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世事难料
果然如舒悦知所料, 之后的纪氏子弟就没有这么顺了，一批之中能有一半成功觉醒都算是好的。这也在所难免, 毕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越是到最后, 能够完成觉醒的越少。心里没底的越是往后，这样的心态或多或少都是会影响到灵兽的。尤其是亲眼看着前者失败，轻者觉醒无效, 重则还会被灵兽反噬, 受点儿不大不小的伤，这样下去更加不敢轻易尝试。
舒悦知在旁神色未变，依旧是先前那副模样。只是心里怎么想的，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在舒悦知看来, 她们舒家子弟一人那么多契约灵兽都敢去试上一试，纪家修士拿出来的灵兽又不多，还怕个什么劲儿。依她来看，纪氏这是安逸太久，没什么冲劲儿了。
纪含山心里也明白，舒漪之前就说过灵兽觉醒存在一定风险，并不是完全安全的, 是以对于出现问题的自家修士, 纪含山也只是近可能地安抚, 争取把损失降到最低。这个时候再去责怪舒家，就显得纪氏太没有分寸和品德了, 这是纪含山做不出来的事情。
而白若渝也没有在跟前看热闹, 她一直在周围游走，时刻都要保证阵法的流畅运行, 不能让外界因素干扰纪氏子弟的灵兽进行醒灵仪式。这是她先前对纪含山做出的承诺, 她当然要认真对待。
事实上自从邪祟化为灰烬之后, 所有威胁性因素都解决了。引雷阵的效果不仅仅只是消灭邪祟，便是有妖兽入侵到山谷外围，也会被雷霆击退的。可以说阵法之内，一切尽在白若渝掌控之中。
等到所有纪氏子弟的灵兽都参与了觉醒仪式，纪含山又放了一只灵兽进去，这不由得让舒悦知高看对方一眼，不愧是纪氏的单灵根天才，确实有几分胆气。
不过看着纪含山放下去的灵兽，舒悦知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面上不由得一僵，这好像是几年前询德师兄给纪含山的。
舒悦知心中有些尴尬，要说师兄给的灵兽也没什么问题，好歹也是能成长到三阶的。舒悦知私心以为，这只破土甲跟着纪含山确实更有前途一点。但凡纪含山手上露一点儿资源出来，也足够破土甲修炼到三阶了。
但是凭良心说，破土甲虽然能修炼到三阶，但说起先祖血脉，那确实是没有多少的。能说它有先祖血脉，不过是因为一代代繁衍下来的，空担了一个后裔的名号。如果破土甲真有成长价值，询德师兄怎么会舍得拿出来给纪含山。
舒悦知心中摇头，恐怕纪含山打的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能够觉醒他赚了，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反正苍岭巨蟒已经觉醒成功，他此行已是不虚。世间哪有这么好的事儿，不过是求一个心理安慰罢了。
纪含山面上仍旧是那副看不出变化的笑容，倒是让纪邈清有些拿不准兄长的主意了。她自然也能看出来破土甲是远远比不上苍岭巨蟒的，师兄这一下没成不要紧，但若是受到反噬可就了不得了。为了一只前途未卜的破土甲，实在是没有这个必要。
当已经有一份可观的收益摆在面前时，一部分人就会选择不再前进，失去了冒险精神。这并不可耻，相反有时候是一种极为明智的做法。对于纪含山的做法，旁人也不会评头论足，当纪含山做出这个选择时，就已经注定了他的内心是如何抉择的，并且已经做好了为之承担后果的准备。
时间过去了两刻钟，水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当所有人都以为醒灵仪式失败的时候，水面上空开始凝聚云气，散发出棕黄色的温暖光晕。
纪含山脸上笑容依旧，还是那副淡定模样。
舒悦知面上先是一惊，有些微微的不可置信，随后反应过来，又挂上一副为纪含山开心的表情。反正这只灵兽也是通过她们舒家的手给出去的，这个时候万万不能让人瞧了笑话，更要把面子上的功夫做足了。
只是舒悦知心中微微可惜，要是询德师兄知道，说不定还要后悔呢，他的几只契约灵兽之中，成功完成了醒灵仪式的也不过两只，远远比不上舒漪师姐，在一般的舒家子弟之中，也不是多么显眼的存在。
这个当口儿舒悦知也没有过多分神，在出结果的第一刻就上前恭喜道，“纪师兄福来双至，师妹恭喜纪师兄了。”舒悦知也没提这只灵兽是舒询德送给纪含山的，毕竟当年的事情她们理亏在前，并不敢拿这个做什么文章。要是纪含山把当年的事情抖搂出来，对她们也不好。
舒悦知忽而后背一激灵，当年的另一个事主白若渝可也还在这儿呢，更不用说纪氏的这些子弟中，难保就没有当年亲历过的人。当年舒悦知的心思都在白若渝和纪含山身上，对其他人没有多少关注，现在怕当年之事被重新提前的，反而是她了。
因此说完这话，舒悦知就后悔了，让你没事儿多嘴干什么，没来由地给自家添麻烦，现在只好祈祷纪含山不要顺口说出当年的事情就行。
纪含山恍若未觉一般，含笑道，“也是它的运数好，当年误食了一株土元草，却没想到竟熬了过来，还能有这般造化。”土元草是一种高阶的土系灵草，顾名思义，是给土属性灵兽食用的，用以固本培元。
舒悦知这下更尴尬了，从她们舒家出去的妖兽还有这么贪嘴的。纪含山这话不是已经挑明了吗，误食误食，不就是原本就没打算是破土甲用，是它自己吃掉了。而土元草原本的使用者，已经很明显了。
苍岭巨蟒也是土属性灵兽，而且血脉也比破土甲要高级，将土元草给苍岭巨蟒服用才是最划算的，给破土甲纯属浪费。破土甲本身没有多少血脉，食用土元草这种对它来说极为高阶的灵草本就不是好事，很有可能会引发灵力暴动，进而暴体而亡。简单来说就是原本破土甲这个容器，是承受不住土元草药力的。所以纪含山才说它运数好，没被撑死反而还得了好处。
不过这话再一层意思就是破土甲能够有如今的造化，可和舒家没多大关系，毕竟舒家也做不出来用土元草喂给破土甲的举动。虽然纪含山也没有这个打算，但这对他来说倒也不算损失。一株土元草换来一个颇具成长潜力的妖兽，说起来还是他赚了。原本破土甲最高只能成长到三阶，这下四阶说不准也有望了。
就算有破土甲这样的例子在前，也没有多少人想复刻一下。毕竟土元草的价格摆在那里，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家族子弟能承受得住的。到时候土元草和三阶妖兽都没了，才不知道要在哪儿哭呢。
不知道舒悦知有没有听出来纪含山的话中之意，只是顺着纪含山的说法说了下去，“那也是纪师兄气运所至，破土甲该有这一番造化。”舒悦知心中暗自庆幸，好歹把这一遭混过去了。
“既然所有道友已经全部参与过醒灵仪式，我们这就退出谷内，尽快与师姐汇合。”眼下事情已经办完了，舒悦知当然想赶快走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么多的人呢，再出点儿什么差错，她们家可就真难过了。因为醒灵仪式而产生的事故舒家自然可以不认，但旁的事情可不好说，当初舒家可是打了包票的。
纪含山点点头，让纪邈清带着自家子弟，把受伤的丢修士都挪到飞舟上去，剩下的人还是怎么来怎么回。
这里肯定有人要问为什么所有人不一起上飞舟呢？毕竟飞舟不仅速度快，而且还安全嘛。
然而对于纪含山这类修士来说，一味地依靠飞舟对他们的修行来说并没有多大益处。这种程度的危险纪含山等人不是不可以应对，一旦失去磨砺自身的心，对修士的影响可是致命的。就算当下看不出来什么，等到日后晋升大阶位时，一样可以看出弊端，甚至是血泪的教训。频频规避风险的举措只会让修士失去成长的进取之心，在修炼的道路上没有经过磨砺的锋刃是杀不死敌人的。
任何投机取巧的方法都会害了修士自身，这也是白若渝不经常使用灵卜的原因，要是凡事都能算上两卦就能解决问题，那还要修士做什么。
这就是修士，这才是真实的修真界。
白若渝收起阵旗，撤掉阵法，和纪含山等人一起，向着舒漪的方向前进。舒漪所在的那支队伍是距离秘地出口最近的，这也是之前就商议过的，其余两支队伍在完成醒灵仪式之后就前往舒漪所在队伍之处。最后三支队伍合拢，集体返回。
而这一路上风平浪静，再也没有妖兽突然窜出来袭击白若渝几人，顺畅地让人惊异，一行人很快就到达舒漪所在的地方。
“恭喜诸位道友都能有所得。”舒漪看纪含山的脸色并不是太差，故而微笑道。她深谙话术之理，知道在这个时候说这些并不犯忌讳。
白若渝细心地发现白瑾然也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便知道自家师兄应该也是得偿所愿了。蓝鳞蛟龙本就血脉不凡，在醒灵仪式中成功觉醒本就不是稀奇事。相反觉醒不成功，才是让人诧异呢。
每一队的人数都差不多，因此白若渝等人赶到的时候，白氏子弟俱都已经参加完毕。从结果来看还是很好的，只有不到五分之一觉醒失败，也没有一个人出现反噬现象，最多也就损失了一次觉醒机会，对灵兽主人本身是没有任何影响的。
听到这个结果，白若渝也心下松了一口气，没觉醒血脉也没什么，只要自身和灵兽没有损伤，也不失为一个好结果了。
接下来就是等向氏子弟过来，四家汇合然后便可以离开秘地。
过了没有多少时候，向氏子弟便也赶过来了。
每个向氏子弟脸上都乐呵呵的，看上去都很高兴，也不知道觉醒成功的有多少，看这样子好像是不是全都成了似的。但是一旁跟着的舒氏子弟却又有所不同，脸上的神色有些耐人寻味。
等聚首之后，白若渝便明白为什么向氏子弟看起来很高兴，而舒家子弟却有些无语的原因。
原来向氏子弟去的那一处醒灵池被妖兽所占，向氏子弟斩杀了不少妖兽，每个人都分到了好几头筑基后期的妖兽以及数不清的初期、中期妖兽，一阶妖兽自不必说，更是装得盆满钵满。就这一次的收益便可以给自己的灵剑上添点儿好材料，向氏子弟怎么会不高兴。
而且向氏子弟还没让舒家人帮忙，是向秉恬带着一众子弟亲身上阵，一剑便是一头筑基妖兽，端得是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要说这群妖兽也是倒霉，明明数量上占据着极大的优势，却偏偏遇上向家这群杀胚。剑修的战力是不能轻易衡量的，谁知道剑修的一剑蕴含着多大威力，尤其还是向秉恬这种剑道奇才。
而后白若渝也知道了向氏子弟这批灵兽的决定成功率，只有二分之一而已。但是向家修士的心态很好，又因为有了这批妖兽作为收获，是以向氏子弟也没有多少失望。
反而是舒氏子弟背后给舒漪吐槽，说在她看来向家人觉醒率不高的原因还是在醒灵池旁击杀了太多的妖兽，以至于血水都染红了醒灵池。这才是向氏子弟灵兽觉醒成功率低下的原因，一点儿都不讲究，真是砸她们舒家的招牌。
舒漪除了安抚自己的师妹，还能做什么？总不能到向秉恬面前，说向氏子弟有点儿不讲究，根本没把醒灵仪式当回事儿？舒家人自己看重醒灵仪式，恨不能在进入秘地之前焚香沐浴，斋戒三天。这是舒家自古就流传下来的法门，每一个舒家子弟都会重视。
但是相对而言，一向重视自身实力的向氏实在不大看重这个，但是不看重不代表向氏会把白来的机缘推出去。对向氏子弟而言，灵兽能完成觉醒自然是好，没有她们也不失望，这都是天数使然。
而且向氏子弟秘地之行中，并不是没有落到好处。相比枯坐着等灵兽进行醒灵仪式，她们更愿意和妖兽对战，以此来磨炼自己的剑技。这样既能提升自己的实力，还能赚得盆满钵满，向氏子弟何乐而不为。
三家子弟在秘地之中如何作为舒漪不管，她只要最后的结果对她们舒家有利就可以。至于这其中要牵扯到什么，在舒漪看来都没有她们舒家的利益重要。
现如今看来舒家的目的是达到了，三家子弟对于秘地之行十分满意，这下只要让三家的洞虚前辈看到，舒家联合三家对抗虞家的战略构想就算是初步完成了。而且舒漪还有更深一层的顾虑，听说和虞家同在一州之地的杨家一向与虞家是面和心不和，为何现在虞家动作这么大，却不见杨家有什么动作？难不成杨家被虞家用什么说服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们舒家岂不是更加被动……
舒漪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给胆敢觊觎万兽平原的虞家一个教训。当然她目前的境界还不足以做出什么，这些自有上面的几位老祖操心。她要做的，就是在自己这个阶层之中，笼络到一切可以笼络的力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舒漪不相信，自家这次下足了血本儿，还怕拉不到足够的助力？便是其余三家心里有什么想法，这次也不得不帮舒家，至少在舒虞之争时要表明态度，绝不能让三家隔岸观火。如果舒家出了问题，那么三家真的就能独善其身？
眼下说这些还有些遥远，一行人还没有离开秘地，是以舒漪面上还是那副柔和神色，看起来弱柳扶风，实则个中心思绝非常人可以企及。
回去的路上难得没有遇上什么麻烦，不论是邪祟还是妖兽，什么都没有遇到过。
也不知道是不是邪祟惧怕白若渝，妖兽躲避向家人的缘故，回去这一路上都十分平静。让不知情的人看了还以为是这些人刚春游回来，每个人脸上都是悠哉游哉的神色。
舒漪心下算计不断，面上还和白若渝等人言笑嫣然，丝毫看不出来心里的百般算计。
而白若渝则是在想，这次舒家肯这样出力，所图之事一定不小。这其中奥秘，还是要细细思量才是。可别着了别家的道儿，做了两家争斗的棋子。
在白若渝看来，如今惠陵四家确实称得上是荣辱与共，少了哪一环都不行。外来的世家只想图谋惠陵的利益，却未必想要填补上惠陵的义务真空。真有事儿的时候，可就靠不住了。
所以对于三家来说，宁愿让熟悉套路的舒氏继续掌控万兽平原，也不愿意让陌生的虞氏插手进来，这就是怀旧效应。
但这也并不是说三家就愿意做舒家的先锋队，替舒家冲锋陷阵，这是不可能的，不符合三家的利益诉求。最多也就是舒家在和虞家打擂台的时候表个态，不让虞家真觉得惠陵四家元气大伤，可以视为无物。
惠陵四家在面对邪修上官云和时并没有伤到元气，基本上做到了无一伤亡，除了失去天谴峡谷作为屏障的纪家之外，其余三家根本没有受到实质性打击。虞家想要借此摸一摸舒家的底，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此方空间依旧有不稳定之处，还是等到家族彻底探索完之后，再请几家道友入内。”舒漪神色温和，一副很为众人家族考虑的模样。
确实，如今这处秘地算得上是危险重重，舒家也是迫于无奈，出于急需拉拢三家的考量，这才会在此时让几家子弟进入。这不，白家的白若渝不就差点儿出事？像白若渝这样得自家老祖看重的后辈，是不在舒家任其自由发展的名单上的。
所以等到这里彻底平静下来之后再进入，确实不失为上策。至少从长远来看，这对三家及其门下弟子是有利的。
然而向秉恬却笑道，“若是舒道友不嫌弃，我们向氏这些子弟也可以协助舒家勘探。别的不敢说，至少清剿妖兽个个儿都是好手。”向氏子弟以一当十，确实是难得的帮手。不过……
一众向氏子弟也附和道，“就是，舒道友尽管开口，咱们一定全力襄助！”这是多么大一笔利润啊，又是难得的历练场所，向氏子弟只是醉心剑道修炼，又不是真傻子，自然听出了向秉恬的言外之意，当下齐声附和道。
舒家修士脸色都木了，又不敢开口替舒漪拒回去，这要是一个没说好惹了向氏忌讳，家族大计可就毁自己手上了。
舒家子弟在心里吐槽，以往没看出来向家人这么鬼精啊。按理说像白氏那样灵石多到溢出来的心思多还能理解，向家却是先前一点儿风声没露出来。突然来这一下，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舒漪脸色未变，仍是笑道，“秘地险峻，此事还要两家长辈细细商议。若向道友家肯出手相助，舒漪感激不尽。”舒漪能说这话可是很难得了，惠陵之中哪个家族不知道舒氏一族将妖兽视为私产，哪里肯让其它家族染指万兽平原。这次舒家肯这样拉拢三家，就是觉得自家被虞家挑衅权威了。
其实舒漪也是仔细考虑过的，如果自家真的独自探索秘地，还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秘地是不允许金丹及以上境界的修士入内的，舒家也不敢说能承受得起独立探索的损失。如今向秉恬的这个提议不说正中舒漪下怀，却也相去不远了。
向秉恬也不由得神色微凝，下一瞬便又缓了过来，“如能这般，向氏定鼎力相助。”
这话听起来可太有意思了……
白若渝和白瑾然对视一眼，其中意味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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