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五章 好狗
影杀这个杀手组织和灵剑门的恩怨，还得追溯到当初方长和李虎一同参加流云山脉第三届宗门大会之时。
当时影杀的老大影魔，以安南道青牛道人之后第二位新晋金丹真人身份，借壳上市，企图以联盟十八家宗门之一的圆觉寺为掩护，插手宗门联盟之事，初次登场就拿了三家宗门立威。
三家宗门中就有灵剑门。
然后在方长的撺掇下, 当着众多宗门的面，李虎以筑基境界强杀金丹，铸就灵剑门威名，李虎本人也强势成为新宗门联盟的四位长老之一。
至于失去影魔的圆觉寺因为窝藏魔修，被驱逐出流云山脉，影杀组织也因为影魔的丧命, 失去领头羊而分崩离析，成员不知所踪。
如今成为青霄城寻脉部一员的咸鱼僵尸余闲便是受此波及跑到青牛坊市卖血。
因为他之前的合作对象就是影杀, 甚至还是影杀的一张底牌。
结果影魔仓促死去，很多后手都被隐藏在历史尘埃之中，没了启动的机会。
方长当青牛坊市的二坊主的时候，偶然听过影杀的消息，据说是洗白上岸了。
自影魔死后，影杀就淡出了安南道的视线，再没听见过他们接单子。
因此方长也没那么多闲功夫再去做斩草除根的事情。
毕竟一群为利益而聚集的杀手，指望他们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抛头颅洒热血，谁信谁傻逼。
倒是不少后起之秀打着影杀传人的名号做起了自己的生意。
现在闻听影杀再次现世，还报复灵剑门，方长不由蹙了蹙眉头，本能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倒不在乎影杀这个杀手组织，便是影魔复活，如今也不会是他一合之敌。
关键是恰逢天变，外面大好的机缘他们不去捞, 千里迢迢跑到灵剑门来报复是个什么逻辑。
李虎带人跑路的消息，在如今这个环境中，谁能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就告诉影杀这群杀手，还为他们找到了通往灵剑门的路。
要知道以往的联系方式几乎全部中断，世界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陌生的，需要重新摸索。
他们骑着两只金丹飞行大妖还找了好几个地方呢。
就算这一切前提都忽略，那么又是谁给他们的胆子敢来复仇灵剑门的。
李虎霸剑真人的名号之前传遍安南道，几个杂鱼就敢上灵剑门来报仇？
可若是有金丹级别的修士在场，秦明和另外一位筑基修士根本不可能有活命的机会。
亦或者……他们是故意让秦明活下来的？
方长向来是以最大的坏意来揣测他人。
这件事看似合情合理，但摆在当前环境下，就显得有许多错漏了。
他脑海中念头转头，向秦明问道：
“你如何肯定那群杀手就是影杀？”
秦明道：“他们自称影杀，为报当年门主杀死他们首领影魔之仇，而且看他们施展的灵术，的确是影杀组织的独门灵术影杀术。
我身上还有影杀术留下的伤口，至今未曾痊愈。”
秦明拉开衣袖，就见胳膊处一道大约三寸长，血淋淋的伤口，在缓缓向外渗血，看起来就像昨日之伤。
这便是影杀术, 如影随形。
秦明收拢袖口, 将伤口盖住，问道：“难道你怀疑他们不是影杀的杀手？”
方长道：“或许他们真的出身影杀, 可是不是来报仇的就不一定了。在影杀他们杀来之前，门中可还有其他事情发生？”
秦明仔细想了想，带着几分回忆道：
“当时天崩地裂，门中大乱，我和万长老费了不少功夫，将其他弟子聚集到一起。
待到天地停止变化，我们准备修复门中建筑，重建山门，然后大概在一个月后，有宗门联盟的使者来了。
我认识他，那是当初碧云七子之一的齐高飞，比我小上几岁，但修为却在我之上。
齐高飞说是奉碧云老祖之命，想请门主去碧云宗山门议事。
但得知门主已经带人离开后，使者没有多加停留，还问我们可知道其他宗门如今身在何处。
我们说不知道，他们便离开了。
再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影杀的人就找上了门。
除此之外，我们没有见过其他人。”
方长沉吟片刻，说道：
“好，我都知道了，你先疗伤吧。”
说着，他一手搭在秦明的肩膀上。
“不要反抗，我为你驱散其他异种法力。”
秦明身上的伤势主要是多种灵术留下的法力残余，这些异种法力原本驱除出去便无大碍。
偏偏秦明当时身受重伤，无力驱除，导致轻症变顽疾。
如今异种法力与他几乎融合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以他的实力，想要分离出来，基本上就相当于废了。
但对于方长来说，这些法力分属泾渭分明。
他自身的法力一催动，开始暴力分离。
秦明忍不住发出痛苦的哼声，感觉到了一股敲骨抽髓般的疼痛。
随着一道道法力被驱除出去，秦明的脸色一白再白，最后面如金纸，浑身是汗，地上都湿了一滩。
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千刀万剐的酷刑，但此刻觉得，所谓酷刑，大抵就是如此了。
秦明如同面条般软软倒地，眼神呆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身体深处痛苦缓缓消散，涌上来的却是一股久违的轻松。
方长随手撒上一道回春灵术。
“你家门主顺利的话，应该快回来了，我去见见，如果待会你还能行动，就来前殿。”
……
灵剑门广场。
一只羽毛火红的巨鹰从天而降，一头毛发黑灰的巨狼从它爪下掉落，被重重摔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来。
巨狼翻了个滚，口吐人言，愤愤道：
“火萤，本王记住你了。”
在巨狼的面颊上，有一道新添的伤疤，大约三尺长，血红的皮肉外翻，染红了巨狼的眼睛。
火萤人立而站，足有十七八米高，整个一庞然大物。
巨狼虽然也有三米多高的身高，十几米的体长，但光是看身高，就还是个小朋友。
所以火萤很不屑地看了眼巨狼。
它虽然也是俘虏，但骑它的可是老大。
再说，这头蠢狼还能不能活下来还不一定呢。
旁边趴窝休息的黑鸦更是翻了个白眼，要是骂有用的话，这会儿火萤早变成烤鸡了。
李虎随后带人落下，身上自带煞气。
“二弟，这狼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要麻烦你来问问了。”
方长点点头，传音说了几句。
李虎顿时精神一振。
“还有人活着？”
“二弟，狼妖交给你了，我去见见他。”
不待方长反应，李虎就跑到后面去见秦明了。
方长站在台阶上，正好与巨狼的高度平齐，懒洋洋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想死想活？”
巨狼没有回答，冷冷盯着方长，似乎在寻找下口的方向。
它可是狼王，有着王的尊严。
方长盯了一会儿，摆摆手道：
“既然你这么刚烈，那我岂能不成全你。”
“恰好我手上还没有妖尸傀儡，就拿你做第一个，帖竹，不要打碎了。”
既然知道了灵剑门的灭门情况，这只巨狼说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好的，哥哥。”
方帖竹伸手，一只粉嫩的拳头打在巨狼的头上。
铜头铁骨豆腐腰。
身为一头狼，最硬的就是它的头，但此刻在方帖竹的手下，巨狼只觉得自己的脑瓜子嗡嗡的响。
它想反抗，可刚起动作，刚才被击中的地方就有一股刺骨的寒冷传来，瞬间冻住了它的上半身。
而后就是连环拳击。
方铁柱那巨狼当起了拳靶子，啪啪啪地打了个痛快。
明明只是小小的一个，却打得巨狼连连后退。
痛苦让巨狼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打坏了，嗜血的血脉在它体内沸腾。
它昂然长啸，血脉之力让它毛发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体内冰寒被它驱离，一步踩出一个坑洞，它再次走到方长面前，冷冷看着周围看戏的金丹修士，还有两只金丹大妖。
然后……
蓬！
它轰然一跪，声震苍穹。
“请大人问询，小妖愿为大人门下走狗，定是知无不言！”
方长：“……”
缓了半晌。
方长问道：“要不然你反抗反抗，我真的差个妖尸傀儡，特别是像你这样的，体型矫健，炼制起来也不会太麻烦。”
巨狼坚定的摇摇头，打死不反抗。
“大人，小妖说一不二，从今天开始，小妖就是大人的狗了。”
“那真是可惜了。”
方长丢出一颗雪白丹丸，“吃了吧。”
巨狼乖乖张口吞下，魔种立即澎湃生长起来。
巨狼的血脉本就是嗜血杀戮之力，再适合不过魔种的成长。
“刚才抓你的人知道不，我大哥，他现在心情很不好，所以你必须找个能够让他泻火的对象。
不然的话，待会被泻火的就是你了。
所以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你背锅的人。”
方长对着巨狼谆谆教导。
巨狼若有所思，然后身型一缩，变成了一只普通狼的大小，跟个大狗似的。
“大人，小妖其实初来乍到，所知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大人。”
巨狼将自己所知的一切都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它出身于一个名叫食味界的秘境小世界，据说以前是某个大能豢养凶兽肉食口粮的地方。
而它的祖先则是那位大能座下走狗，专门负责牧养凶兽群，也是食味界的看守。
后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食味界与大能失去联系。
它的祖先苦等主人不到，慢慢恢复妖性，从狗重新退化为狼，并且成为食味界的第一大种族。
直到一天，它正带着狼子狼孙们狩猎，结果发现了一扇空间门。
这是祖先留存在血脉中的记忆。
这是通往大能主人所在世界的通道。
巨狼心怀着重新成为大能走狗，重塑祖先荣光的梦想，让一众狼子狼孙走入了空间门。
而他见小弟们没事，也走了进去。
结果空间门在他走进去之后就关了。
“等一下！”
虽然对于巨狼这么啰嗦很不满意，但方长这会儿却是很喜欢巨狼的啰嗦。
“你说空间门能够往返两界？”
他想到万寿老龟当初就是通过空间通道提前来到本位面，但那只是单向通道，能出不能回。
巨狼点点头：“对啊，不然小妖也不敢过来，谁知道它突然又关了。”
它还有些愤愤不平，它觉得这是某个大能对它的调戏。
毕竟它那么多狼子狼孙来来往往都没事，结果它一过来，立马就出事了。
“行了，你继续说吧。”
方长摆摆手，心中却有了某种猜测，准备后面去山河界中问问瑶光，关于这个，她才是专家。
巨狼接着往下说。
自它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大半年时间，每日就是造小狼，带着狼子狼孙狩猎，将附近八百里圈为猎场。
倒也足够它的族群生存了。
至于其他的，除了之前有个修士过来，企图收它当灵宠，被它打跑之外。
就是成了两个小部落的守护神，每年为它供奉一男一女作为血食。
不过它说这些人不好吃，论味道根本比不上食味界的本土凶兽群。
那才是真正的美味，营养还丰富。
它吃了个胳膊就把人放回去了。
因为祖先留下的血脉记忆中，祖先的主人就是个人族，所以它不敢随便吃人。
但是那些部落人太客气，一定要送它点什么。
当然，它也的确想尝尝人族的滋味。
在食味界，只有妖和凶兽，没有人的存在。
巨狼絮絮叨叨，掏心掏肺，为了自己的小命，恨不得把八辈子祖宗的事都说完。
因为它觉得自己似乎找到了为它重塑祖宗荣光的对象。
没错，就是方长。
瞧瞧他的手下，一看就是个有背景的厉害角色。
否则一个境界还没它高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和妖听他命令。
抱大腿，当走狗是刻在它血脉中的传承。
之前那个修士连它都打不过，也配收它为灵宠，只有方长这样的人才配得上它。
至于李虎本也是个极好的对象，但它觉得对方可能看不上它，所以不如退而求其次。
万一它被李虎拒绝，再找方长的话，可能还会被拒绝。
就和当初它和一对狼姐妹的故事一样。
它追狼姐姐，狼妹妹追它。
结果姐姐拒绝了它，它只好去追喜欢它的妹妹，然后妹妹又拒绝了它，还说自己不想成为姐姐的替代品。
当然，最后它努力修行，突破金丹境界后，把姐姐妹妹都收了。
小狼才做选择，巨狼全都要。
只可惜这次没能一起带过来。
前车之鉴摆在眼前。
巨狼觉得自己做了个明智的选择。
当年祖先从狗退化为狼，那它也一定可以从狼进化为狗！
它对自己很有信心。
方长听到后面就没怎么听了。
按照秦明那边的时间线，这头狼的确不可能和灵剑门发生半毛钱关系。
灵剑门被灭的时候，巨狼还在另外一个世界愉快地造小狼呢。
况且看这头狼这么懂事的份上。
方长决定留它一命。
谁能拒绝一条好舔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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