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川流下
流羽那时一直躲在狭窄的龙舟里,姜霂山赶到,他就更不敢露出头来,后来的事难以想象,裴红雪竟然也来到这里,直到那个拿剑的白衣人说出晏流羽这个名字,流羽彻底懵了。
他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看到裴红雪听到新立教主之后也是一愣,看来她也不知道。
流羽现在只能确定,晏谨爷爷要立新的教主,那教主绝对不是他。
等血海教的人离开,姜霂山也带那位重伤者离开之后,流羽才从龙舟爬起来,又连着好几艘船找了一圈,仍是不见姜弃,天已微亮,雾全都散开,流羽回到岸边,周围陆续来了很多前来救人的,乱哄哄的一片嘈杂,流羽歇了一会,就下去和他们一起,跳进河里,打捞掉进河中的人,流羽一个一个确认,那些尸体中也没有姜弃。
最后他累得瘫在岸边,听着周围人们的哭声,心里难受得紧,唯独庆幸没有看到姜弃的尸体,或许她真的只是无意中把刀弄掉了。
一整天过去,他一直待在岸边,到了夜里,他也没有去处,还能去哪呢?从小长大的地方是个魔窟,总是弥漫着血腥味和怪异的熏香,只有他娘亲待的房间是满满的药味,能够冲散那些血腥,他一直很害怕自己的爹,很小的时候连爹想抱他一下他都不让,直到娘死后,他才开始觉得爹很可怜……现在娘和爹都已经过世了很久,他真的把湖心岛当成了家,就算姜霂山如此对他,他也不想离开,他想照顾那个女孩,娘亲小时候是怎么照顾他的,他也想那样去照顾她,否则他这样一个魔头的儿子,受人唾弃,所有人都巴不得他死,他为什么活着呢?
可是现如今,他想照顾的那个人,再也找不到了。
流羽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没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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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霂山走之后,老铁坠去拉回姜弃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左臂骨头断了,他凭着多年跌打损伤久病成医的经验,给姜弃正骨复位,又找了夹板给她固定起来,顺便将右手手心的伤也包扎了,最后嘱咐她伤筋动骨一百天,手臂养好之前不能再去跟人打架。
姜弃点点头,发现庙里的人都在收拾行李。
“你们要去哪?”
老铁坠直接叹了口气,说道:“是时候了,该动身去金川城。”
“不能不去吗?”现在姜弃对金川城也没什么好印象。
“不去?”老铁坠指了指院子里这些老弱病残的乞丐,“没钱啊,好多人都等着治病,买药的钱都没有,你以为我们想离开赤源镇吗,这是老帮主发迹的地方,是我们乞儿帮的根儿,但没办法啊,人总要活命,这么多人因着你乞儿帮的名头入了帮,就是想过得比从前好一点,不用露宿街头挨打挨骂,病死饿死也没人管,我们要管,管就得有钱啊,那金川城颐指气使些也没什么,忍一忍就好了,总比活不下去强吧?”
“可是以后,乞儿帮还是乞儿帮吗?”姜弃问。
老铁坠噎了一下,他也不知道。
“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姜弃又问。
“今天收拾好,明天吧。”老铁坠也疲倦不堪。
“那你小心点,伤筋动骨一百天。”姜弃指了指老铁坠被曲慎思砸过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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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乞儿帮要离开这旧庙了,这里再没有人住,姜弃就搬去樊家客栈住,也好照顾苏师叔。清早,她跟任大震、老铁坠、老卖油和黄芋头拜别。
黄芋头朝她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姜弃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说辞,想不到什么词儿,于是只好说:“再见。”
黄芋头信心满满道:“姜弃,你下次见我,我就不是现在的样子了!”
姜弃发现他还挺有志气的,点了点头。
告别了乞儿帮,姜弃独自前往樊家客栈,也不知道苏师叔现在怎么样了。
她没了断刀,右手不知该往哪放,时不时在腰上按一下,总觉得身上空荡荡的。
算了,反正左手还伤着,有刀也打不了架,等伤好了再去铁匠铺打一把新刀就是了。
镇上出了这么大的事,今天街道上行人很少,姜弃快走到樊家客栈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阵嘈杂的声音,客栈前围着一圈行人在看热闹,姜弃并不关心里面有什么,本想直接进客栈。
“啪!”忽然从那人群中听到鞭子破空的声音,随后又听到一个女子怒道:“你们是怎么让她跑了的!”
姜弃这才推开人群,钻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金闪闪的女子站在人群正中,周围空出一大片,人们都怕靠近了被她的鞭子误伤,姜弃发现这个金川城的女子在白天的容貌更耀眼,皮肤白皙细腻光彩照人,让人挪不开眼。
只不过她的做法却让人喜欢不起来,手持金色的鞭子,正下手抽打跪在地上的人,那人被扒了上衣,背上被抽得鲜血淋漓,姜弃认出来,那是昨天看守她喂她水的士卒,那士卒背脊发白,瘦弱不堪。
“说!你是不是血海魔教的内奸!故意放走了那个女孩!”说着金雨凰扬起鞭子又抽了他一鞭。
那人吓得发抖,咬牙忍着痛,姜弃忽然想起以前流羽被她爹爹殴打的样子,心里十分不适,突然冲上去,一把拉住那只金鞭的鞭稍:“住手!”
没想到竟有人敢扯她的鞭子,金雨凰愣了一下,马上发现逃走的那个女孩就在面前:“好啊,我正要派人去抓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金飞虎在哪里!”
“你说谁啊?”姜弃觉得莫名其妙。
“别给我装傻!”金雨凰要将鞭子抽回来,姜弃死死拽着,就是不松手,金雨凰直接扔掉鞭子,腰上拔出两把金刺,二话不说就攻了上来。
老铁坠特地嘱咐她不要跟人打架,姜弃完全忘在脑后,她闪过双刺,右手抓住金雨凰的手,把一个金刺直接夺了过来,她笑着转那金刺,金刺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说道:“这什么东西啊,挺好看的。”
“还给我!”金雨凰另一刺又刺过来,姜弃把那刺当刀来拿,拨开了金雨凰的攻击,回身一刺刺中她的手。
金雨凰捂着手,疼得眼圈红了,她怒目看向身后,自己的手下们都在旁边看着,谁也没上来帮她,这下更气了,几乎快哭出来,咬牙怒道:“你们还看着做什么,把她给我抓住。”
那些金川城的士卒这才慌忙冲过来,把姜弃围着,他们也是怕了金雨凰,出手怕被说多管闲事,不出手又说他们傻愣着。
“金参将!”头顶传来苏梦观的声音,他住在客栈二楼,听见声音从窗口探出头来:“误会了,那是我姜师兄的爱女,姜弃。”
爱女?姜弃眨了眨眼,这词听着好陌生,她从未觉得自己能称得上什么“爱女”。
“姜霂山的女儿?”金雨凰怀疑地看着姜弃。
“我不是早说了,我叫姜弃,你说那个什么虎,我根本不认识。”
“那你那天晚上怎么会跟他在一起?”金雨凰质问。
姜弃琢磨了一下,“你说的是曲慎思?拿双锏的那个?”
“没错。”
“我在跟他打架啊,他把我手都打折了!”姜弃扬起左臂,马上又痛得放下来。
“金参将,她跟血海魔教无关,你相信我。”苏梦观在楼上说,他身子仍然虚弱,扶着窗框站着。
有苏梦观证明,金雨凰这才收了手,朝姜弃摊出手:“还我。”
姜弃把金刺放在她手上,她瞪了姜弃一眼便转身,看着那个被鞭打的士卒道:“不管怎么样,那时她身份不明,你们放跑了她仍是失职。”
“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挣脱了绳子。”姜弃很少这么耐心跟人解释,“他们怎么看得住我,你要是不信,你就接着跟我打。”
那个士卒回头感激地看了姜弃一眼。
金雨凰在大街被姜弃夺了兵器,这么多人看着,面上尴尬得紧,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带着手下气鼓鼓地走了,只剩下那个挨打的士卒一时站不起来,用胳膊抹了一把眼泪,摸过衣服自己穿上。
二楼的苏梦观那边没了动静,姜弃赶忙转身冲上楼去。
推开客房的门,看到苏梦观撑在窗前,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姜弃过去用右手把他扶到床上去。
苏梦观闭着眼睛缓了一会,才觉得好受些,开口问道:“师兄呢?”
“他说要去血海杀流……杀人……”姜弃回答。
苏梦观:“唉,我现在也帮不上忙,希望他一个人小心些。”
姜弃打量了一下苏梦观,看他全身到处都包扎着,犹豫了一下问道:“师叔,你这一身伤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姜弃可不想一直待在这,她无论如何都想去血海找流羽。
苏梦观看了她一眼:“你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没有。”姜弃果断说,但苏梦观已经看出她有事。
“你胳膊怎么了?”
“被那个姓曲的呆瓜砸的。”
“说来那天还要多谢你。”苏梦观自嘲地笑笑,“如果不是你牵制了曲慎思,我可能比现在更惨。”
被人一谢姜弃马上高兴起来,“不用不用。”
她四周看了看,问道:“师叔你喝水吗?我帮你倒水。”
“好,谢谢,你也小心点,你要是想去什么地方,也等手上伤养好再去。”
姜弃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客栈掌柜的帮姜弃在苏梦观隔壁开了客房,让她暂时住在这。姜弃凑到掌柜的耳边小声说:“掌柜的,我可没钱付哦。”她的意思是要钱就去找她师叔。
掌柜的大大方方一摆手:“姑娘别见外,你们都是任帮主的朋友,我免费让你们住。”说完他叹了口气,“多亏了任帮主这么多年经营,赤源镇才这么安稳,唉,谁知乞儿帮就这么离开了,以后再出这种事,谁还能保护我们。”
姜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掌柜的,拍了拍他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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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帮这一队人马,锅碗瓢盆拖家带口,个个都是破衣烂衫的乞丐,看起来更像逃难的。他们坐不起船,打算靠一双腿走到金川城。
离开赤源镇的时候,走过赤渠河上的一座石桥,黄芋头看到有个人蜷缩着睡在桥下,他以为是乞儿帮的人,跑过去推醒打算问问,结果发现是那天在樊家客栈遇到的那个惨人。
“你怎么睡在这啊,没地儿去?”黄芋头问。
流羽睁开眼睡眼惺忪的,打了个喷嚏,他确实没地儿去。
“你货丢了,连家都回不了吗?”黄芋头还记得杜婆婆说的话。
流羽摇了摇头。
“那你也是个无家可归的乞丐了。”
老铁坠远远喊道:“芋头!你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来啦!”黄芋头应了一声,然后对流羽说:“要不你加入乞儿帮,跟我们走吧,我们都跟你一样,无家可归,只能聚在一起,互相帮忙嘛。”
流羽想了想,反正他也无处可去,于是跟着黄芋头上去。
任大震看到他,笑道:“是你啊,热心镇民,后来没再看到你,原来在这。”
黄芋头道:“帮主,他可惨了,给人家老爷打工送货,路上货被劫了,现在都不敢回去,怕被老爷打死,只能流浪在外,也跟我们一样了。”
流羽挠了挠头,觉得他们想象力都很丰富。
“好啊,看你那天救人也很热心,是个好心肠的人,以后就跟着我们吧……你叫什么名字?”任大震问。
流羽被问住了,他结巴了一下,说道:“我姓冯……我叫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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