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分异路
鹿遥站在船头,抚着截玉剑剑身上的裂痕,默默沉思。身后走来一个人,脚步很轻。
“我们这是去哪?”裴红雪问。
“自然是回酎雪山。”鹿遥答道。
“我虽然瞎了,可方向还是分得清,回酎雪山这并不是最近的路。”
“裴前辈,我们这趟出来,除了送血酒回去,还有更重要的事。”
“宣布血海魔教回归吗?”
“不止如此。前辈应该知道晏无虞教主的身世吧,他是当年的镇北将军的血脉,有许多追随晏将军的旧部在晏教主死后便流落在外,这次我们便要把他们都召集回来,重新归于新教主麾下。”
“旧部?原来如此,他们追随的是晏无虞的血脉,所以只有晏无虞的亲儿子才能把他们再召回来。”裴红雪懒洋洋道,“不过这都跟我没什么关系,就算晏无虞在时,教里也是分成两派,一派以晏谨为首天天说要为那什么将军复仇,另一派就是我们这种不过是因晏无虞这个人的气度才加入血海,只要我们自己过得爽快,哪管你们那么多。”
鹿遥道:“是,我明白,所以晏老将军才将此事交给我,也是因为我身份便利。”
裴红雪忽然大笑起来:“你们确定新教主真是晏无虞那个儿子吗?那孩子听说早就死了。”
鹿遥道:“前辈说笑了,晏老将军是晏无虞教主的亲叔叔,他又怎会弄错。”
裴红雪面带微笑不再言语。
鹿遥盯着她脸上还残留的淤痕,忽然开口问道:“前辈之前说的,要告诉晏将军一件大事,可否提前告知晚辈?”
裴红雪笑道:“告诉你?”她一只手指放在脸颊思考着,看起来有些天真,“这么早告诉你们好像没什么意思,先让我们把那些旧部都召回到血海,看看晏谨为我们找来的那位‘新教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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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弃在客栈住得百无聊赖,左手伤处的骨头在发痒,挠也挠不到,憋得她在屋里团团转。实在无趣之极,姜弃决定去隔壁烦师叔,虽然她知道师叔现今需要的是静养,但没准他也无聊到家,需要有人陪他解闷呢?
推开隔壁客房的房门,屋里十分安静,苏师叔似乎正睡着,姜弃忍住想把他弄醒陪自己聊天的冲动,给师叔泡了一壶热茶,然后把桌上掌柜的送来的橘子用手按着剥了,自己吃了一半,正吃着,忽然看到师叔枕边有一封信。
她走过来拿起信,上面并没有写地址也没写给谁,她正想拆开看看,苏梦观忽然醒了,见她手里的信,说道:“只不过是报平安的信。”
姜弃问:“这是你写的?”
苏梦观点头,姜弃老老实实把信放回去。
“这些天听说因为魔教的事江湖上沸沸扬扬,连赤渠河上一个伏魔寺的弟子被魔教人打成重伤都弄得人尽皆知……”苏梦观扶着额头觉得很头痛,“我还没缺胳膊断腿,人也还活着,希望不要让人太担心。”
“师叔,需要我帮你找人送出去吗?不过你没写地址,别人也不知道送到哪。”
苏梦观无奈地笑笑:“我也不知道她在哪……”他轻轻躺回去,“所以就算了,也许她根本就听不到我的消息也说不定。”
姜弃一头雾水,还想再问些什么,门外传来兵甲的摩擦声,金雨凰突然推门进来,看见姜弃也在,冷冷瞥了她一眼。
“苏侠士,这里的事已经大致都调查清楚了,我打算今日启程回金川城,特地来告知你一声。”金雨凰语气冰冷。
苏梦观坐起来,姜弃忙扶着他,苏梦观说道:“好,多谢这些天金参将拿来的伤药,苏某感激不尽,望参将一路顺风。”
金雨凰抱着臂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说道:“这赤源镇到底是个小地方,没什么好医师,苏侠士不如跟我同回金川城,神药谷的冯谷主正带着徒弟在附近的乡镇行医,此时多半还没走,如果有她们帮你治疗,你的伤很快就能好。”
苏梦观看了眼姜弃,说道:“也好,神药谷的谷主是我的老朋友,去拜访一下也好。”
“金川城?远吗?怎么去啊?”姜弃问。
金雨凰道:“我有船,从赤源镇出发两天就能到。”
姜弃觉得不妥,苏师叔现在连走路都困难,这付样子要去金川城,路上会很辛苦。
“师叔,你真的要去吗?”
苏梦观笑道:“我也想早点养好伤,省得当个拖累,等到金川城,有熟人在那会方便些,你想做什么可以先去。”
“不行,”姜弃摇头,“说了要照顾你,我跟你一起去金川城,等你好了我再走。”
说完姜弃盯着金雨凰,她仍对金川城没什么好感,总觉得金雨凰会怠慢师叔,不能让师叔一个人跟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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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雨凰的船停在码头,木质的船用金色的铜制包角,船头还飘扬着金色的龙旗,在阳光下威风凛凛,张扬至极,唯恐旁人不知道他们是金川城的。
金雨凰派了几个士卒把苏梦观抬上船,其中一个士卒朝姜弃笑了笑,姜弃认出他是之前因自己挨鞭打的那个人。
开了船,和风拂面,姜弃站在甲板上看着两边不断后退的景色,她忽然想起不久前在河上给赤龙坞护航的日子,那时身边还有流羽……
流羽真的要做魔教教主吗?魔教干了那么多坏事,他知道吗?姜弃越想心越乱,她心里流羽的样子,跟什么魔教教主这个称号总是对应不上。
“姑娘……”有人从旁走过来,姜弃回头,发现是那个士卒。
“前几天多谢你替我说话,我还不知道怎么报答你。”那士卒看着跟流羽差不多年纪,之前姜弃就觉得他眉清目秀,长得很顺眼,此时这人靠近姜弃的时候,脸上还隐隐有些羞涩。
“这种事也不用报答吧。”姜弃说道,“我叫姜弃。”
“我知道,你是伏魔寺姜大侠的千金……”他局促起来,双手都不知道放哪,“我叫厉阳,我只是……只是一个小卒子。”
姜弃完全不知道他在羞涩什么,她掏出两个橘子,给了厉阳一个:“吃不吃?”客栈掌柜的很热情,听说苏梦观要走,送了他们一些路上的干粮酒水,还给了一篮橘子,刚才去船舱看苏师叔的时候,姜弃顺手拿了两个橘子出来。
姜弃坐在甲板上,剥起橘子,厉阳拿着橘子蹲在她旁边,看她用一只手不方便,于是把自己手里那个剥好递给她。
姜弃接过橘子,一口塞进嘴里,鼓鼓囊囊地说:“谢了。”
厉阳笑了笑,笑得十分腼腆。
这时金雨凰正在船上到处巡视,哪里看不顺眼开口就骂,连甲板上洒了一点水她都要骂上半天。
“你们这个参将,脾气一直都这么大吗?”姜弃小声问道。
厉阳使劲点头:“现在还算好的,平常骂得更凶……”
姜弃:“这么厉害嘛。”
厉阳:“姜姑娘,你也千万不要去招惹她,她可是金川城城主的唯一嫡女,城主对她宠爱之极,三十多岁了都不曾将她婚配给人,虽然她职位只是个参将,但在城中也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
“怪不得这么厉害,说话气势汹汹的。”姜弃托着腮帮子努着嘴。
船行了一天,到了傍晚,水面被落日余晖照得一片红彤彤,波涛阵阵,姜弃觉得景色十分美妙,于是下船舱去找苏师叔,看他正好醒了,扶着他去甲板上透透气。
苏梦观正看着鲜红似血的河水不知想什么,金雨凰从旁走过来。
“苏侠士也是伏魔寺功夫一等一的高徒,怎么会被魔教的人伤成这样,到底是血海魔教的人真的这么难对付,还是名震江湖的金刚劲力也不过如此?”
金雨凰的语气依然傲慢,姜弃听这话就觉得不痛快,一旁瞪着她。
苏梦观无奈笑道:“只是在下学艺不精,被人重伤,最后还是被姜师兄的三尺水救下的。”
“我倒是看那目中无人的姜霂山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血海魔教的人就在面前,他却不出手,反而眼睁睁放他们走。”
“那你倒是出手啊,连我都打不过还说什么。”姜弃道。
金雨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对子骂父,面上有些尴尬,自觉无趣,扭头走了。
看姜弃还一脸愤愤不平,苏梦观小声对姜弃说:“我们两个都是伤患,总得对她客气点,不然她把我们从船上丢下去你说怎么办。”
姜弃被他逗笑了:“好。”
入了夜,船停靠在沿途的镇子,镇上灯火通明,星光熠熠,姜弃觉得这里很眼熟,想起这正是赤龙坞所在的星子镇,他们就是在这里遇到了裴红雪。赤龙坞的总舵就在码头不远处,姜弃朝那边望了望,原本富丽堂皇的建筑一片漆黑,似乎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原来这么大的帮派,帮主一完,帮派也就全完了。
金雨凰带人在码头一所驿站下榻,打算在这里修整一晚,第二天再上路,行船行了一天,所有人都十分疲累,金川城的士卒们晚上聚在一起喝酒放松。厉阳想叫姜弃一起来喝酒,但姜弃看到这里的景色就想起流羽,她心情很不好,不想去,钻进房间里就闷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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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儿帮沿着赤渠河一路行来,走了好几天,到了雁临镇,从这里再往北上很快就能到金川城,老铁坠想带所有人去镇里修整一下。
“帮主,前面就是雁临镇,要不要让弟兄们进城去,毕竟正平在这里,他总不会拒绝我们这些穷兄弟们……”
任大震到了这里就一脸不善:“找他做什么?还是早点赶路。”
“唉帮主啊,你看看……”老铁坠回头指了指身后这一帮又累又饿的乞丐们,“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路上干粮也快不够了,就算你不当那人是兄弟了,但我们都是乞丐,去讨个饭总不会开不了口吧。”
任大震的脸色仍旧不好看,但他回头看了看身后这些人,于心不忍,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们去吧,我在镇外等你们。”说完任大震就自己找了块大石头,抱着臂坐着。
老铁坠道:“帮主你真不去?至少去看看翠铃姑娘,这么久不见……”
任大震坚定地摆手。
老铁坠只好撇下帮主,带着这一行乞丐进了雁临镇。
雁临镇最富奢的一户是一名叫栾正平的商人,他的栾宅坐落在雁临镇繁华的地段,住在这的都是富人,很少有穷人来这里——今天栾宅门口却来了一大群破衣烂衫的乞丐。
镇上人都说栾宅是不是遇上讹人的事了,结果没过一会,只见体态矮圆的栾正平急匆匆亲自出来,把这一群乞丐全都请进了大门里,整个镇子的人都是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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