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琉璃瓦
在朱雀楼憋了几天,金雨凰派来看管他们的侍卫一直不松懈,燕环真开始不耐烦了,她坐在床边,脸色十分难看,抱着臂像是想找人发火似的。
姜弃此时反而能老老实实地坐着,一边看着她,一边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小姜,你不闷吗?”燕环真憋不住了,开始找话说。
“有一点。”
“这个金雨凰,简直把人当囚犯了。”燕环真走到门口,从门缝中看到走廊外尽是金川城的守卫看守着,她又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朝外看,这朱雀楼一共六层,她们处于五层,已经很高了,金川城的景色一览无余,城中有许多木架到处都在动土施工,金川城如此巍峨却也是一座十分年轻的城池。
“她金雨凰该不会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吧?”燕环真冷笑着,回头对姜弃说:“小姜,晚上要不要跟姐姐出去逛逛。”
“好啊。”姜弃也绝不想在房中憋着,很想出去看看,可是又问:“那师叔怎么办?”
“让他睡着吧,不用管,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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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吃过朱雀楼派人送来的晚食,燕环真朝姜弃使了个颜色,姜弃兴奋地点点头。
“燕姐姐,我们怎么出去?”姜弃活动了一下手腕,方便一会把外面的守卫打晕。
“当然不能走正门……”燕环真推开窗户,五层楼的凉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得燕环真发丝翻飞。
“就看你有没有胆量。”燕环真一下翻窗出去,轻巧地跳到瓦片上,姜弃跟着爬出去,屋檐是斜的,一脚踩不稳就有可能滚落,姜弃朝下望了望,说道:“好高。”
燕环真回头看着姜弃小心翼翼地跟上来,笑道:“第一次爬这么高吗?”
姜弃点头。
“喜欢吗?”燕环真问。
“喜欢。”姜弃道。
“那就好,我也挺喜欢你的。”燕环真笑着走在前面,一身黑衣几乎完全融入夜色:“有空我教你些轻功的要诀。”
她们跳到下面一层的房檐上,燕环真落地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姜弃掉在上面直接踩碎了一片朱雀楼的琉璃瓦。
“嘘……”燕环真手指放在唇边,姜弃急忙猫下腰,等了一会似乎没人发现,她们才继续沿着房檐前行。
朱雀楼旁边还在建楼,金川城的钱真好像用不完似的,那边搭了许多脚手架,中间隔了十几尺的距离,风声在耳旁呼啸,下面漆黑一团,掉下去不摔死也是残废,燕环真回头伸手拉住姜弃完好的那只手:“害怕就闭眼。”
姜弃摇了摇头,于是燕环真拉着她从朱雀楼跃出去,姜弃感觉自己像飞一样,跟着燕环真落在脚手架上。
落定之后,姜弃回头看了看说道:“下次不用拉我,我可以自己跳。”
“好啊。”燕环真松开她,“那你就跟上我。”说完她就像黑夜中的一只燕子,疾驰而去,灵巧地穿梭在空中交叠的横梁木架之中。
姜弃哪想到她的速度这么快,转眼就不见人,喊了一声:“等我!”急忙跟上去。
追了好久,才看到燕环真远远坐在树枝上,晃着腿悠闲地等她,姜弃气喘吁吁地跃过去,跳得不够远,还没到就开始下坠,姜弃急忙伸手去抓树枝,却抓住一只柔软细腻的手。
燕环真把姜弃拉上来,笑道:“还算能跟上,我看你有天赋,不如随我做贼。”
“那我去偷什么呢?”姜弃想了一圈,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我想学轻功,但不想做贼,没什么东西好偷。”姜弃道。
“羡慕啊,又是一个衣食无忧长大的孩子。”燕环真随口道。
“燕姐姐,你跟师叔是怎么认识的?”
“苏梦观吗?那是个富家公子,还能怎么认识,当然是我偷东西的时候认识的,说起来,认识他都已经有十年了。”
十年,那真的很久,姜弃和流羽也只认识七年,但她却觉得好像一出生流羽就在身边一样,正是因此,才让她觉得流羽不在时,她进入了一种错误的境地,所有一切都不再熟悉。
燕环真看着远处的夜色,回忆起来:“那时候我娘重病,需要一味极为稀奇贵重的药材才能活命,据说只有神药谷才种得出,但我那时候哪知道传说中的神药谷在什么地方,只听说京城的苏家药铺与神药谷有买卖往来,会从神药谷采购珍稀药材,那是我绝对买不起的价格,于是便想夜里走一趟碰碰运气。”
她手里拿着一片琉璃瓦碎片把玩,是刚才顺手捡的。
“那时候我轻功也一般,就比你现在强一点,潜入苏宅之后,一不小心踩碎了他家的黑色琉璃瓦,碎片掉下房去,我自己都紧张得要哭了,只听见哎呀一声,那瓦片竟然砸到了人。”
“砸到了师叔?”姜弃猜测。
“这你都猜得到,谁叫他大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摇着扇子乘凉,砸了他一头血,我心里过意不去,只好连忙给他道歉。他又问我来做什么的,我人向来老实,如实相告,当然还是添油加醋把自己说得苦兮兮的,他便捂着头去将那药材取来,让我先拿回去救命,只是下次来不要再走梁上了……因为危险。”
“师叔人还挺好。”姜弃道。
“好得过了头,我想不到怎么有这么傻的人,后来才知道他是伏魔寺的俗家弟子,天天把救人一命阿弥陀佛挂在嘴边。”
“我倒没听他说过。”姜弃道。
“那是后来我嫌他烦,让他改了这个口头禅。”
“后来你又去找他了?”
“当然,我要还他药钱,于是就去别的有钱人家偷了些古董器皿,换了钱去还他,他问了钱的来路,便说他不能收这赃物。你看他这话说的,我得来的钱永远都是赃物,他要这么说我一辈子也还不起药钱。他说那就不必还了,药本来就是送我的,只是希望我不要再去做贼。”
姜弃看着燕环真,她不笑的时候眉目间总有些朦胧的愁绪。姜弃问道:“欠了东西还不了,你是不是很愧疚。”
“没有,我想怎么还有这种好事,既然他说不必还那我就真不还了。”
“好吧……”
“后来我还是要去偷东西。”
“为什么?”
“没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他想做好人就能做好人,想做坏人也没人能治得了他,而有的人一出生就什么都没有,如果做好人不偷不抢他就活不下去,只能去选择做一个活的坏人,或者一个死的好人。”
“对于苏梦观,与其说我喜欢他,不如说我更嫉妒他。”燕环真这样说,让姜弃脑子打结了,懵懵懂懂不太明白。
“他可以义无反顾去当一个死的好人,我做不到,我心里总是有算计,很累,但我也不觉得是我的错。我不会放弃做一个偷东西的坏人,既然老天分了穷人和富人,那我就尽我所能,偷富人的东西送给穷人,因为我不服气,我就是喜欢跟老天对着干。”
燕环真从树枝上站起来,环顾四周,说道:“夜里有些冷了啊,不如我们去喝酒暖暖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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