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病症
“你有。”钟慕期毫无不留情面,十分肯定。
李轻婵脸皮薄,支吾了会儿,顶着羞红的脸对侍女道:“那、那再吃点吧。”
侍女们忍着笑意,继续给她喂了起来。
食水用过半,李轻婵摇了摇头,是真的吃不动了。
趁着侍女收拾屋内的时候,钟慕期道:“今日来给你看诊的是太医院已解官的老太医,问什么,你就答什么。”
李轻婵觉得他刚才很不给自己面子,有一点点不大想理他,但又不敢真的不理,便短短地“哦”了一声。
挽月掀帘请老太医入内,而钟慕期往前一步,在床头凳上坐了下来。
两人相距不过一尺距离,李轻婵嗅到淡淡的檀香味中混入了一丝冷香,偷摸朝他看了一眼,被捕捉个正着。
李轻婵飞速移开眼,心里打鼓,面上还装得若无其事。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明明先前两人只是偶尔在平阳公主那碰到时打个招呼而已,怎么现在一直往自己身边凑?府中这么多侍女下人,就是他不看着也没事的嘛。
李轻婵心潮浮动,细细回想着入京后的几次碰面,觉得好像就是从那天湖心亭见了之后,他就有点不对劲了。
她此刻仍靠在床头,身上披了外衣,锦被高高拉到胸前,一头浓密乌发因方才的动作乱了一小簇,在肩上支棱着。
钟慕期的目光从她那簇乱发扫到她恢复了些血色的脸颊,见她目光飘忽,显而易见是走了神。
他眸光微微一挑,略倾身向前道:“不许说谎。”
这几个字发声很轻,李轻婵没听很清楚,下意识转头,“嗯?”
“怎么了,小姐?”正在帮大夫取脉枕的挽月扭头问道。
“没、没什么。”李轻婵赶紧摇头,这才发现钟慕期那话是特意压着声音说给她听的。
她脸上又热了起来,想反驳说自己才不会说谎,又觉得自己隐瞒了那致心疾的药粉和荀翰的事情,是在说谎也没错。
这么纠结了会儿,错过最佳反驳的机会,老太医已走近了。
“小姐莫怕,平常心就好。”老太医给她把了几天脉了,知晓这姑娘小小年纪就身患奇症,语气十分轻柔。
李轻婵点头,“劳烦先生。”
这还是她吐血清醒后第一次被把脉,怕影响到老太医,谨慎地屏气慑息,屋内静得仿佛银针落地都能听见一般。
越是安静李轻婵就越紧张,怕自己真的得了什么病,她心飞速地跳动着,双眼紧紧盯着老太医的面容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滞了,每一刻都格外难捱,李轻婵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忽听窗外风声大了起来,紧接着便是急促的“嗒嗒”落雨声。
这突如其来的动静让屋内气氛松了一些,最外面的挽月踮着步子绕去了窗边,轻手轻脚地将留了条缝的窗子关紧。
回来时老太医已收回了手,见李轻婵侧目往外看,挽月道:“外面下雨了,好冷呢,小姐这几日还是待在屋里吧。”
李轻婵还未说话,老太医已道:“不可,外面虽冷,该通风透气的也不能少。”
挽月“啊”了一声,想去将窗子重新打开,老太医道:“也不急于一时。”
老太医说完看向钟慕期,冲他点了下头。
李轻婵视线在他俩中间转,摸不着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老太医问:“听闻小姐患心疾已三年有余,以前从未有过呕血,可是近日身子与往常有什么不同?”
李轻婵垂下了眼,以前在姑苏时,她服用那药粉后心疾便会不定期发作一两回,有时实在难忍,也停下过。
停大概一个月左右,脉象就会恢复,甚至有一次大夫直接诊断说她心疾已经痊愈了。
再次用药,心疾又重新发作。
时间久了,她也就掌握了规律,每月服用一次药粉,就这么一直拖着,让所谓的心疾怎么都治不好。
一朝脱离荀氏的掌控,就没必要装得那么像了,临近京城时她就已停了药粉。
现在心口是不痛了,却忽然吐起血来,让她觉得不安。
“说话。”李轻婵还失神想着,忽地被钟慕期没什么感情的嗓音惊醒。
她瞄了眼坐着的人,低声嘟囔道:“我还在想呢。”
“昨日不是跟你说过……”钟慕期话说一半停住,似乎叹了口气,转而道,“边说边想。”
李轻婵悄悄打量了下老太医,见老太医捋着胡须面露鼓励,犹豫了下,她慢吞吞道:“最近些日子时常会喘不过气。”
老太医面色微动,细问道:“小姐身子孱弱,可是不堪劳累时才喘不过气的?”
“不是。”李轻婵确信地摇头,“累的时候是会喘不过来,可是近日什么都不做也时常觉得胸闷,好像被东西压着一样。”
她说着就觉得喘气困难起来,胸腔被挤压着一般难受。李轻婵微微垂首,掌心按着胸口深深吸了口气,道:“现在就感觉闷得很。”
“除了闷还有什么感觉?”
李轻婵仔细感受了下,细眉微蹙,苦着脸道:“有时候好像突然不会喘气了一样,然后就会使不上力,累的很。”
她说完,钟慕期看了挽月一眼,挽月急忙上前来扶着李轻婵。
等她稍微缓过来,老太医又问:“还有呢?”
李轻婵想了想,慢慢抬头,一双水波盈盈的双眸看向了钟慕期,抿着嘴角微微抬了抬下巴。
等钟慕期挑着眉梢问“看我做什么?”时,李轻婵轻咳一声,压在胸口的手微微抬起,小幅度地摆了摆,嘀咕道:“……挡着了。”
钟慕期默默移开,他身后不远处是一个置物架,上面摆着冒着徐徐青烟的香炉。
“这香炉有问题?”
李轻婵迟疑了下,问:“里面的香是不是换过?味道不一样了。”
挽月忙道:“先前小姐说不喜欢安神香,奴婢就将那香炉拿出去了,这是前几日太医让燃的药檀。”
老太医嗅了嗅,道:“是药檀没错,有醒神凝气的功效。小姐闻着不舒适?”
“不是。”李轻婵赶紧否认,她还记得昨日刚醒来是闻着这味道才恢复了些力气的,知道这是好东西。
她想说因为先前那香老是睡得很沉,每日早上都要晕沉许久才能清醒过来。但又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毕竟她屋里的东西都是平阳公主让人安置的,若是这安神香也是平阳公主的意思呢?
这么踌躇一会儿,钟慕期已看出了端倪,吩咐挽月将先前用的安神香取了过来。
他先是自己捻些碎末嗅了嗅,确认道:“是安神香没错。”接着递给了老太医。
老太医也细看了看,道:“是宫中惯用的安神香,能安神养心,舒缓疲惫,公主对小姐很尽心。”
李轻婵见老太医说得肯定,心中起了疑惑,停了一下,小心翼翼问:“是不是燃得多了会让人睡不醒啊?”
老太医皱起了眉,一旁候着的挽月也愣了下,忙道:“这安神香是公主怕小姐初到府中睡不安稳才给送来的,奴婢每次都只放一小块,等小姐睡下就拿出去了,应当不会让人沉睡不醒……”
“不是这香的问题?”李轻婵惊讶,她一直以为是平阳公主让人在香里做了手脚的。
此刻知晓是自己误会了平阳公主,李轻婵心中羞愧,人家拿了御用的安神香给自己,自己却以恶意揣测,实在是不应该!
李轻婵面露愧色,耷拉着脑袋把每日醒来后晕晕沉沉的事情说了。
老太医沉思了会儿,又给她搭了次脉,这次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神色略沉。但李轻婵陷入对平阳公主的内疚中,并未察觉。
后来老太医又问了些别的,李轻婵一一告知。
也许是因为刚醒来不久,或者是李轻婵情绪低落的原因,这一会儿功夫,她已没了精神,声音越来越低,注意力也越发散乱。
老太医该问的问完了,叮嘱李轻婵好好歇着,便收拾了药箱与钟慕期出了房间。
刚出听月斋,老太医面色就凝重了起来,钟慕期心中一凛,将人带至了书房,沉声问:“她怎么了?”
“小姐的脉象与昨日又有不同……”老太医眉头紧皱,欲言又止,似乎遇上什么棘手的事。
半晌,看着钟慕期一点点沉下去的脸色,他还是叹了口气,俯身作揖道:“目前小姐的脉象还不是很明显,草民也只是怀疑……”
他直起身,混浊的双目锐利起来,声音却压得很低,问:“世子可还记得先太子是怎么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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