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千山万水，一路同行【完】
“苏大人！”身后一人疾步追出来，叫住被下人扶着上马车的苏郁白。
上次那场宫变之后，已经过去五年，弱不胜衣的少年已经长大，苏郁白回头看过去，眉眼依旧，风姿如画。
青年身着一袭青黛色的衣裳，居高临下的看了来人一眼，矜贵的气质让人高不可攀。
苏郁白微微侧首，低声问道：“如此着急，怎么了？”
追出来的人也是刑部官员，官职不高，主要负责记录，因为字写的又快又好，被部门其他人讨好的塞到了苏郁白这里。
他们已经合作审理过不少案件，记录下来的文字清晰有条理，确实非常好用。
在能干的下属面前，苏郁白表现的还算有耐心。
青年双手重叠在一起，规规矩矩的对苏郁白行了一礼，神色窘迫道：
“过两天是花朝节，东城会有一场赏花会。陛下说要与民同乐，雅俗共赏，届时还会有新奇的民间表演。下官有好友在策划此事，我已经托他留了一处清净的观景处，不知大人是否喜欢赏花，与下官同去散心？”
苏郁白婉言拒绝，留下青年怅然若失的站在石阶上。
轮值的官员正好看到这一幕，捂着额角忍不住骂了他一句，每年总有那么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憨货，自找麻烦也就罢了，可别连累到他们。
“你知道那是谁吗？到了刑部，好好做事才是要紧，少一天到晚围着尚书大人转。”
小官眼神闪躲，抿唇不解道：“为什么？无论在哪个部门做事，讨好上级官员不都是约定成俗吗？”
又不是贿赂，他想跟上司亲近一点又无大错？
轮值官员冷笑一声，“你且看着吧，再这样下去有你好果子吃。”
长街的另一头，苏郁白没有直接回府，马车在一家新开的酒楼前停下，他为了查案子耽搁了一些时间，慕青寒已经独自在此处喝了两盏茶。
若是别人这么让男人等，怕是从进门开始就在诚惶诚恐的谢罪了。
苏郁白脸上却并无异样，男人端坐在方桌之后，眸色清冷好看，看到他后，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了许多。
抱住主动依偎到身旁的宝贝学生，慕青寒低头在他的发顶上亲了两下，又在苏郁白纤细的后腰上揉了揉，轻声问道：“今日当值累不累？有没有人欺负宝宝？”
苏郁白把玩着腰上的香包，鼻息间都是男人身上熟悉又好闻的味道，他闭着眼再慕青寒身上蹭了蹭，像只温顺的家猫，动作依赖又乖巧。
“你怎么会这么想？现在谁敢招惹我？”
他主管诏狱，大大小小不知审理了多少案子，不动声色的就能把参与案件一干人等全部抓住。
外面的人对苏郁白又敬又怕，哪里会想不开的专门跑来欺负他。
慕青寒看着他的脸，定了定神，淡声道：“我说的不是那种欺负……”
苏郁白：“……？”
不等他发表意见，忍耐许久的男人已经劈头盖脸的亲了下来，“唔……”
青年仙姿佚貌，唇色泛红，神色茫然的坐在怀里轻轻喘息，慕青寒轻轻顺着他身后的长发， 尚不满足的在苏郁白脸侧啄吻，气息滚烫。
苏郁白往后躲了躲，瞪他一眼，到底是来吃饭，还是来吃他的？
慕青寒抓住他的手，垂眸不语，苏郁白抿住唇角，这才后知后觉的生出一些怯意。
男人又抱了他一会儿，直到外面有人敲门传菜，禁锢在腰后的力量终于放松，苏郁白用力在男人的下巴上咬了一口，趁机从慕青寒的腿上跳下去。
慕青寒静静看着他，深邃的眼眸中笑意一闪而过，直到苏郁白理好衣摆，重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才让等候在外面的人进来。
岁月没有在两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为官多年，慕青寒除了气质更加让人捉摸不透，容貌一如从前。
师生之间的关系在许多不明真相的人眼里，也是一个迷。只知道他们二人感情甚笃，几乎形影不离。
山河稳固，除去前些年的天灾，再未发生任何大事，有向盛世发展的预兆。
朝中无要紧之事，修沐时，他们就相携出去游玩。
天气好的时候就去郊外骑马踏青，或者去看看灯会花会，就算有人认出他们，也不敢随意打扰首辅大人。
慕青寒只是对苏郁白温柔，与他同朝为官多年，众人在他的淫威下一直很有自知之明……
若是天公不作美，他们就哪也不去，煮一壶清酒，坐在檐下赏雨。
慕青寒并不在乎身处何方，只要苏郁白还乖乖待在身边，他便觉得安心。
许多小官刚来京城时，根本住不起西大街的宅子，这里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财富的象征。
除非皇帝御赐，或者家境殷实，清贫的官员都会选择去别处寻找落脚之处。
苏郁白倒是没有这种苦恼，男人一直将他照顾的很好，一来就住进了最好的地段，雷打不动的每日接送，哪怕在他还没有接手刑部，不显山不露水之时，也没有官员敢随意轻视。
眼看他大厦将倾，眼看他高楼又起。
老皇帝死之前，许多人都觉得慕家身处漩涡之中，肯定没办法在皇权斗争中全身而退。
未曾想到，新皇继位只用了一天，几位皇子要么被罚，要么被贬，慕青寒却一直稳稳坐在他首辅的位置上。
多了一个慕千朝还不够，又来了表面纯良，却一点也不好招惹的小徒弟。
苏郁白同届的进士几乎都在京城留用，如今这群人已是朝中的中流砥柱，除非主动犯事，其实大多数都与他关系尚可。
尤其是以韩硕为首的同乡考生，几乎是看着苏郁白长大，对他有着一种迷之保护欲。
正常情况下，很难出现一个人想不开到与他们对着干，苏郁白也乐的清净。
青年被册授为刑部尚书时，新皇照例赐了府邸。
新宅离原来的住处不远，就隔了一条街。
苏袭语选择留在京城生活，原来是苏绣生他们照顾，西大街的治安最好，如今有了新宅子，苏郁白干脆把他们接过来一起住。
慕青寒将苏郁白带回家中后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墨白等人早就把他当成了另一个主子，无人冒犯。
苏郁白自己住着倒是无妨，家里人虽然勉强接受了他和慕青寒之间的关系，但对男人都有些介意，苏绣生他们肯定不愿意再占慕家的便宜，铆足了劲努力赚钱，如今资产早就翻了几翻。
住在慕家不方便，尚书府反而正合适。
苏郁白名下也有一些铺子，全权交给了苏绣生打理，如今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钱。
不过从侄子们送过来的家具摆的件来看，家里应当是不太缺钱……
慕青寒并不反对他搬出去住，而是将东西收拾收拾，连着两人的书房一起搬到尚书府中，连带着仆从侍卫来带过去不少。
刚被调任回京的慕济影，看着空荡荡的慕府陷入沉思………
–
新帝继位十五年，二人递上折子想要告老还乡。
也不知是不是在慕青寒的阴影下生活太久，新帝心里还有点舍不得，他私底下悄悄苏郁白，也有些不解。
“爱卿风华正茂，朝廷也离不开你们，何故要在这时候离开，难道有人惹爱卿生气了？”
苏郁白面色淡然，清绝的眸光如同繁星落入潭水，一袭官袍，袖摆飘逸，光是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画，实在让人看不出任何需要告老还乡的必要。
“朝廷离开哪位臣子都可以照样运转，唯独离不开陛下。”
苏郁白笑了笑，不紧不慢道：“陛下的进步微臣都看在眼里，这些年你做的很好，百姓安居乐业，边关将士也能吃饱，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吗？”
新帝的脸上已经长出许多皱纹，看上去比年轻的臣子大了一轮不止，被青年夸赞几句后， 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臣子想要归于山野，做皇帝的也不能拦着，等其他人收到消息时，苏郁白已经被慕青寒抱到马背上晃晃悠悠的出门了。
他们没有目的地，走到哪就是哪。今天可能在青山脚下欣赏湖光美景，明天指不定就跑去了哪里。
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往家中寄信，苏郁白将所见所闻记录在纸上，写的洋洋洒洒，告知家人他的情况，不用为他担心。
慕青寒写的信就要简单多了，纸上就只有一个潦草的地址，说他是敷衍都算不上。
慕济影捏着信封翻来覆去，确定里面没有其他东西，几次之后，他已经懒得再看男人写的信，转而去蹭苏郁白寄给苏绣生他们的信。
至于自家侄子？他就不该有半分指望！
这天，小镇的书院门前停了一辆陌生的马车，周围只带了几个仆从。
车帘被人挑开一角，男人眸色浅淡疏离，鬓角上的几缕白发有着别样的神秘韵味，并不影响的俊美。
他回头看向身后，那是另一位容貌出色的青年，男人的眼中终于有了温度。
“要下去看看吗？”
书院大门古朴，依山而建，还是记忆中青白的色彩。
苏郁白将手搭在慕青寒的掌心，被他扶下马车，“先生同去？”
慕青寒垂下眸子看他，声音低沉坚定，“好。”
自然是——
千山万水，一路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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