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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师尊才是龙傲天求而不得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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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王子当然知道哪一朵花是他最喜欢的花。”

        温泅雪听完没有任何思索,  平静地说道。

        他脸上的神情再幽微安静,也不是空无一物。

        就像无风的湖面再平静清澈,也蕴藏着漫不见底、无边无际的神秘。

        黑暗里的人注视着他叫人看不懂的幽静美丽的面容,  和那双夜色湖泊一样的眼睛。

        “人天然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讨厌什么。看见喜欢的,  心跳血液会加速,连眼瞳都会扩张。讨厌无法忍耐,喜欢也隐藏不住。即便拥有了也还想拥有更多,  无论如何都不能觉得足够,因此滋生贪婪。喜欢的东西无法得到,  于是对比自己拥有更多的人产生敌意怨尤,  由此滋生嫉妒……”

        温泅雪的声音淡淡,语气平静毫无起伏说着,  乌黑的眼眸纯粹,  像有一颗星藏在湖底。

        那些毫无感情的声音,  仿佛蕴含着什么魔力,让人全神贯注以聆听。

        “……会欢喜,会膨胀,  会目不转睛,  会贪婪,  会嫉妒,  会爱恨嗔痴。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再看不到别的,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

        黑暗里的声音颓靡,空虚得像是快要死了:“可如果,  他就是不知道呢?”

        温泅雪淡淡地说:“那样,  君上的问题或许可以改成:小王子希望哪一朵花是他喜欢的那朵花。”

        黑暗里的声音静默了一下:“有区别吗?”

        温泅雪的眼眸无波无澜,  漫不见底的湖水深处,星河暗涌皆被淬冷:“如果只是选择喜欢的花,任何人不假思索就可以办到。喜欢是明显的无法隐藏的事。如果他认不出,只可能是因为他发现,他其实更喜欢别的花……”

        “但别的花,不是那朵花。”邪魔的声音阴冷抑郁,像倒在冰面上,即将冻死的执火的魔龙,  “只有那朵花才是他要找的。如果他要找的是蔷薇,就不能是像蔷薇的芍药,也不是像牡丹的蔷薇。必须只能是一模一样的蔷薇。他认不出来,也可能是蔷薇变了?”

        最后一句疑问,偏执而无辜。

        温泅雪敛眸,等他最后一句反问出口,再抬起,静谧的眉目眼神一瞬冷锐,唯独声音依旧不紧不慢,淡淡:“我也有一个问题——因为蔷薇是蔷薇本身,小王子才喜欢它?还是,只有被小王子喜欢的花,才是蔷薇?”

        “……”

        明明是简单的问题,但那个邪魔竟然答不出来。

        温泅雪:“小王子是否明白,无论哪一朵花都不是为了被他喜欢才存在这个世界的。对花而言,小王子喜欢哪个都没关系。那是小王子自己的事。他喜欢或者不喜欢,花都一样开落。”

        黑暗中的声音,阴鸷苍白,偏执虚弱:“当然有关系,花可以不是为了他才存在的,但最好祈祷自己被他喜欢。这是小王子的花园,如果不是他喜欢的那朵花,又有什么资格长在那里?”

        温泅雪望着黑暗,眼眸没有多少变化,是清澈不见底的幽泉:“不被小王子喜欢的花会怎么样?会被摧毁吗?”

        “……”

        温泅雪:“所以,小王子其实知道,自己要找的是被他喜欢的花,和那花是不是初遇的蔷薇,并无关系。被小王子喜欢才重要,是芍药是牡丹是不是花,是什么都可以。”

        黑暗中的声音慌乱愤怒起来,声音压抑而危险:“胡说!他明明就只是想要那一朵蔷薇,他只想要那一朵蔷薇……”

        温泅雪冷静地注视着,他什么也看不清的黑暗,许久,轻轻缓缓:“喜欢的,选择的,都是小王子,与君上有什么关系?君上为什么生气?”

        一片死寂的黑暗。

        在长久的黑暗中,温泅雪回到了他来时的院子。

        天空一轮纤细的弯月,繁星点点。

        在星月辉光洒落的荒野里,一个人影走来。

        在那人影遥远之时,模糊不清,犹如鬼魅虚妄之影时,温泅雪就已经知道那是谁。

        他的眼神温柔安静。

        那道身影进入他的眼帘,叫他看清。

        然后停下。

        黑色的袍袖下是白色修身的中衣,但现在,那黑色像是经历过万千刀影,白色被道道血色浸染。

        那人站在那里不动,寂静英俊的面容,浅灰色的眼眸落满了星光,也还是清澈沉寂。

        他安安静静的,像海边的礁石,毫无生机,灰色淡漠。

        虽然有灵魂,但灵魂空空。

        却温驯地望着。

        像猛兽望着唯一的饲养者。

        像怪物望着,让他的灵魂空有其型的原因。

        怪物本能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人面前,不该此时此刻,以彼时的样子出现。

        并不是害怕被畏惧,被驱逐,被憎恶……害怕被心疼。

        温泅雪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手指抚在他空空的,没有生机的脸上,微薄的灵魂表层。

        那手指修长柔软美丽,但被这只手轻抚,是世界上最温柔的美好。

        可是,被抚上的那张脸不够好,沾了血,甚至不够干净。

        他想抬手,轻轻拿开那只手。

        想说:你能不能等等我,能先存起来吗?

        等我好了,是干净完好的时候,再触碰它。

        但温泅雪望着他,那张美丽的从来冷淡幽静,像是与世界隔着一个世界,疏离旁观着一切的冷静,无喜无悲的面容。

        那双乌黑纯粹,藏着天河星辰,住着旷野凌晨夜色湖泊,神秘的眼眸,微微发红,眼泪无声滴落。

        问他:“疼吗?”

        他本来是不疼的。

        但看到那眼泪的时候,他知道疼是什么了。

        像心被划了一刀,让这个人的眼泪住进去。

        “我,很快就好了。”他低声很轻地说。

        那个人上前,因为不敢拥抱他,因为看到了他脖颈上的红痕,身上无数的血痕,不敢碰触他。

        只能不稳的手掌轻柔地抚着他的侧脸,让自己流过泪的湿漉漉的脸颊,和他的侧脸相贴。

        他们站着,互不碰触。

        交颈相拥了。

        对方的眼泪就都顺着他的脸颊,流入他的脖颈里。

        渗入颈侧的血脉里,流经心脏里。

        离得这样的近。

        是比任何拥抱、贴贴都更近。

        好像,他们在彼此的世界里了。

        ……

        天上在下雪。

        周围无根盛放的半透明的蔷薇藤蔓,无数雪色的花盛开。

        温泅雪无声哽咽,抬手不碰触君罔极,催动自己的灵力治愈修复对方的身体。

        那漫天的雪,盛放又凋零的雪蔷薇,代替他的手将对方圈在自己的世界。

        如此,便可以小心翼翼保护。

        ……

        ……

        咚,咚,咚。

        门被敲响三下。

        正在秘密议事,商议刺杀计划的彦炽等人,突然一惊。

        下一瞬门打开了。

        门外的人抬起头,露出血色兜帽下那张幽静美丽的脸。

        那乌黑的眼眸眼神向来矜贵冷清,是游离旁观的冷淡,此刻却凌厉锐冷:“杀那个人,我有更好的办法。”

        彦炽等人渗出冷汗的脸,露出程度不等的惊讶错愕,彼此对视,面面相觑。

        ……

        旋转扭曲的视角。

        黑暗的房子里传来被屏罩隔绝过的声音。

        “……不行,你和那个人太近了。我们无法信你。”

        血色兜帽下的人,声音冷清冷淡,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内容。

        黑暗的宫殿里,一声空虚的轻笑。

        那些愚蠢的蝼蚁,总是犯着相同的错误,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徒劳。

        画然从漩涡一样的天镜里收回视线,他站起来,仙气超脱的面容神情高傲,微微凝眉:“我去杀了他们。”

        “不用。”君上说,毫不放在心上。

        画然凝视着他:“我不允许任何人意图伤害你。”

        那人笑了一下,笑容很淡:“我知道,师尊待我总是好的,只是……”

        几分漫不经心,顿了顿,才想起后面应该说些什么。

        但完全不想说。

        人自然可以自己欺骗自己,但一旦被人提醒出戏,失去了自欺心境,就再也无法专心,无法兴致昂扬了。

        抑郁的情绪让他连敷衍都不想,就像明明抬手就能关上窗户,但他连这么小的动作也不想做。

        风雨会泡坏地板,可那又怎样?

        那个人说得好像是对的。

        “你要的是蔷薇吗?是只要一模一样的蔷薇就好,什么都行。还是,要的是喜欢?”

        君上又说他听不懂的话了。

        画然默然看着,不问不打扰。

        直到雨水洒落他身上,刺痛他中毒的斑驳腐烂的肌肤,他皱了皱眉。

        想起他夺舍要用的躯壳。

        “君上选择哪个?”他知道该选谁,他知道该怎么样最像君上心里的蔷薇,他知道,那个人眼里目不转睛看着的是谁,“温泅雪,我想……”要。

        “不行。”漫不经心,虚无空虚的,“君罔极很生气,我可是被他从头到尾拆了一遍。”

        他躺坐在地上,手臂随意支撑身体,在地板上的矮榻上。

        随着他话音,光亮照亮了一部分,将那具苍白如同玉石雕琢的成熟男子的身躯展露画然眼前。

        黑色衣物下露出的肌理上,清晰可见刀痕,让那具病态又危险,野兽一样完美的躯体,仿佛是一块块红线缝合起来的怪物。

        画然的瞳眸都一阵骤缩,他失神地望着,仿佛看到满目的血色杀戮。

        被这样剁碎过的存在,现在却完好拼凑一起,还能喝酒说话。

        “没关系,不用担心,他也讨不了好。但是,如果选了那具身躯给你的话,他虽然杀不了我,却会杀你的。”

        画然呢喃:“你拦不住他,他杀你,你不能杀他……”

        那位君上百无聊赖,没有看他,喝酒,像是自言自语:“杀不死,就像他杀不死我一样。”

        画然回神,望着对方。

        自欺欺人就是那样的。

        两个人如果都入戏的话,彼此都会情真意切。

        但有一个出戏,懒得敷衍。

        另一个便也合不上轨道。

        毕竟,唯一的观众都不上心,又演给谁看呢。

        ……

        彦炽的刺杀计划推进着,但实际上他们没有任何选择。

        “我们浪费了太多时间。”

        离上次那场刺杀引发的后果只剩下一天,他们只有三天时间准备。

        桓真在彦炽的门外已经两天两夜。

        彦炽不肯见他,但桓真不得不阻止他。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堵在彦炽面前。

        桓真苍白如鬼,秀丽毫无棱角的面容却从未有过的坚定:“刺杀计划必须放弃!”

        彦炽冷冷:“不可能。”

        桓真:“你会死。”

        彦炽:“那就死。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再有一日,还会死更多更多,就是因为我浪费了这几百年。”

        桓真摇晃,闭眼闭眼,他试图冷静:“听我说,你们不会成功的,你们所有的行动一言一行都在他眼里。他都知道,他在……看着我们。”

        彦炽笑了一下:“原来如此,他们是不是都知道?”

        桓真:“什么?”

        彦炽:“那些刺杀的前辈们,那些死了的人,那些你亲手埋了的人。他们是不是都被你告知过?”

        桓真茫然:“我不记得了,我不会对所有人都说,他看着呢。”

        彦炽神情冷然决绝,却笑了:“谢谢你告诉我,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他们明知会死还这么做了。我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会选择刺杀,会死了。因为他逼我们,他就是想逼我们去送死。他从来都没想给我们留生路。他杀了那么多人,杀到六界生灵十不存一,他太无聊了,我们就是他打发无聊的新的游戏。”

        那个邪魔逼他们不得不去刺杀,要么就眼睁睁看着,邪魔释放死灵之域,继续屠戮苍生,而他们只能看着,窝囊地看着。

        彦炽冷冷地笑着,眼睛亮如鬼火,他望着远处魔气氤氲的天,恍然大悟:“连你现在来告诉我,他正看着我们呢,他什么都知道,恐怕也在他的计划里。他想看到我们被逼入绝境,无能为力,徒劳无益,绝望地困兽之斗。”

        彦炽从未这样效果,他大笑着,笑容凶狠而决绝,唯独没有绝望。

        桓真失魂落魄,绝望苍白着脸。

        彦炽:“那就看看,看看是什么结局。我宁肯死在刑天殿,也不要再跪在邪魔的脚下,再苟延残喘一百年。”

        “我帮你!”桓真猛地抬头,拉着彦炽的衣袖。

        彦炽回头。

        桓真的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瘦削得如同薄纸,但脸上的神情从未有过的坚定。

        “我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我同你一起。”桓真虚幻地笑了一下,无比轻松坦然,“我再也不想埋任何人了。”

        ……

        刑天殿的黑暗里,天镜将一切如实呈现。

        彦炽说的没错,他的确在看着他们。

        不仅他看着,画然也看着。

        邪魔唇角扬起,虚无的愉悦,笑着:“你看,他们自己会来。这次来得要早一些,应该是因为你。”

        世人都是这样的,当他们期待的仙尊转世同他们想的不一样时候,就会绝望,就会愤怒,就会失望,就会恨。

        “不是,不是只有我。”

        温泅雪说错了,不独是小王子不知道选择哪一朵花,世人都是这样的。

        既然不是唯独他错了,为何只有他受此重罚?

        纵使他错了,他的错只那样一点点,为何只有他受此重罚?

        画然注视着君上,不知道对方的话是对他说的,还是……

        看到男人闭上眼睛,翘起的唇角勾起虚妄愉悦的笑容,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无尽的委屈悲伤。

        就像,竭尽一切试图做点让自己开心的事,假装沉浸在狂欢游戏里,双脚却还是被困在旧日痛苦抑郁的牢里,日复一日凌迟受刑。

        但,谁又能困住他呢?

        谁又能为他施加刑罚?

        他是自己不想出来,还是无法走出来?

        画然想到方才他看见的,这个人身上层层叠叠的缝合一样的伤痕,分明看到,有新有旧。

        七百年前,那对师徒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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