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昏暗夜色下, 树影在摇晃。
刚刚在慈音面前，还那么嚣张的男生，此刻像一只病弱的鸡仔一般，被周妄捏在手里。
他被周妄抵压在树干上, 强大的力量差距让他丝毫挣脱不了周妄的钳制。他只能拼命的, 发了疯似的用双手拍打周妄抬起来的那条手臂。
旁边是车行道，有不少骑着单车的人经过。
不过他们在里侧, 身子又全被树干和树影遮掩着, 所以根本没人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事。
那男生的脖子被狠狠抵着, 说起话来都显得很吃力。
“你……你放开我……”
周妄却跟没听见似的, 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慢条斯理的勾着唇，冷笑。
“你舅舅是谁，啊？怎么不说了？”
他说着话, 手掌慢慢向下，像是要掐住男生的脖子。
男生吓的开始哆嗦，在感觉到自己脖颈上的那只手开始用力时，他疯了一样又开始挣扎。
慈音此时此时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吓的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周妄……”
她声音发颤, 喊出来的动静不算大, 可是正常来说，周妄那边是可以听见的。
但周妄却依旧毫无察觉似的, 还是发着狠的, 不肯松手。
树干上压着的那个男生已经有了缺氧的感觉，眼看着他挣扎的力气开始减弱，慈音实在控制不住，又大喊了一声——
“周妄！！”
这一声，让周围原本经过的人都注意到了这里。有些放学晚的同学, 在听见「周妄」二字时，也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慈音没顾得上太多，她跑过来压住周妄的手臂，想让他清醒过来。
“周妄，可以了……”慈音也不知是急的还是吓的，声调都有些变了，“我求求你你松开他，再这么下去会出事的！”
周妄如梦初醒，他转头看了慈音一眼。
慈音像是真的害怕了，她眼底全是急切和慌张，小小的一只，像是全身的力量都压在了手里，就是想制住他，要他别再继续了。
周妄眼眸深深，沉默片刻，最终还是放了手。
没有了周妄这边的支撑，男生直接腿软摔坐在地。他大口大口的吸着气，胸膛剧烈起伏。
周妄似乎没打算就这么轻易便走，他单膝弯曲，也跟着蹲了下去。
男生还以为他又要做什么，吓的脚底划地，一直想后退。
可是他身后靠着树干，根本没有后退空间，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周妄再一次靠近。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别胡来！不然我，我……我就报警！”
男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拿出手机就急匆匆的要拨号。
周妄连理都没理，直接一把拽起他的衣领。
突然的靠近让男生吓的一动都不敢动，他此时看着周妄那张脸，就条件反射的想颤抖。
下一秒，就见周妄一直垂落的右臂，再次抬起。
这个姿势看上去像是要挥拳一般，男生以为他又要打自己，吓的连忙捂住头。
“我错了，你别打我了，我真的错了！”
周妄没管他的求饶，冷着脸，狠狠的向下一挥拳！
慈音在旁边看着，心又提了起来。她害怕周妄再一次失控，破着嗓子又喊了他一句。
只不过，这次和预想的不同。
周妄的拳头并没有砸在男生的脸上，而是从他脸边划过，直接砸上后面的树干。
他这一拳打的非常用力，树杈上残留的一些落叶，此刻都被打落下来一些。
枯黄的树叶掉在他的肩头，他没管。
反手用刚刚挥拳的那只手，狠狠的又拽起了男生的衣领。
“别再骚扰她。”在男生惊恐的目光中，周妄声音冰冷的开了口，“不然我废了你。”
-
回家的小路上，慈音和周妄一前一后的走着。
他们落在地上的影子，被月色拉的老长，相隔着大概三四米的距离。
周妄一直跟在慈音后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像是故意保持着这样的距离，长腿迈步的速度不快不慢。
他知道，自己今天又把慈音吓着了。
上次在停车场隔着人群，那么远的距离她在看见他打架时，都吓的倒退。
如今这么近距离的看见他发疯，可想而知的，她心里对自己肯定更加抵触了。
想到这里，周妄有点烦。他发泄似的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子。
他没想太多，石子被踢出去的时候，他以为顶多一两步那么远。
可谁知道，他力道太大，石子直接一跃向前，砸到了慈音脚边。
也是在这一刻，慈音的脚步忽然一顿。
周妄少见的，心里闪过一丝心虚。
下一秒，就见慈音在前面转过了身。
她看向周妄，眼底带着一丝犹豫。
“你……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马上回来。”
周妄没反应过来呢，就见慈音小跑着过了马路。他的目光一路跟着过去，看见慈音的身影钻进了一家药房。
再出来时，她手里多了一个透明的袋子，晃晃荡荡的，里面装着一些药。
她跑着去跑着回，再站定时，稍稍有些气喘。
“我之前看你的手好像出血了，应该处理一下。”
周妄有些意外，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他眼眸深深，看着她半晌，最后问：“怎么处理？”
……
慈音带着周妄去到了一个小巷内。
这条小巷只有几户人家还在，平时很少有人经过。
狭窄的胡同里，水泥路坑坑洼洼，他们找了一处对着路灯的台阶坐下。
路灯昏黄昏黄的，两个人的影子一长一短的映在地上。
慈音做事很仔细，买药的时候，她和卖药的人员详细说了周妄的伤口是怎么来的，也说了刮破出血的状况。
药店的人听完，给了她碘伏和创可贴，还有一瓶喷剂以及一管涂抹的药膏。
慈音把袋子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都拿了出来。
周妄皱了皱眉，“怎么这么多。”
“啊，药店的人说你这种伤口可能会有感染的可能性，需要处理的细致一些。”
周妄“啧”了一声，又道：“哪有那么多事儿啊。”
以前打架，要么直接严重到住院，要么他什么都不理。平时也没人喊他给伤口上药，所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处理个擦伤要这么多东西。
慈音看着他这个状态，愣了一下，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周妄立马察觉，赶紧闭嘴。
“我没怎么用过这些玩意儿，先上哪个？”
慈音立马把碘伏给他拧开，递过去。
周妄最后砸树干那一下，其实挺疼的。手背骨节处，划伤了一大片，掉皮露肉，看着就挺吓人的。
他接过慈音给的碘伏，想也没想直接浇了上去。
慈音看着都疼，下意识咧咧嘴。
周妄看着她这个反应，有些好笑。
“你今天怎么不怕了？”
“什么？”
“我说你今天看我打人，怎么不怕了？”周妄甩了甩手，又重新浇上一层碘伏，“之前看见我动手，不是怕的看见我就想跑吗？”
慈音听完，眼眸低垂。
片刻，她轻声说：“也怕的。”
周妄手里的动作一顿，脸色眼看着要变了，而就在这时，慈音又补充了一句。
“但我知道你是在帮我。”
这一句，瞬间把周妄心里乱七八糟的情绪都压了下去。
他看着慈音，又问：“刚刚那人，你怎么认识的？”
“不认识，但是有点误会。”
周妄又拿了喷剂往伤口处喷了喷，语气没怎么客气，头也没抬的说：“在我这脾气硬的跟石头似的，靠近你两步都不乐意。然后转头，就让那种东西盯上了？”
周妄抬眼瞭了慈音一下，语气凉凉的：“你可真出息。”
后来上完了药，周妄率先起身，说送慈音回去。
慈音拒绝了两次，见他坚持，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回去的路上，周妄没再老实的跟着后头，而是大摇大摆的和慈音并肩一块走。好在这会儿早过了放学时间，街边没什么崇华和附中的学生。
快到家里的小区时，周妄率先止住步子。
“行了，我走了。”
慈音愣了愣，见他真的要转身，她忽然又喊了他一句。
“周妄。”
周妄挑了挑眉，看过去，“怎么？”
“没事，就……”
慈音有些难开口，迟疑了好一会，才轻声道：“谢谢。”
这一声谢谢，让周妄整个人的状态都明朗起来。
他又变成了平日里那副散漫的模样，看着慈音，笑了笑。
“打个商量，你如果真想谢谢我的话……”
他身子前倾，一张张扬好看的脸凑到慈音跟前。
再开口时，语气懒洋洋的：“以后别躲着我了呗。”
-
隔天早上，慈音按时起床。
洗漱完毕后，看见妈妈照例把早餐给她准备好放在了饭桌上，她则匆匆忙忙赶着去上班。
外面晨曦正好，慈音下楼时，地上已经铺满了金灿灿的阳光。
她一路踩着光亮往小区门口走，在踏出小区后，意外的看见了周妄。
周妄今天骑了他那辆黑色机车，身上换了一件黑色夹克。
他身形优越，天生就是个衣架子，即便是这种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十分好看。
他这会儿正低头玩着手机，两条腿跨在车身两边，笔直修长，脚下踩了一双黑色战靴。
仿佛有感应一般，周妄即刻抬起头，朝慈音这头看了过来。
“早啊，同学。”
他说话时，懒洋洋的冲她笑。
金色的阳光从头顶落下，他的睫毛上仿佛都盛着光。
他的存在感太强了，来往很多人都在看他。
慈音原本不想和他打招呼，直接走的，可是没想到他会先和自己说了话。
没办法，她只能匆匆上前，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等你啊，昨天不说了吗？为了防止那个狗东西再纠缠你，这几天我送你上学放学。”
“可是我明明说了不用啊。”
周妄冷哼了一声，回：“你说不用有用吗？”
“……”
今天降温，慈音在校服外头也穿了一件外套，白色毛呢料子，长短刚好遮住膝盖。
大衣领子外翻，像荷叶一样落在颈下四周，衬得慈音那张小脸，更加文静乖巧。
好乖好乖。
周妄在心里想着，眼里不自觉的又盛满笑意。
片刻，他向前俯了俯身，往慈音那边凑了凑。
“真想不让我跟着也行，但我今天起的这么早，你也不能让我白来吧？”
慈音微微张了张嘴巴，“那你想干什么？”
“说句好听的来听听。”
“啊？什么好听的？”
“例如……”
周妄勾着唇，笑得特别坏，“叫声哥哥。”
“……”
慈音觉得这个人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她一点想搭理他的意思也没了，甚至连话都没再说，转身便走。
慈音步子迈的异常快，像是不想被周妄追上一样，从背后瞧可爱又好笑。
周妄骑着机车，很快就和她持平了。
他依旧一脸坏笑，逗着她。
“你叫我一声哥哥又不吃亏。”
“真的，不信你试试。”
……
他的话幼稚的要死，慈音听着烦的要命，根本不想搭理他。
“真不叫啊？”
周妄又漫不经心的问了句，而回答他的，只有慈音越来越快的脚步。
晨曦越过不再繁茂的树叶缝隙，落在她身上。
高束着的马尾，随着慈音的步子很规律的一晃一晃，明亮的光在上面跳跃。
周妄看的心痒，拧了下油门，机车快速追赶到前面。
从慈音身边经过时，他抬起手臂，一点没犹豫的，把她的头绳从马尾上拿下来。
一瞬间，马尾变成了散发，漆黑的发丝散在慈音背上，落下一层层的光。
周妄车速没降，继续向前。
他头也没回，背对着慈音说：“早起的报酬……”
说话间，他举起发绳，语气散漫中带着笑——
“就这个吧。”
-
慈音到达班级时，班上同学已经来了大半。
蒋思琪发现她头发没扎，一脸稀奇的问：“音音，你今天没扎马尾呀？”
她边说边往慈音跟前凑，像是仔细看了看。
“感觉比平时还要好看不少，你不然以后都这么梳头发吧？”
慈音一大早被周妄搞得一肚子火气，听了蒋思琪的话，也摇摇头。
“不行，太碍事了。”
后来班主任踩着点进了班级，上课前，她先拍了拍黑板。
“大家先抬个头，老师说两件事。”
慈音原本在翻课本，正在预习今天要讲的课程。
听了班主任的话，她将书一合，抬起头坐直身子。
“两件事，第一件呢，就是过几天崇华两边校区内部，要按照往年的惯例，举办一场英语演讲比赛。每个班两个名额，我选了慈音和刘美姿，大家有意见吗？”
这个名额分配是按照最近几次考试英语科目的排名来选的，慈音毋庸置疑，各科成绩都很好。
而刘美姿呢，虽然整体成绩下滑，但是她的英文成绩却一直很稳定。
显然班上的同学猜到了，所以听到这里，全都齐刷刷的喊“没意见。”
蒋思琪在这时，小声对慈音说：“你好惨啊，怎么和那个公主病一块参加比赛啊。”
慈音没怎么在意，和谁一起参加无所谓，反正大家都是各自准备，应该碍不着什么事。
班主任在讲台上继续开口：“第二件事情呢，是刚刚开会的时候，校领导说怕大家的学习强度太大，而忽略了健康问题，所以准备组织一场远足活动。”
底下已经有很多人表情开始兴奋了，有胆子大的，问：“老师，什么时候啊？”
班主任像是被问的生气了一样，脸色一瞬间严肃。
大家以为她真的生气了，都渐渐的没了动静。
然而下一秒，班主任又一脸“拿你们没办法”的模样，无奈一笑。
“明天！”
明天不用上课，而且还出去远足这件事，让蒋思琪非常开心。
当天放学，她就拉着慈音一路叽叽喳喳的说要去买零食备好，明天带着。
“音音，我好开心呀！终于有一天可以放松放松，不想卷子错题了！”
慈音没有多大的感觉，不过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的脸上有了浅浅笑意。
其实相比远足活动，慈音心里更在意的还是过几天的英文演讲比赛。
这个比赛，往年慈音也会参加。
因为是校内赛，难度没有市级或省级那么大，并且奖金十分丰厚，只要取得名次，最低档的奖金都有两千块。
慈音想到最近妈妈加班的频率，心里暗下决心，要好好准备。
蒋思琪带着慈音一路去到了一家进口超市内。
这家超市是新开的，离崇华两个校区很近，里面货架上摆放的大多数都是高档进口零食，生鲜区还有那些特别名贵的水果和肉类。
蒋思琪逛的很兴奋，一路推着购物车挑挑拣拣，慈音脚步有些慢，很快就被她落在了后头。
慈音没想买什么东西，也就没着急追过去。
货架上的商品琳琅满目，上面印着的大多数都是外文。
慈音走了一圈，最后只被一罐糖吸引住了。
糖罐子是透明的，星星形状。
里面一层一层，摆放着不同颜色的糖果。最底层是黄色，向上是橘色……最顶层，是天蓝色。
慈音其实还挺喜欢这种色彩感很浓的东西，第一时间拿起来瞧了瞧。
满满一大罐，掂在手里很沉。
慈音犹豫了一下要不要买，抬头一看价格，瞬间没了欲望。
而就在她准备把东西放回去时，身后突然伸过一条手臂，越过她的肩膀，把那个糖罐子抢了过去。
慈音吓了一跳，慌乱回过头，发现身后站着的竟然是周妄。
他还穿着早上那一身，黑夹克高筒战靴。
慈音回过头时，他没第一时间看她，而是一直瞧着手里的糖罐子。
“这么爱吃甜的？逛了这么一大圈，就瞧你看中这个了。”
慈音这回真的有些无语了，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怎么自己到哪儿都能碰见这个人？
她压根不想搭理他，伸手去拿那个糖罐子，却被他一下子躲开。
慈音没了耐心，既然拿不回来她索性就不拿了，沉默着转身就要走。
周妄见状，直接把那罐糖往货架上一扔，追了上去。
他走到慈音旁边，转过身，一边倒着向前，一边笑着看她。
“问你话呢，你倒是说一句啊。”
慈音有点无奈，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终于看向他。
“说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爱吃甜的。”
慈音眼眸漆黑沉静，就那么和他对视着，认真道：“我爱不爱吃甜的东西，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周妄有些稀奇的挑了下眉梢。
这是兔子也学会发脾气了？说话还挺冲。
慈音见他不出声，想绕过去继续向前走。
但是周妄像是打定主意，不想放她离开。
她走左边，他也往左。
她走右边，他继续向右。
来来回回好几次，饶是慈音这种好脾气，也被搞得心烦。
“你能不能不要闹了！”
慈音嗓音比平时大了一些，语气也有很急。
可这一声喊完，不止周妄愣了，就连她自己也有些愣住。
她刚刚这个态度，按照周妄的性格……应该会生气吧？严重点的话，是不是也要发火了？
慈音想到这，心里隐隐不安。
迟疑片刻，她还是悄悄抬起眼，往他那边看了下。
超市里人来人往，他们站在一排排花里胡哨的糖果前面，一高一矮，对着站。
慈音抬眼之后，没有预想中的吓人神色，反而周妄的脸上，带了些漫不经心的笑意。
慈音很意外，不自觉的轻喃：“你……”
“怎么？”
慈音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问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生气吧？
这问题也太奇怪了。
她抿着唇没再说出什么来，倒是周妄，见她没了动静，反过来问她。
“说啊，怎么了？”
慈音被问的有些心虚，“没……就想问……”
她看着他脸上的笑，胡乱说了个问题。
“就是想问你笑什么？”
周妄眉梢轻扬，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微微倾身，一张好看的脸毫无预兆的贴向慈音。
“也没笑什么，就是突然发现，原来好学生发起脾气来……”
周妄唇角扬的更高，眼底的全是肆意张扬的笑。
只见他冲着她，用差不多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呢喃——
“也这么凶啊。”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第一章！这章24小时红包，冲冲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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