不知道时空之墙会在什么时候竖起，现有的物理体系无法预测，所谓的宇宙监察者机制也许压根就不属于时空之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时间每流过一秒，我们的机会就会减少一分。
类人和雨人逃命一般地离开太阳系，基本也印证了我的猜测，时空的壁垒或许已经在竖起。而我们还需要几个世纪的时间，这无疑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梦魇。况且，类人也说了，他们是在用整个文明的命运去赌。”
卢远舟听后不仅没有被周成的哀凉述说所影响，反而露出了笑容：
“您不仅在理论物理上天赋异禀，在应用物理也是出类拔萃，对人类现有工业体系更是洞若观火，这也是我来到地球就第一时间来找您的原因。”
卢远舟向前迈了半步，目光坚毅而真挚地看着周成：
“我们不用花几个世纪去建造飞船，也不用为谁应该第一批登上飞船而烦恼。我们有个短时间内就能启动，并且能带着所有人逃离太阳系的工程。但需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所以我需要您的智慧和技术支持。”
尽管卢远舟的话让周成觉得难以置信，甚至是在痴人说梦。但元帅坚毅的眼神提醒了他，这并不是一场春秋大梦，而是人类最后的机会。
卢远舟挥了挥手，一幅精细的全息影像占据了半个客厅。那是月球现在的模样，聚变炸弹留下的沟壑像筷子划过凝固的猪油一般，在月海和环形山群中留下了纵横交错的伤疤。
但之前周成看到过的，那些密集分布在月面上的百米高塔似乎并没有遭到完全摧毁。虽然有些高塔已经面目全非，但整体构型依旧完整，而且基础格外结实。有的地方塔基周围的月岩都被刨去，但高塔依旧稳稳矗立在如风化石笋般的月岩上。
“您在地日拉格朗日L2点封冻和接受治疗的几个世纪里，我们可不只是守着威慑装置等着你苏醒并拯救世界。实际上，一开始我们并不能确定您能否被治愈。就算您顺利苏醒，我们也不敢肯定您是否能经受永恒之城的诱惑。
分子工业革命让工业化可以从分子层面被塑造，生产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提高。但我们没有像地球上的同胞那样，用这份强盛的生产力来塑造气候、花朵、喷泉和雕塑。
四个多世纪前，在我们断绝和地球的联络之后，当时的元帅开启了一项自我救赎的计划。即使在现在看来，这项计划依然可以被称作壮举，所以我们为这个计划起名——揽月！”
卢远舟在投影画面前做了个手势，占据了半个客厅的月球投影就像被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分为二，内部结构暴露在了周成眼前。他惊讶地发现，二十多千米的月壳之下，均匀地分布着环绕整个月球的圆环形空腔。
那些空腔用狭长的通道相连，通过精细地投影画面，他看到那些空腔有居住区、有工业区、还有更多他看不出用途的区域。而且，这只是月球的一个断面。如果整个月球地下都分布着同样的空腔，那将是一座规模堪比永恒之城的地下城。
“我的天啊，这真是一项壮举！这就是你们建设的地下基地吗？”周成感叹着问道。
“驻扎在月球的太空军人数有1000万人，我们可用不着这么大的地方。整个月球地下城具备同时保障十亿人生存所需基本条件条件的能力，并且整个系统可以实现长时间自持循环。不过生活条件就无法和地球上相提并论了。”
周成细细端详着投影上的细节，他被这个超级工程所深深震撼：
“你们是想把地球上的人类都迁移到月球上？”
卢远舟淡淡一笑：
“这可不够，距离敌人三公里和三十万公里并没有什么区别。他们不会因为我们不占用地球上的生存资源而放过我们，揽月计划的核心是，带着威慑装置逼迫类人和雨人，同意我们把人类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去。”
周成惊讶的表情逐渐凝固，他穿过投影画面走到卢远舟身前，面色凝重地说道：
“依照我们目前的工业能力和科学基础，就算在月球的表面堆满行星发动机都很难让其摆脱地球的潮汐锁定，进入太阳同步轨道。
更何况，就算我们有足够推力的行星发动机，月球的星体结构也承受不了这样的推力和加速度，行星发动机启动的时候，就是月球分崩离析的时候。”
卢远舟一挥手，投影中围绕在地下城之外的环形月壳层发出了蓝色的光亮。
“我们当然知道给月球施加足以摆脱地球引力的加速度会让月球解体，所以我们使用月壳深层注浆搅拌技术，把规整月面以下100米到15000米的松散月岩都变成了高强度的整体板结材料，它可比混凝土抗压强度高出好几个数量级。”
周成这才恍然大悟，他想起按照被导向月面的爆炸当量和月岩密实度来粗算。所有聚变炸弹能量轰击月球时，整个月球表面都应该被削去一层。
宣天的月壤会被大量送进月球低轨道，形成月环。但实际上，这样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月球只受了点皮外伤。
卢远舟又用手在投影上搅动了一番，月球的内部结构被隐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条从月心穿过的线条，此时的月球看上去就像一枚海胆。
“不仅如此，我们还在月球中植入了上万条贯穿整个月球的复合纤维带，它们配合注浆技术成为了月球着骨架和锚杆。
你见过它们的，就是那些分布在月面上，像编辫子一样不停吞噬几根纤维带，但高度却没有提升的高塔，他们就是锚杆的外支点。
这样在超强外壳和锚杆加持下的月球，不要说脱离轨道那点加速度。就算是直接和地球相撞，不考虑内部设备受到的冲击力的话，月球也会保持结构完整的。”
周成眉头稍有舒展，但依旧保持了怀疑：
“但我并没有看到行星发动机一类的推力设备呀！”
卢远舟微微摇摇头：
“我们造不出那么多行星发动机，就算造出来了，其能量消耗也无法解决。”
“那怎么让月球离开现有轨道，飞向深空呢？”周成不解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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