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赌酒
回应男人的是一把横陈在自己脖子前的长剑。
长剑不是实物，剑光锐利，泛着寒芒，出现的瞬间，周围草木尽染青霜，飞鸟绝啼。
季尘枫懒散靠在酒坛边，侧过眼来看他，道：
“你谁？”
这一眼跨越千年，神态分毫未变，直直地刺进了人心里。
男人道：“扶安，可还记得我？”
季尘枫略微思考，然后放弃思考。
他都不记得自己叫过封尘，更别说面前这人。
扶安似是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低声道：“我们有婚约，可还记得？”
说这个季尘枫就有印象了。
毕竟前不久还了对方一壶酒，并且目睹了对方露骨的真容。
没想到他执念这么深，居然死后成鬼也不愿离世。
长剑化作星星光点，霎时散去，温度重新回高。
往嘴里灌了口酒，季尘枫问：“你来这做何？”
扶安坐在他身边，同样丝毫不在意身上的黑金蟒袍，道：“自是来寻你。”
他拿过一壶酒，季尘枫适时提醒道：“我穷，喝了记得还。”
扶安动作一顿，笑道：“千年不见，变化挺大。”
季尘枫道：“没有我药宗儿子的草可以拔，万事要节约。”
扶安沉默了半晌，之后看向季尘枫，深渊般不见底的黑眸带着十足的认真，道：“不若来我鬼域，酒随意喝。”
季尘枫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熟。”
扶安道：“你我皆是独身，你可还记得此前的婚约？”
“你说的是你以酒代水赢我得来的婚约？”
季尘枫笑道，“我穷，做饭没柴烧，正好给婚契找了个好去处。”
意思就是婚契已经烧干净了。
他记性不怎么样，但这些事情还算是记得请。
扶安猜也猜得到婚契已经没了，听到这话从季尘枫嘴里吐出，他并不觉得惊讶。
他看着身边人沾染上绯红夕阳的清浅笑容，神情微动。
即使是带着调笑的意味，依然美得惊心动魄。
太久了。
鬼域里暗无天光，殿里也没有一点生气。
直到今天，他这才有了还在人世的感觉。
季尘枫这次终于舍得看了他一眼，道：“看你这鬼中龙凤的模样，鬼界高官？”
扶安懂他，当即问：“有何事要问？”
季尘枫跟他碰了碰酒壶，说：“近来鬼族在修真界活跃起来，想做何事？”
当真是直接。
扶安道：“没有什么其他企图，就是想学习人界是如何运作。”
封尘喜欢流连人界，喜欢人界的小玩意，那他就把鬼域造成人界的模样，把所有的都改成他喜欢的模样。
他想要留住封尘。
季尘枫看了他一眼，也不知信没信，继续喝自己的酒。
扶安看向他，再看向已经空了的几坛酒，道：“我知道一个地方，酒随意喝，可来？”
季尘枫看他。
扶安道：“不若再来赌一次。”
出乎意料的，季尘枫同意了。
“我赢了你想办法在鬼域给我搞块地，大一点，跟东海一样大便成，输了随你。”
他这亲亲小徒弟现在还在拿着他之前给的基础剑招练，看着都招人疼。
尤其是小徒弟还给自己种了香菜，愧疚加倍。
扶安道：“那我要求还与之前一样。”
时间已过几日，新生大比开始。
大比可观战，每峰都有自己的席位，极乐峰人少，却与其他峰的位置相当。
故而其他席位都坐了个满满当当，极乐峰这边就林鸿和特意过来陪他的风临，一大片座位上就摆俩人，看着十足显眼。
看出林鸿情绪不高，风临借着二师兄的身份问道：“可是心里有何事，说来与师兄听听？”
林鸿握紧了手里的木剑，道：“师尊说大比前会回来。”
前几日师尊答应得好好的，近几日却怎么也联系不上。
师尊只是一个普通人，若是碰上了任何修道之人，结局可想而知。
搭在腿上的手都在微微抖着。
主事的掌教叫到了林鸿的名字。
风临知道他现在这状态压根不适合上台，赶紧宽慰道：“莫紧张，若是觉得无法比下去，告诉掌教便是。”
林鸿应声，起身上台。
现场的众人对这场比试起不了多少兴趣。
一个普通人对上已经正式踏上修行路的人，结果压根不用想。
一堆兴致缺缺的弟子里面，谢长安却看得认真。
或许是因为前几日遇上了季尘枫的缘故，他对那个大长老亲自收的徒弟也有些好奇。
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腰间上别着的木剑。
林鸿上台，全场说话声依旧。
直至掌教宣布开始，再宣布结束，说话声这才慢慢小了下去。
有的人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怎么两句话没讲到事情就结束了。
赢的还是林鸿。
这种比试的掌教都会严格评比，不会偏私，他没异议，就代表林鸿没有作弊。
台下声音渐起，盯着台上动静的人只能干巴巴说：“他拔剑就把对方砍了。”
林鸿出剑速度太快，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出剑，对手没反应过来，他们也没反应过来，压根来不急看什么细节。
林鸿下了台，看上去没有丝毫赢了的喜悦，心事重重。
风临夸他挥剑利索，他却没有感受。
之前每天挥剑一百下，要是他动作慢了，就赶不上给师尊做饭，久而久之养成习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他现在心里还在想着跑去找别人喝酒的师尊。
不知师尊是在路上遇着了什么不测，还是喝酒喝到没知觉彻底把他忘了。
新生弟子多，但早在大比开始之前便已经在峰内进行过比试，故而人数大大减少，极乐峰就林鸿一根独苗苗，故而没有什么比试。待他意识到人数不对劲时，已经是自己第二次被叫上台的时候。
只要再比几场，大比就结束了。
酒香弥漫的室内，季尘枫靠在桌边缓缓睁眼。
纤长睫毛轻轻颤动，他坐起来，身上披着的黑色鹤氅滑落。
门处传来轻响，有人推门进来。
穿戴整洁的扶安站在门口，笑着看向他：“醒了？”
银白长发铺散在桌上，季尘枫懒着嗓音问：“我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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