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锁链
自从姜弃离开,金雨凰驾车带着佩娘,也一直朝北边走,以期日后再与姜弃汇合。
路上佩娘一言不发,两眼迷离地看着前路,金雨凰有时跟她搭话,问她渴了饿了,她像是怕惹怒金雨凰似的,不敢不答,但也不会多说,总是问一句答一句罢了。
金雨凰一直想问清楚佩娘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跟姜弃分离,但看佩娘的状态总是如此恍惚,金雨凰担心提起从前的事会刺激到她,因此一直犹豫着没有问出口。
之前她们停下马车休憩,佩娘在路边揪些鲜绿的茅草长叶,宝贝似的攥在手里,闷着头在编一只小蚂蚱,阳光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连日赶路金雨凰也觉得疲累,便蹲在旁边耐心地看着佩娘编草。
“给姜弃的?”金雨凰试探着问。
这时佩娘憔悴的脸上才有些笑容,喃喃道:“她还记得……”佩娘把那些草抱在怀里,像在抱一个孩子,“我还可以编好多,都是给她的……只要她喜欢……”
“她肯定很喜欢。”金雨凰柔声道,“否则不会看一眼便能认出来。”
此时佩娘怔怔地流下两行泪水,“她一定怪我……金姑娘,我还能见她吗?”
金雨凰想到姜弃那冰冷的态度心中暗暗叹气,但还是安慰佩娘道:“放心吧,我正带你去找她,你一定能再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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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芋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事,他明明亲眼见到囚车中的冯安,可是为什么又会变成一个喇嘛,那冯安又去了哪里。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决心再趁夜里偷偷去看一次。
“善哉,小施主有执着心。”这次黄芋头刚到囚车边上,便又听见那老喇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黄芋头尴尬笑着回头,赶紧作揖:“大师好,大师这么夜还不睡?”
般舟微笑道:“看来小施主是很在乎这里面的人了。”
黄芋头挠挠头道:“实不相瞒啊大师,我得替人好好照顾他。”
般舟伸出宽厚的手掌,手心放着一枚铜钥,说道:“既然这样,不如小施主也替我好好照顾他。”
黄芋头看看大师又看看钥匙,犹豫一阵还是接过钥匙,转身打开了囚车的锁。
他把里面关着的人扶出来,在月色下仔细看,那人很年轻,脸庞憔悴消瘦,确确实实是冯安无误。
“冯安……”黄芋头小声叫他,但冯安却毫无回应,眼睛无神,直直看着前面,又像什么都没有看。
“你到底怎么了?”黄芋头看到冯安这副丢了魂的样子简直脊背发凉,他又扭头向般舟求助问道:“大师,他怎么了?”
“眼、耳、鼻、舌、身,五根清净,我助他了别外界,回归本心。”
“五、五根清净?”黄芋头一头雾水:“你要他出家?”
“不过是助他消除业障。”
“啊?”黄芋头听不懂般舟说什么,但见冯安似乎什么都听不到也看不到,触碰他的身体也毫无知觉,整个人与周围一切都隔绝,黄芋头这才明白了般舟说的照顾是什么意思,现在的冯安完全是个什么意识都没有的木头人。
等到白日,黄芋头扶着冯安上路,照顾他饮食,老铁坠他们却认不得冯安。
“芋头,早教你不要乱捡人回来,路边躺着的残废你也捡,你说你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世上受苦的那么多,你能帮得了谁?”
任大震道:“随他去吧,心善也不是坏事。”
“你们都怎么了,这是冯安啊,不认得了吗?”黄芋头反复强调,可是他们就是充耳不闻,只知向前赶路。
黄芋头咽了口唾沫,心慌得很,没人发现冯安就是冯安,只有他自己能看见自己的眼前景象,到底是他疯了,还是别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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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回到了酎雪山,一片昏暗的洞窟中,不远处熟悉的身影在飘忽却温暖的长明灯下读书,巫见白撑起身子看了看那身影,心想她还在,于是又安心地躺下,想要就这样睡下去……那纤细的身影走过来,帮巫见白掖了掖被子,坐在她的床边,摸摸她的额头。
“阿白,我要走了,你和我一起吧。”
“师母,我好困,让我再睡一会,你先走吧,我一会去追你……”巫见白困倦不堪地回答,她接着道:“师母,我跟你走了,流羽怎么办?”
那身影没有回答,只哀伤地看着她。
巫见白努力睁开眼睛,她想看清师母的神情,只觉得越是凝神去看,师母的脸越是模糊……
巫见白终于睁开眼睛,看见头顶一片密密匝匝交织的树藤替她遮蔽了白炽的日光。
“你醒了?”盘腿坐在旁边的人问道。
巫见白道:“你不是眼盲了吗?怎么知道我醒了。”
“你的呼吸声忽然断了。”
巫见白低着头道:“你救我做什么,我跟你们已经不是一路人,鹿遥对流羽做的那些事,若是我遇见他,我会杀了他。”
裴红雪笑道:“谁说我就跟他一路呢?”
“你们不是让另立了教主,帮他办事,要杀流羽吗?”
“我想杀谁就杀谁,谁能指使我?”
巫见白淡淡看了眼裴红雪,不经意间她突然出手,裴红雪的右边胳膊突然扬起,如同背叛了自己的身体,瞬间砍向裴红雪的脖子。
裴红雪身形一动,一跃而起,胳膊和身体像是要分家一样,发出喀拉一声令人牙酸的脱臼声,裴红雪的另一只手已经掐住巫见白的喉咙,把她摁在地上。
“阿白,你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内力不及我,控制我全身不如只控制一只胳膊。”
巫见白紧闭着眼睛,自知敌不过裴红雪,认命一般。
“可惜你杀不了我,你忘了你的功夫是谁教的?”裴红雪微微笑笑,松开了巫见白。“我当时就是看你聪明伶俐,学武又快,才愿意指教你,否则晏无虞根本没有传你御血神功,你怎么可能看着他出手就能学会呢?阿白,你是个习武的天才,却把自己的一生都荒废了。”
“我没觉得我荒废了什么。”巫见白捂着脖子坐起来。
“你本可以到更高的境界,却一直围着他们冯家的人转,流羽的死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过是冯翾风捡回来的白子罢了,早是被抛弃的人,一人生于天地之间,与所有人都无瓜无葛,没人能够拖累你,这不是很好吗?何必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裴红雪掐住巫见白的胳膊,那里被阳光炙烤留下溃烂红肿的伤口,巫见白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流羽放弃了晏无虞给他的内力,落在别人手里,是他自找的,这种人有什么好救的,听说那些喇嘛扒人皮挖人骨,你就让流羽给他们献祭了吧。”裴红雪哈哈笑起来。
巫见白不为所动,平静道:“他是师母拿命救回来的人。”
裴红雪一瞬间变了脸:“你真是愚蠢透顶,我杀死你算了,冯翾风收养你,就是为了让你给她们家当牛做马,照顾她的儿子,不然他们养你做什么?谁会做赔本的买卖?”
说完裴红雪忽然一掌打出,重重打在巫见白的胸口,打得她向后飞出,撞在粗长的树藤上,无力爬起来。
“若是你执意要为他豁出命去,那我就去杀了他,反正他也继承不了御血神功,留在世上也是无聊。”
巫见白吐了一地血,撑起头用尽力气嘶哑道:“不行!”
裴红雪随手接回自己脱臼的胳膊,笑道:“你安心留在这,等我杀了流羽,带他的头回来送你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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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下来黄芋头放弃了唤醒冯安的努力,他自己的情绪也变得越来越低沉,任大震和老铁坠他们其他人不知怎的,都像是变了人,只顾着朝摩笄山前行,对周围一切都不关心,芋头自己拖着冯安这个木头人,身心疲惫,这让他感觉自己陷入一个永无止境的梦一般,睡着似醒着,醒着又似睡着。
“冯安啊冯安,你醒醒吧,再这样下去我也坚持不来了,我也像其他人一样,假装你不存在,是不是就轻松多了。”
傍晚时黄芋头照例抱怨一通,又接着给冯安喂些食物。
“对了,你不叫冯安,姜弃之前叫你什么来着?”黄芋头脑袋发沉,怎么也想不起来,“你姓冯,好像叫流什么……流羽?”
此时,黄芋头忽然听见哗啦啦的锁链磕碰的声音,这声音极为轻微,奇怪的是,这周围并没有锁链,之前流羽身上的锁链也早就不见了。
黄芋头想起那个白发女被突然出现的锁链击中,那些锁链随后就消失了。莫非流羽身上还缠着锁链,只是看不见了?
黄芋头正思考着,周遭的林雾越来越浓,几乎遮蔽了路径,看不见周围的人。
这瘆人的景象他见过,像极了赤渠河上的那次……
“糟了!”黄芋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拉上流羽躲进旁边的树丛中,捂着自己和他的口鼻。
起雾之时,乞儿帮等人忽然发现脚下不稳,地面泥土松润,无数白惨惨的人骨破土而出,潮湿腐烂的气味直冲入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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