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恶棍
曼哈顿上东区。
银色雪佛兰停在第五大道与东68街相交的一栋浅灰色公寓楼下，穿一件黑色Gucci风衣的女子下车后认真确认了一下地址，向公寓楼内走去。
底楼大厅里已经有一个衣着入时的二十出头女孩正在等待她，不过，保安还是认真确认了女子的身份，才放她们走向电梯。
乘坐电梯来到12楼，自我介绍名叫梅根的女孩熟络地引领女人进入一栋公寓。
这是一栋极简风格的豪华复式公寓，黑白色调为主。虽然风格简约，但公寓内无论是家具、壁饰还是楼梯等细节都透着一种精雕细琢的艺术气息。
站在门口，望着眼前自己从来没敢奢望过的豪华复式公寓，女子不由呆怔了片刻。直至感受到身旁女孩目光中隐隐的骄傲和轻视，她连忙收敛起心神，然后注意到，公寓内正在进行清洁。
而且，如同梅根一样，负责打扫的都是二十岁左右身材外貌达到80分以上的年轻女孩。
梅根上前低声和另外一个女孩交谈几句，扭头对她道：“费西女士正在酒窖里，阿伦茨小姐，请跟我来吧。”
酒窖？
还要下楼吗？
这么想着，梅根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径直向客厅旁边的走廊而去，她连忙跟上。
只是刚刚的客厅就比她在格林尼治租住的那栋公寓还要大，沿着走廊向前，不由发现这栋复式公寓只是单层空间大概就超过4000平方英尺。
酒窖在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内，原来不是地下。
不过，酒窖内迥异于公寓其他空间的封闭复古砖墙设计，却给人一种地下室的感觉。
梅根进入酒窖，彻底收起了刚刚的倨傲，礼貌道：“费西女士，阿伦茨小姐到了。”
索菲亚·费西正在将一箱葡萄酒摆上酒架，看到两人出现，继续将一瓶白葡萄酒摆好，才走过来和女子拥抱了下，道：“中午好，安吉，你穿这件风衣可真漂亮。”
女子名叫安吉拉·阿伦茨，今年28岁，是索菲亚刚刚确认的古驰美国分公司总裁。两人此前已经接触数次，谈妥了各方面的细节，约定今天下午正式签署合约。
安吉拉·阿伦茨回应着索菲亚的拥抱，道：“谢谢，苏菲。”
“可能还要等一会儿，”松开安吉拉，索菲亚打发走了还站在门口的梅根，来到刚刚那箱葡萄酒前，小心地拿起一瓶摆向酒架，轻抚着瓶身道：“海格酒庄朱孚日晷园出品的1971年份白葡萄酒，1971年是德国莫泽尔河谷葡萄酒产区几十年来唯一一次综合气候条件达到98分的年份，最优质的朱孚日晷园面积只有3公顷。我昨晚在苏富比帮西蒙拍下了这箱葡萄酒，安吉，你觉得需要多少钱？”
安吉拉·阿伦茨目光中带着茫然，想了想，大着胆子道：“10万美元？”
索菲亚笑了下，没有给出谜底，将剩下的两瓶葡萄酒摆好，带着安吉拉离开酒窖。
女孩们已经大致完成了公寓内的清洁，索菲亚亲自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就打发走了七位女孩，她自己随后也带着安吉拉·阿伦茨离开了这栋公寓。
时间已经是中午。
两人在附近选择了一家餐厅，点过餐，索菲亚主动解释道：“西蒙和珍妮都不在美国，就让我帮他们清扫房子，我其实是西蒙的管家呢。”
安吉拉·阿伦茨迟疑了下，还是没忍住好奇：“那些女孩？”
索菲亚道：“西蒙是一个完美主义者，他说自己很难想象一个身材发福的中年墨裔女佣帮自己清扫房间的情形，那些女孩都是哥伦比亚大学或者纽约大学的学生，这份兼职，她们每周只需要工作3个小时，就能拿到500美元。”
安吉拉·阿伦茨快速心算了下，7个女孩，每人500美元，一次清洁就需要3500美元。如果按照每周一次的频率，刚刚那栋公寓只是清洁方面的支出一年就要超过18万美元。
天啊。
自己上一份工作的年薪才12万美元。
干脆把这份工作全都给我算了。
索菲亚嘴角带着笑，耐心等待片刻，才问道：“感觉怎么样？”
安吉拉抬头看向索菲亚，道：“咱们老板……”
只是开了个头，安吉拉到底还是没敢把内心想法说出来。
索菲亚却语气轻松地帮她补上：“混蛋，还是恶棍？”
安吉拉笑起来：“我可没这么说。”
最近两年，纽约这种大都市的最低时薪也还不到5美元，这些大学生平日里想要通过正常兼职补贴日用，一周最多只能赚一两百美元。
然而，某个家伙却为一群年轻女孩提供了一份每周工作3小时就能拿到500美元的轻松工作，更重要的是，她还让这些女孩反复接触到这个世界金字塔最顶层的奢华场景。
很难想象，当这些女孩走出象牙塔，开始面对现实社会，某种心理落差堆积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索菲亚道：“她们都是很好的女孩子呢，外貌出众，成绩优秀。虽然只是一份兼职工作，但她们之前都接受过背景调查，确认她们自身以及家庭成员没有任何污点记录，入职前还要接受很严格的家政培训。西蒙雇佣她们其实也没什么别的心思，他可不会缺少女人，只是纯粹喜欢美好的一切。但对于这些女孩来说，在某个本不属于她们的世界浸染过，大概就很难再守住本心了。”
安吉拉想起自己刚刚进入那栋公寓时的短暂失神以及那位名叫梅根的女孩很没理由的倨傲，忍不住问道：“苏菲，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等你见到他就知道了，”索菲亚一时间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道：“不过，你之所以能够拿到这份工作，还是因为西蒙的缘故呢。几位应聘者中，你的资历是最浅的。”
安吉拉又好奇起来：“维斯特洛看过我的简历？”
索菲亚点头：“是啊。”
“那么，他是怎么评价我的？”
索菲亚嘴角再次露出些许笑意，道：“他说，这女人很漂亮，可以让她试试。”
安吉拉和索菲亚对视片刻，发现索菲亚似乎不是在开玩笑，有些难以置信地抬手比划着：“然后，我就这么得到这份工作了？”
“是啊，作为下属，我可是很擅长察言观色的。”
在墨尔本时，索菲亚把自己预备面试的古驰创意总监和古驰美国分公司总裁等职位候选人资料给西蒙看，当时西蒙依旧在珍妮特的严格‘监管’之下控制工作时间，只是匆匆翻了翻，对最重要的几位创意总监候选人都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却认真读完了安吉拉·阿伦茨的资料。
然后就是以上那个不太正经的评价。
索菲亚当然不会因为‘察言观色’就将这份工作交给安吉拉·阿伦茨。
最根本原因，还是此前的几次面试中，索菲亚发现安吉拉提出的经营理念正是古驰所急需的，各方汇总的众多信息也确认她极其出色的工作能力，这才促使索菲亚最终录用对方。
当然，西蒙对安吉拉不经意的另眼相待也是重要的加分项。
安吉拉听索菲亚这么说，还是有些讷讷，道：“苏菲，你肯定是和我开玩笑的对不对？”
索菲亚可不想给自己下属留下一个轻率盲从的印象，适可而止地笑着点了点头，道：“我喜欢你关于改善古驰专卖店客户体验的切入点。很早以前，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就经常听说古驰专卖店对顾客的粗鲁和傲慢，这种傲慢甚至还是管理层故意纵容的结果。古驰这些年来的衰落，和古驰家族这种自以为是的傲慢自大不无关系。古驰是一个奢侈品牌，秉持自己的骄傲是应该的，但这种骄傲应该是内里的骄傲，而不是表面上的粗鲁傲慢。安吉，你入职后，首先要做的就是改变这一点。”
安吉拉深有同感地点着头。
从投递了简历那一天，虽然觉得自己获得这份工作的可能性很低，她还是做了很多准备。此时身上的古驰风衣就是这些日子反复拜访纽约古驰专卖店的结果。
相比其他奢侈品牌，古驰专卖店的服务态度实在让人难以恭维。
对于顾客，店员不但不会提供周到服务，一副爱买不买的态度，有时候还会当着顾客的面毫不掩饰地对其评头论足，甚至给客人起一些不雅的绰号。
安吉拉还在圈子里听说了一则旧事。
七十年代，纽约一家杂志以《纽约最粗鲁的名品店》为标题抨击古驰专卖店对顾客的怠慢，当时的古驰美国负责人奥尔多·古驰不但没有在意那篇文章影响古驰的声誉，反而派人送了撰稿记者一束鲜花，感谢对方替古驰‘做广告’。
“苏菲，有一件事我需要先和你商量，”待索菲亚说完，安吉拉道：“入职之后，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纽约这边古驰专卖店的所有店员全部辞退，这些年我也积累了一些资源，可以第一时间找人填补他们的空缺。至于其他地区的专卖店，我会依次走访后再做决定。”
一旦签署雇佣合约，雇佣辞退员工其实都在安吉拉的权限内。
不过，索菲亚也知道她为什么会提起这件事。
纽约这边古驰专卖店的很多店员，都是一些在美国生活求学的意大利上流阶层子弟，这些人普遍只是将古驰专卖店的工作当做一份临时兼职。
古驰的根基在意大利，以后的运营也不可能脱离这个国家。贸然将这些人辞退，难免会得罪一些意大利地头蛇，或多或少地给古驰带来一些麻烦。
然而，索菲亚也明白，想要让古驰重新焕发生机，她必须这么做。
因为不只是纽约，全球很多地区的古驰专卖店，店员都被各种各样的‘关系户’占领，这些人正是影响古驰专卖店服务质量的根源。
认真地点了点头，索菲亚又道：“这次来美国，我也亲自对洛杉矶和纽约的两家专卖店进行过一些评估和审计，下午我会将相关文件给你，希望能对你接下来的工作提供一些帮助。”
午餐之后，两女一起赶去中城区的古驰美国总部。
经过一下午的忙碌，安吉拉·阿伦茨正式签约成为古驰美国分公司总裁，负责古驰在北美52家直营门店和众多品牌授权专柜的运营工作。
合约签署之后，索菲亚第一时间就联系了纽约一些时尚媒体，公开宣布安吉拉·阿伦茨的入职消息。
尽可能增加品牌的曝光度，这是索菲亚接手古驰之前就从迪奥和路威酩轩身上领悟到的经验。
虽然安吉拉·阿伦茨此前几年在时尚界的工作履历非常出色，但是，媒体显然更喜欢富有争议性的噱头，比如安吉拉·阿伦茨只有28岁的年龄，以及她才在时尚界工作6年的短暂资历。
这样一个年轻女人，真的有能力打理好一家老牌奢侈品公司至关重要的北美大区业务吗？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索菲亚在媒体上自然力撑安吉拉。但媒体质疑的压力，还需要对方自己去承担。
机会和压力从来都是共生的。
说起来，维斯特洛公司旗下的很多企业高管都非常年轻，就像艾米·帕斯卡尔，她两年前刚刚为西蒙工作时恰好也是28岁。不过，艾米是跟随西蒙创业的第一批人，再加上西蒙这个‘高个子’的存在，媒体总是会很自然地忽略艾米的年龄。
签下安吉拉·阿伦茨的同时，索菲亚也完成了她对两位候选创意总监的面试。
两人都是最近几年美国时尚届的设计新秀，一个名叫汤姆·福特，另外一个是马克·雅可布。
索菲亚将几位候选人资料拿给西蒙看时，西蒙根据记忆中的信息想起原时空中汤姆·福特恰好就是古驰九十年代的创意总监，并且一直到2004年才从古驰离职。
汤姆·福特之外，马克·雅可布和英国的约翰·加利亚诺也都是未来很多年时尚界非常耀眼的顶级设计师。
西蒙的观念中，奢侈品牌从来都不需要寻求大众的认同，而应该是一种时尚风格的强行灌输。
这种理念类似于很多年后的苹果手机。苹果设计弧形天线，所有人就都要模仿弧形天线，苹果推出刘海屏，一大堆厂商就跟风刘海屏。
至于设计丑不丑？
这可是苹果！
奢侈品牌同样如此。
顶级奢侈品牌推行什么样的设计风格，二三线的时装品牌就一拥而上地跟风。
因此，西蒙并没有太刻意地寻求让古驰遵循原本的发展轨迹，只要确认了合适的运营模式，几位出色的设计师，无论雇佣哪一个都足以让古驰重新复苏。
至于设计师之间不同的风格，最终都只会成为古驰的风格。
索菲亚其实很倾向于约翰·加利亚诺，这位毕业于英国中央圣马丁学院的天才设计师今年只有29岁，但出道以来的履历却颇为辉煌。
不过，索菲亚在美国这些日子，古驰欧洲的负责人并没有与约翰·加利亚诺谈妥合约，对方要价太高，索菲亚只能放弃。
最后，在汤姆·福特和马克·雅可布之间，虽然马克·雅可布在设计方面的才华更胜一筹，索菲亚到底还是选择了汤姆·福特。
汤姆·福特和马克·雅可布都毕业于纽约帕森斯设计学院，都拥有非常丰富的设计经验，都已经获得了业界的认可。
索菲亚之所以选择福特，主要还是出于语言方面的考虑。
虽然汤姆·福特和马克·雅可布都是美国人，但汤姆·福特拥有在欧洲工作的经历，可以熟练地使用法语和意大利语与人沟通，这方面却是马克·雅可布的短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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