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这就是命
一霎那，所有的事物都像是潮水般褪去。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风临轻声道:“你再说一遍。”鸿再把话说了一遍。一字一句咬得清清楚楚，没有丝毫模糊。风临向后退了两步。脑子里那股模模糊糊的感觉终于变得明晰。原来是这样。
他终于知道他为何之前会不顾其他人的劝说拜入大长老门下。 他以为自己是懒得让人打通关节， 但实际上是他自己都没发觉， 他是在那个懒散坐在长老席的人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
他以为自己这样找对方是不甘心，不甘心对方让他做各种累活自己却逍遥自在， 不甘心对方居然不与他道一声就离开。 看到林鸿穿着那身熟悉的衣服的时候， 他感受到胸腔中那不可忽视的心跳声， 意识到了自己真正的想法。不是不甘心，他是想要见到对方。找了这么几年，他就只是想要见上对方一面。
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或许是庆幸， 也或许是生气。 抑或许是嫉妒。他认真做的东西，对方转手就送给了别人; 他一直不敢忘记的那段经历对方轻轻松松就忘掉， 看他的眼神全然陌生，却独独把后来者放在眼里。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季尘枫醒了一瞬间， 之后又继续睡。 睡梦里还迷迷糊糊想着， 他亲亲小徒弟是做了什么居然还帮他完成了一个任务。真不愧是自己的小徒弟。但是季尘枫的好觉并没有睡多久。吃得多自己出去玩了一晚上， 回来后就往他身上一躺， 它似乎对自己的体型不是很了解， 它躺下季尘枫就被压得跳惊坐起来。吃得多看过来， 那张毛茸茸的脸上奇异地现出嫌弃的神色， 嗷嗷叫了两声。季尘枫看懂了他的意思。这是觉得他不行，这么点重量都承不住。季大剑尊可受不了这个委屈。
他挣扎着坐起来，之后将身一番， 压住吃得多的两条前腿，哑着声音道:
“你叫啊!你再叫啊， 你喊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
“吱呀
风临站在房间门口，抬手推门的手还没有放下， 就这么僵在半空中。 房间里的景象有些超出他的认知。
他的师尊衣衫凌乱，白发披散， 撑着双手压在地上，他的身下是一个 点惊慌。场面一时有些混乱。吃得多似乎没想到季尘枫已经进化到这个地步， 居然会对看上去无比弱小的他下手， 之后反应过来，一爪子拍开季尘枫，从他旁边跳开。又嗷嗷叫了两句，之后开溜。季尘枫和风临眼对眼。
气氛没有一点尴尬。季尘枫没脸没皮惯了，遇上这事也不慌， 被吃得多这么一闹，没了睡意， 甚至想起之前突然冒出的系统音， 心里还挺好奇风临今晚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成了第一个推动任务进度的人。 他坐起来，只随意扯了扯衣服， 之后手肘支在桌上，问道: 他语气温温柔柔，为之后的询问/ \卦做足了铺垫。 风临道:“来找师尊。”季尘枫挑眉。不时候不约小师弟，来找他干什么一个小小的疑惑，比起八卦压根不值一提。季尘枫再向前倾了一些，问道: “你方才是不是与你小师弟在一起” 他看上去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风临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选择回答他的问题。
”是。”
自己这徒弟有些过于惜字如金了。季尘枫兴致没有丝毫减少，又问: “你们可有发生什么”
他的那种看戏的味道太浓，浓到不可忽视， 一眼就可以看出。
自己就在他身边这么多年， 他硬是没有想起他， 反倒是对别人的事情上心。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在胸腔里翻涌，风临道: “你就这么在意他的事情吗” 很显然“他”指的就是林鸿。季尘枫被他反问一句，之后略微思考。
“这不是很正常”林鸿是他亲传徒弟，他不关心他关心谁主要吃瓜大业也不能耽误。里一片安静。季尘枫意识到了二徒弟似乎不是很想讲这件事， 预计结局不是很好，于是决定贴心地避开这个 话题。
他还没说话，风临却开口了。
“师尊是完全不记得我了”季尘枫觉得今晚风临可能喝得比他还多。这么浅显的问题，他选择拒绝回答。看出了季尘枫完全没有想起之前的事情的意思， 风临站起来，向前近了两步， 隔着一小步的距离，低头看向他: 912439813
"几年前，我们见过。”不仅见过，还一起住过。季尘枫摇头。他不肯定也不否认， 只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的确不记得了。活得太久，不知是进步还是退步， 他已经学会了不去看年数，而是按照- 千年前临渊族与修真界大战， 几年前药宗老祖逝世，前不久收下林鸿。 像是强撑着那抹最后的自尊心， 风临没法将自己把所有过往全盘托出。 他只能一点一点的， 一点一点像是回忆又像是提示一般道:
“我们就是在这附近遇见的。”
“你住的房子很破，自己穿得也不好，1 旦是指使我这事很有天赋。” 季尘枫看上去听得认真。但风临知道他那种表情。那是他听八卦听故事时的表情。很显然他依旧没有印象， 甚至不认为故事中的那个“你”是自己。 俊朗眉眼仍旧带着与生俱来的衿傲， 风临现在却像是斗败了一般， 带着颓丧之感， 不像是刚进宗那会儿意气风发的模样。 ""
他认命般坐下来， 拿起桌上的酒直接灌进嘴里。 注意到季尘枫的视线，他率先道: “之后会付钱。” 季尘枫坐了回去。风临简直要气笑了。
感情在他这里，他还比不上一壶酒。
“季尘枫，你是真绝情。”
“几年前一声不吭就走， 现在在你眼中我还比不过一壶酒。” 季尘枫笑:
“押韵了。”临反应，之后他又一掌拍对方头上， 十分有师尊威严道: 这一拍像是拍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脉。
尘封的记忆像是松动了一点点。除了这么拍林鸿， 他似乎在之前还这样拍过别人。 几年前，一声不吭地走季尘枫开始慢慢往回缩回手。好像开始想起了什么。记忆太过模糊，似乎想起了什么，但不多。 看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有些飘渺模糊， 感觉像是在想些什么，风临道:
“你有一件衣服坏了，让我帮忙补， 我补了两朵桃花。” 其他的实在记不起来，但是衣服上带桃花的很少。尤其是桃花还绣得很丑的衣服。
他明明白白记得那衣服他送给林鸿了。风临已经几乎是在明示， 季尘枫终于勉强想起来了点东西。 他记得他是有离开什么地方什么人。药宗那傻个死了，后事一大堆， 程藻前脚与他说了， 后脚陈黎安就来接他去仙宗。不仅是傻个，也是药宗老祖， 他的死不独独属于药宗，还属于整个人族。 格局改写，人心浮动，各怀鬼胎。那个时候，无论是作为将来的仙宗大长老还是傻个在世唯一的朋友， 还是作为其他，这一次，他不能缺席。
风临回月楼用的阵法，短短距离传送得很快， 月楼有禁制， 林鸿一时间无师自通逼出了御剑飞行， 越过江面，就看着风临在楼前停下，之后翻上楼，站在瓦面上站了会儿， 之后又下去从正门进。 他站在刚被自己毁了一遍的后院， 看着二楼那个房间亮起。
房间亮起后就再也没有熄灭。一阵风吹过，送来淡淡的烟草味。
身边多了一个人，林鸿转头， 看到原本之前还在楼里忙前忙后的程藻坐在了他旁边。吐出一口烟圈，程藻抬头看向二楼， 神色模糊在烟雾之中。 季尘枫不记得风临，但他记得。前几年时，季尘枫来找他， 时不时会顺他一些菜回去。 那些菜不像是他自己的口味。他当即就知道对方在屋里养了人。知道季尘枫有乱捡人的习惯，他就去看了一眼。他认出了对方是讣天宗的小少宗主。这个时刻收这种人就是收麻烦， 但季尘枫似乎并不在意。 后来药宗那人确实是病逝了。
他与季尘枫认识几百年， 在此之前季尘枫便与药宗老祖熟识， 他不知他们究竟认识了多久， 但他确实有看到，在话音落下后，原本黑发尾逐渐变而为白色。死生苍老，也不过一瞬间。或许只是一口没喘上来的气，一个念头的变化。季尘枫当时只是说，我知道了。如果那头黑发没有逐渐被雪山般的白色替代， 或许他真的以为对方很平静地接受了事实。
当时他就在想，季尘枫这人， 不能再经受任何的离别了。 所以在几年之后，风临再次回到这里， 向他打听季尘枫的下落之时， 他就只装傻充愣， 连带着楼里的人也都守住了口风。没想到最后还是找来了。烟斗熄灭，程藻微弯下腰，之后咬着牙吐了句:
“这就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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