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怀疑
漆黑的冬夜里, 雨声哒哒打在房檐上,李轻婵耳朵竖起,仔细将雨声与脚步声分辨开来。
声音越近, 她越是害怕, 因为她忽然想起几年前大半夜出现在她床头的那个嬷嬷,那么吓人, 像是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
可飞鸢是钟慕期给她的人, 怎么会放坏人进来呢?会不会是平阳公主或者欣姑姑来看自己睡得好不好?
脚步声被雨声干扰, 让她辨别不清轻重,更分不清男女。
但很快, 来人就到了跟前, 李轻婵心狂跳不止,藏在锦被下的手用力按在心口, 想将它按住。
她听见纱帐被人掀开的声音,来人坐在她身旁,十分熟练地抚摸上了她的脸。
李轻婵的心差点在那一刻跳出来, 但紧接着她就认出了那只手, 她太熟悉了,那虎口处的薄茧她都碰过无数次了,那是钟慕期的手。
那只手在她脸上流连片刻, 移到她下唇,轻轻用指腹碾磨着。
李轻婵被碰得痒死了, 好想一口咬上去,但她若是这会儿醒了,不说弄不明白表哥是来做什么的,怕是还会被他压着欺负,那太危险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时醒的, 李轻婵心中暗道。
她硬撑着不动弹,过了会儿心里才对钟慕期着行为有了猜测,他应当是在摸自己唇上咬出来的伤。
好几日不见,那伤口早就好了。
李轻婵不怕了,扮着木头人还算得心应手,只是没等她自在一会儿,鼻尖气息一重,床边上的人就亲了过来。
李轻婵忙敛住呼吸,不敢作出丁点儿反应,然而当牙齿被撬开时,她还是没忍住乱了呼吸。
她忙重新屏住,可两人离得那样近,只这一瞬就已被钟慕期发觉,他停下来,手掌仍贴在李轻婵脸上,低声喊道:“阿婵?”
李轻婵死命压着呼吸与心跳,一声不吭。她这会儿只庆幸今夜黑得很,没有点灯肯定看不见她脸上的红。
她感觉热气扑面,是钟慕期贴近了在听她的呼吸,李轻婵艰难地憋着气,过了几息,才感觉钟慕期离远了些。
来不及松口气,李轻婵又觉得身上锦被掀开了,她平躺着,左臂随手搭着,右手压在心口,感觉钟慕期伸手覆在了她按在心口的那只手背上。
李轻婵不动声色,暗自祈愿他感受不出什么。
片刻后,那只手离了她的手背,却抓起了她另一只手,摸上了她手腕,将她腕间的青玉镯取下了。
那是李轻婵睡前忘了取的,放在枕边又怕不小心碰到摔碎,所以干脆没摘。
玉镯摘下后,她的手仍被钟慕期握着,然后食指关节处微痛,是被人咬了上去。
李轻婵有点恼火,怎么又咬人,表哥……是不是有点什么病?
她忍着没动,手被放回了原处,身上的锦被重新盖好,钟慕期还细心地给她掖了掖被角。
他好像是确定了李轻婵还熟睡,重新亲了上去,只是这回把手掌覆在了那纤弱的长颈上,拇指指腹正压在她颈侧的搏动处。
李轻婵这会儿再也藏不住了,干脆睁开了条眼缝,偏头躲着,含糊道:“表哥,难受……”
“嗯,是表哥。”钟慕期收回放在她脖颈上的手,回应着她,“几日没见阿婵了,表哥想念得紧,所以特意过来看看。”
李轻婵假装做了梦,唔唔两声,向着里侧翻了个身。
这回钟慕期亲不到了,静坐了会儿,又捏了捏李轻婵耳垂,起身出了纱帐。
李轻婵还是不敢放松,听见脚步声到了外间,才悄悄从被子里伸出了只手,捂住口鼻张嘴呼吸起来。
外间又有对话声出来:“……上次阿婵被掳走的事暂且饶你一次,再有下次……”
雨声忽大,李轻婵没听清,后面也只隐约听见了飞鸢在说话,没听见内容。
等房门声再次响起,她才真的放松下来,蒙住被子大口呼吸起来。
这么亲亲不算什么,就是清醒时她也是愿意被钟慕期这么亲的,可是他做什么要夜里偷偷来?飞鸢还给他开了门?真的只是来亲亲的?
李轻婵心里冒出一个念头来:“表哥这么熟练,是第一次夜晚来看我吗?以前有没有呢……”
她算了算飞鸢来到她身边的时间,发现恰好是秋云离开的时候。
秋云……秋云是她主动让离开的……
想到这里,之前发现的事情也再次回到脑海里——打秋云离开之后,她身边就全是钟慕期安排的人了。
李轻婵心里头乱的很,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什么,细想又觉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现。
表哥可能真的只是想自己了,关心自己呢?
李轻婵自我安慰着,记起前几日被掳走时那姑娘说的话,“你表哥可真不是个东西。”
“我表哥……我表哥……好着呢……”李轻婵再次在心底反驳那姑娘,只是这次底气没那么足了。
她胡思乱想,怕被外间的飞鸢听出来了,不敢大声翻身,忍得很难受。
后来还是强迫自己不乱想,听了许久雨声才入了眠。
翌日,冰冷的雨水小了些,可还未停下。
李轻婵想起昨夜的事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梦,可左腕上不见了的青玉镯告诉她那是真的。
她找了一圈,在梳妆台上发现了自己的镯子。
李轻婵心不在焉地梳洗完,心里想出了一个试探的法子。
这是她第一回对钟慕期的品性起了疑心,心中十分愧疚和不安。可该试的还是要试,不然她会一直惦记着这事。
李轻婵坐在梳妆台前,将妆匣里的镯子弄乱了,然后喊来了飞鸢。
她怕装得不像,根本没抬头看飞鸢,扒拉着妆匣道:“昨夜是不是有人进了我的屋?我睡前忘了取下来的那只金玉掐丝镯不见了?”
她仍翻着妆匣,但注意力全都悄悄集中在飞鸢身上,听她沉默了会儿才道:“奴婢夜里听见小姐说梦话了,好像是那镯子戴着不舒适,就自作主张给小姐取下来了。”
李轻婵憋着急促的心跳,拨开桌上杂乱的首饰道:“哦,我找着了,原来在这。”
飞鸢退下,李轻婵看着眼前的金玉掐丝镯和青玉镯陷入了沉思。
她在说谎,在帮钟慕期瞒打掩护。
李轻婵发现了这个秘密,却想不通为什么,她想找人商量……
若是别的事,平阳公主或者欣姑姑,甚至是府中的侍女,随便哪一个她都可以说。
可这事和钟慕期有关,她看了一圈,发现竟然没有一个能说这话的人。
李轻婵又想起了秋云。
她一个人待了会儿,问侍女:“我表哥,今日……回来了吗?”
侍女道:“没有呢,世子近几日忙得很,根本不着家,公主也好几日没见他了。”
李轻婵的心彻底乱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想怀疑钟慕期,可是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又被浇了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雨后春笋一样蹭蹭往上冒。
李轻婵听着雨声想了一整日也没想出个头绪,心里烦闷得厉害。
心中一烦,她就记起来身上的毒来,她中了毒,是不能烦闷的。
李轻婵深呼吸舒了舒心,心里刚顺了些,然而下一瞬,她就脸一皱无声地哀嚎起来。
她想起身上的毒,竟然忍不住对这事也起了疑心,尤其是上次被孟梯说“毒入肺腑”的事。
那会儿她怕得厉害,明明身上没有任何不舒服,可孟梯一说她就信了。
但后来钟慕期与她保证可以治好,她又确实没什么异常,除了每晚要多喝一碗不大苦的药,其余的什么也没变,以后至于她没几日就把这事忘记了。
李轻婵纠结得厉害,她决定再试一试飞鸢。
晚上照常吃了一直在吃的药丸,等要喝那碗没太大药味的汤药时,她找了个借口将侍女全部支开了。
之后又是一夜辗转,李轻婵害怕钟慕期又来了,很晚才睡着,醒来后第一时间就是检查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
她又与侍女确认了一遍钟慕期仍未回府,然后喊来飞鸢,不太顺畅道:“我、我昨日肚子涨忘了喝药,会不会……有事?”
她的药都是孟梯再三叮嘱一日都不能漏的,虽然想试探飞鸢,但李轻婵也不能拿自己的身子做饵,那药其实还是偷偷喝了的,这会儿故意骗飞鸢说没喝。
飞鸢愣了下。
李轻婵正因为编谎话和怀疑钟慕期而焦虑不安,倒是正好符合忘喝药的反应。
飞鸢看了看她,咳了一声道:“世子说过,汤药漏掉一日是无妨的,不必担忧。只是那药丸绝对不能漏服,小姐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李轻婵胡乱点着头。
等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了,她呆坐了很久,忽然一声呜咽扑倒在床上,两手在床上拍打着,欲哭无泪地低吟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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