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讳疾忌医吧,男人都这样
制作果干和炮制药材都需要时间,并非一朝一夕之间就可以完成。
苏郁白前后进了几次山,精贵的药材不好找,随处可见的那些普通药材他也没嫌弃,简单处理一下送到药材铺总比挑粮食去镇上卖划算。
没上过学的平民百姓也不懂这些,家人都以为他是自己看书学会的。
这山上,只要是能卖钱的东西,跟着一起进山的苏绣河都想给它背回去!
等到下一次书院放旬假,苏郁白终于有空闲,跟他们约好一起去镇上。
他准备的东西多,除去留家自用的少部分,另外还攒了好几个大坛子。
也不是不能拿绳子绑了用扁担挑着走,但苏绣河怕山路难走,一不小心给碰碎了,他们把村长家孙子也叫过来帮忙。
苏嘉谷比苏郁白大两岁,在古代已经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他在镇上学木工,暂时不用太着急,但在家里也算是个成年劳壮力了。
店里老师傅厚道,从年初开始就算他出师,每月都会结算一次工钱。
最近过节,苏嘉谷买了点东西回来,正好今天回镇上,可以同他们一道。
文人穿得长衫价格昂贵,苏郁白对这些东西不太在意,平日里都是三两件洗到发白的衣服换着穿,只要穿着舒服就行,多余的闲钱最多给自己买好一点的笔墨纸砚。
苏大哥掏空家底,最多也只能给弟弟交个学费,他一个大字不识的人,哪里知道对学生们来说,书本费才是大头。
好一点的纸张穷苦人家都很难用得起。
不过这些东西苏郁白就能自己解决,并未跟大哥说过,真心假意他心中自有分辨。
苏嘉谷进到院子里,看到两个长辈,先是叫了人,然后才兴致勃勃去找小伙伴。
苏郁白看着不大,却也正值青春年少,风姿如画的年纪。
少年弱不胜衣,丝绸般柔顺的长发披在肩上,纤细的胳膊抱着一个比他自己还要胖一圈的大坛子,抬眼看过来,眸色浅浅淡淡。
苏郁白还没来得及跟苏嘉谷打招呼,就看到对方几步冲过来,声音咋咋呼呼。
“这么重的东西哪里该是你搬的?让我来吧!”
苏郁白面露迟疑,“这样会不会不太合适?”
这时候,苏绣生和苏绣河已经一人抱了一个坛子起来,本想着让小叔叔抱最小的那个,谁知道一回头就看见他抱了个最大的!
苏绣生也是一脸紧张,“哪里不合适了!我们跟嘉谷都是干习惯农活的,这点东西根本不算什么。要是让我爹看到你抱着这么重的东西出去,回头还要数落我们欺负你呢!”
苏郁白:“……”
那好吧。
他把怀里的大罐子递给苏嘉谷,自己抱起最后那个小的。
里面都是些炮制后分装好的药草,不重。
苏嘉谷抱着沉甸甸的罐子一个趔趄,差点在几人面前丢脸,好悬一口气没提上来。
……怎么苏郁白抱起罐子时脸色都没变一下,到他手里就死沉死沉的!
难道他最近农活干少了,身体变虚了?
几个人从小一起玩到大,关系很不错,苏绣河没跟他客气,打量着苏嘉谷纠结的神情,凑过来调侃道:“你要是搬不动,我两换一换?”
他怀里这个稍微小点,走山路也方便一些。
苏嘉谷掂量了一下,感觉能坚持住,倔强昂首道:“你少来,别在小七面前抹黑我,一个罐子我怎么可能抱不走!”
苏绣河暗自翻了个白眼,谁要抹黑他了,还不是担心他浪费小叔叔辛苦做好的东西。
河谷村光听名字就知道有多偏僻,又是山谷又是河流的。
光是从村里走到小镇就要一个时辰,再去大一点的县城,那得走一天一夜。
不过他们一年忙到头,能顾好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就不错了,倒也不太需要往县城里去,最多就是在农闲时去镇上赶集。
苏郁白在书院读书,天不亮就要起床出门,一开始有苏嘉谷拉着他走,在路上照顾他。
后来苏嘉谷去当学徒了,就是苏郁白自己一个人去书院。
他自己走,脚程还快些,也没觉得多辛苦,反而把苏大哥心疼的不行,想凑点钱让弟弟住书院里。
但是书院里有门禁,对未及弱冠的学生管理更是严格,轻易不让外出,苏郁白不太喜欢。
镇上到处都是赚钱的机会,成天被关在书院里多难受?一大笔住宿费还会平白增加一大家子的压力,这个提议自然而然的也就被搁置了。
苏嘉谷帮他们把罐子抱到早就谈好的商铺门口,累到满头大汗。
他抹了把脸,跟小伙伴们说一声就准备走了。
苏郁白拉住他,从袖子里掏出两副膏药,又给了苏嘉谷一小包果脯。
果脯外裹了一层糖衣,光是成本就要不少铜板,比普通的果干昂贵许多,这一包放在商铺里少说要卖二十文钱。
苏嘉谷刚出师,一天的工钱才五文,哪好意思要这些。
苏郁白打量他两眼,神色平淡但很坚持。
“收下吧,我看你腰不太好,这膏药贴两晚上就行了,果脯留着补补身子吧。”
现在的人饭都吃不饱,平时也没啥油水,吃点糖确实能补充点能量。
苏嘉谷黑脸一红,放下偷偷揉腰的手,接过东西后不好意思的冲苏郁白笑了笑。
他跟一旁的两兄弟打过招呼,羞愧的掩面而去。
苏绣生也不是第一次陪苏郁白出来卖东西了,他嫌弃店家给的价太便宜,正在跟对方讨价还价。
最后连着坛子一共卖了五百文,相当于半两银子。
他揣着钱出来,看到苏嘉谷含糊几句就跑了,眼神疑惑的问道:“他跑那么快做什么?急着回去做工吗?”
苏郁白把钱给几人分了分,随口道:“讳疾忌医吧,男人都这样。”
苏绣生:“……?”
苏绣河没吭声,默默把自己那份收好,动作利索的又把药罐子抱起来,准备好去下一个目的地。
兄弟两只干了点苦力,真正能卖上钱的技术活都是靠苏郁白来完成,本来都不好意思要钱,但小叔叔一定要给,他们这来来回回的推辞也不好看。
两人干脆把分来的钱攒起来,等逢年过节时,如果苏郁白放旬假就一起去吃点好吃的!
再给家里也买点东西,这样大家都高兴。
药材卖的价钱更高,而且都是苏郁白炮制好的,药效好质量高。
药馆的坐堂先生跟他合作愉快,给钱十分爽快。
要不是知道苏郁白在镇上书院读书,都想让他来自己这打工了。
炮制好的药材,加上几根手指粗的野参,一共卖了一两半的银子,比种一年地挣得都多。
不过药材不好找,野果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有,这样的买卖不是一直都能做。
苏绣河跟苏绣生只愿意拿卖果子的钱,药材钱都塞给苏郁白装好了。
药材金贵,折了根的都不好卖价,从采集到炮制他两几乎帮不上一点忙,这跟制作果脯果干可不一样,他们还能帮忙削个皮什么的。
苏绣河跑了这么多次,对镇上的物价也有一定了解。
这里的读书人从来不用为家里的生计担忧,可他们家里穷,连店里好点的砚台都买不起,怎么好意思再贪小叔叔自己赚得辛苦钱?
看时间还早,苏绣生拉着苏郁白兴致勃勃道:“咱们去吃碗面吧,我都快忘记肉是什么味道了。”
苏绣河舔了舔嘴唇,也跟着一起点头,说到底,他两也只是半大的孩子。
苏郁白对两个侄子比较溺爱,没怎么纠结,爽快的点头同意了。
店家大约背后有点关系,将摊子支在街道口,这里人来人往,生意很不错。
为了招揽顾客,店家也舍得下本,素面里加了点油,满满一大碗,加一文钱就给添牛肉,非常实惠。
吃完下肚,唇齿留香。
只要手里有点闲钱,大家都愿意来这里吃碗面打打牙祭。
至于那些酒楼饭馆,那就不是普通人可以肖想的了,动辄好几两银子,是富家少爷们才会去的地方。
素面一文一碗,牛肉面两文一碗,苏绣生没委屈自己,要了三碗荤的,自己先一步把钱付了。
苏绣河用茶水把筷子烫了烫,然后才递给苏郁白,把自家小叔叔伺候得明明白白。
“面上来咯,客官们吃好!”
苏郁白的吃相斯文好看,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并不显得他寒酸,矜贵的模样像是谁家落难的小公子,旁边的食客对他们频频侧目。
正当众人吃面时,一个腰上坠着玉石,看上去颇为富贵的年轻公子打马路过。
那人似乎心情不好,抿着唇阴沉着脸,即便面容俊美,也没人敢多看。
当发现苏郁白在这里时,那年轻公子却突然展颜一笑,翻身下马。
“还以为又要有好几日看不到你,没想到这么巧让我在外面碰上了!”
他眯着眼用审视的目光看向苏绣河两人,又转头笑吟吟的跟苏郁白打招呼,变脸得速度令人咂舌。
“这两位是……?”
穿着一身短打,手上还有一层茧,估计是干苦力的。
面容倒是端正,就是不知道是苏同学的什么人。
苏郁白看到他也不惊讶,捏着筷子淡淡道:“他们是我大哥的两个儿子,苏绣河、苏绣生,你叫名字就好了。”
他又回头给表情严肃的两个侄子介绍,“这位是我在书院认识的师兄,慕千朝。”
慕千朝挑了下眉,笑吟吟道:“原来是两位大侄子啊,早就听小七说你们关系很好,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了。”
苏绣河:“……”
什么小七?小七是你能叫的吗?!
苏绣生不喜欢这位所谓的师兄,总觉得他对小叔叔不怀好意。
他别开脸,哼了一声。
慕千朝并不介意他们的态度,面不改色的在苏郁白身旁坐下,只想拉着他说话。
苏郁白像是没看见几人的交锋,抬头问道:“今天心情不好?”
当初创办族学的大家族便是姓慕,如今的书院虽然由官府管理,投钱扩建后对外招收学子,但慕家人终究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至少算书院的半个东家。
慕千朝是慕家的一个分支子弟,到外面不知道,但在这小县城里背后的家世当属一流水平。
当初有些富家子弟抱团,还想欺负苏郁白,慕千朝上去就把那些人踢跑了,谁还敢把他惹生气?
慕千朝单手托着腮,仔细欣赏着苏郁白的侧脸,神色也不似方才苦恼了。
“哎,我本家的族叔回来了。听说他性格冷漠严肃,眼里又容不得沙子。往后,我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还不错,至少还知道自己不学无术。
苏郁白闷声笑了笑,轻声问道:“莫非他还要在你家住下不成,还能管得住你?”
慕千朝脾气是不好,但要说纨绔子弟的作风,他也没有。除了不爱读书,不服管教,倒也没惹出什么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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