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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第 217 章


林真一共买了四个哥儿,  三个女娘,以及看门的汉子和老婆子以及他儿媳、两个孙子这一家,总共十二个人。

        他们一天就住在这间院子里,  淘米磨米浆晒米浆,  然后把阴干的粉送到林真那儿,  再由林真做最后的,也最重要的调色。

        林真走到正在磨米浆的两个哥儿那儿,看了下桶里的米浆:“这是第二道?”

        做着活儿的几人看见他过来,  都停下手里做着的事:“刚刚开始磨第二道。”

        林真道:“还是和以前一样,不要图快,  慢慢地磨,才能出好米浆。”

        “是,  老板。”几人都怕林真不留他们在这里干活儿,马上又投入了淘米磨米浆,阴干米浆的流程里。

        瞧了会儿的林真回跟顾凛住的院子去了,最近这些日子他忙着玉容粉和花露,还有《白蛇传》,除了前天找顾凛榜《白蛇传》润色,都没有好好跟顾凛好好坐下来吃吃饭说说话了。

        他手里还提着给两人买的菜,  走进院子发现屋里静悄悄的,  林真先去灶房把菜放下,洗了个手才去书房里找顾凛。

        就见顾凛坐在桌案后,手里的毛笔在雪白的纸上写着什么,  还带着几分青涩,但是已经初见成年后雏形的脸庞和身段在融融日光里就像道观里吃香火供奉的泥塑道君,  没有情,  也没有欲。

        林真走过去,  手搭在他肩膀上:“我出去的时候你就在温书了,休息一会儿吧。”

        顾凛依旧写着自己的字,垂着平直的眼睫,没有看他。

        林真摸了摸鼻子,知道这个小崽子在闹劲儿,算起来自己这段时间跟他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其中十句还是在自己找他润色的时候说的。

        其他时候忙得快要飞起来,他也知道自己累,所以没有打扰。

        林真捏住他的笔头,坐在堆着书的桌案上,被捏住笔头不能写字的顾凛终于看向他,看着他踩在地上纤长的两条腿,看着他坐在桌案上的弧度惊人的臀,看着与臀相比细得叫人有种一巴掌就能完全握在手里的腰,看着他的脸庞。

        顾凛坐在椅子上,双手抱住他的腰,头和上半身贴在他的怀里……

        两个月的时间似乎眨眼就过去了,近来最大的事儿就是今年的院试还有两天就要开始了,外地来的学子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林真和顾凛出去买菜的时候都能明显地感觉到街道变得拥挤了,各种各样的口音交杂。

        跟着顾凛考了童生、秀才、举人,林真已经是一个合格的陪考家属了,考试三五天之前不给他做辛辣寒凉的食物,以免他肠胃受刺激,在考场上发生意外。

        带进考场的食物要简便,能填肚子,味道还不能太大。

        水要烧开的凉白开,装进去的时候烫一点,到了考场里温度才正好。

        乾徽四十六年,春末。

        天才有点浑浊的光,林真就起来做早饭,两人吃了早饭后把笔墨都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跟着吃食以及水杯放进竹篮子里,踩着晨光出门。

        在约定的街道口那里找到了黄玉文陈幸还有钟严,三人也是经历过几次科举考试的大场面的,但是跟眼前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只见街道上全是穿长袍的学子,以及跟着他们的家人、奴仆,稍微有个空隙出现就有人挤进去,往举行院试的礼部走去。

        那些一开始还驾着马车的,见好半晌都挪不了分毫,脸色不怎么好地从马车上下来,加入了这拥挤的人流。

        黄玉文身后跟着一个奴仆,提着他的篮子:“我们快走吧,现在这样挤,到礼部门口那儿时间就差不多了。”

        几人都赞同,眼前这情形实在是有些太吓人了点,他们以为自己出来得还算早了,没想到竟然都晚了。

        随着天光越来越亮,路上的学子都有些着急起来,好在到礼部那儿的时候亲人还有奴仆都不能进去,空出来的地方一下子就多了。

        顾凛望着林真,拎着篮子和黄玉文三人去排队,搜完身便往里走去,迎面就跟曾经在乡试鹿鸣宴上见过的礼部尚书黎权面对面撞上。

        顾凛往后退了一步,拱手行礼。

        距离乡试才过去大半年,黎权就发现在自己这儿留下了印象的顾凛比在府城见的时候高了些,他不由得想起鹿鸣宴上顾凛论的关于旱灾的策。

        自己呈上去大半年,终于有了进展,今年现在京都一些地方试种,确实有效后再推广开来。

        其实以黎权的想法,这样好的方法尽早推开来才是最好的,百姓能更早地尝到丰收的喜悦,能让更多人脱离食不果腹的边缘。

        但朝廷里的事儿牵扯甚广,比起吏部、户部、刑部这些时时能在皇上面前路面,掌握着中枢的地方,礼部只有在举行重大祭司礼仪的时候才会被想起来,他也是有心无力。

        监视的考官和学子牵扯上关系可不是一件好事,黎权就当没有见过顾凛,目不斜视地进去了。

        顾凛也没什么异样,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今天是第一场考试,考的是经,属于死记硬背的东西,会做的看了题目提笔就写,不会的半天憋不出来。

        顾凛把题卷扫了一遍,在雪白的宣纸上开始答题。

        院试题卷上的题目比乡试上要多,顾凛答完出刚出礼部大门,黄玉文的声音就在后边响起:“钟兄,陈幸……”

        从前说王钦,现在是他,两人该说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都要在门口对对题才走。

        突然,黄玉文快走几步出现在他身边:“顾凛,你答得如何?”

        顾凛已经看到人群里的林真了,脚步加快了些:“和往日里温书时做的所差不多。”

        他们几个经常在一起温书,一听他说这话,就明白他大概率全都答上了,空了两道题的黄玉文还有陈幸都暗暗为自己愁起来。

        他们两个在乡试时的名次本就不高,这回考中的几率实在是太低了,低得两人都有些怕了下面的两场考试。

        第二场考试在两天后,考义。

        考完义再两天,是最好一科,时务论。

        顾凛拿到题目的时候发现依旧不是去年的旱灾,而是叫学子们回答怎么应对近年来数次骚扰大禹的车罗国。

        车罗国在大禹北面,与大禹京都隔着人烟稀少,地域广阔的离州,每年冬季都会北下劫掠数次,大禹也出兵打过,但是离州边境实在是太广,防得了一处防不了另外一处,所以渐渐地相当于默认了车罗国冬季的劫掠,左右离京都还远,想要打到这个地方来实在是痴人说梦。

        只是不知道去年车罗国是怎么回事,竟然接连攻下离州数座城镇,把里边祸祸得人畜不剩,朝廷这才派兵去查看。

        从小就被林真教导着要时时注意时务变化的顾凛因为阶级原因并不能接触到很多东西,但是他善于收集,模模糊糊地能猜到些许。

        他微蹙着眉,望着题卷上的题目,并没有立出打,还是不打这两个观点,而是写了另外一条,“动兵马,则要动粮草”,粮草何来,户部,户部的粮草又从何来,从赋税而来。

        离州本就地广人稀,何不加以利用?

        顾凛先提出:

        一,朝廷可以以比其他地方更有利于百姓的政令吸引百姓到离州扎根开垦,比如入离州五年内不上交赋税,十年内交其他地方赋税的多少,以及朝廷补发种子,农具等,将离州广阔的土地利用起来。

        二,在把离州土地利用起来,吸引百姓定居的同时,将当地百姓组织成更有效率的民兵,以应对车罗国的骚扰。

        三,一旦离州这道防线建立起来,不但可以为京都输送源源不断的粮食,还能成为京都与车罗国之间的第一道防线,拿不下离州,车罗国就别想踏入京都半步。

        三个观点写完,顾凛的答卷也几乎写完,以他的目光看,自己前半段还算掩盖了真正的意图,后半段却漏出来些许。

        没错,顾凛的观点从来就是“你要战那便战”,手里头筹码多有筹码多的打法,不殷实有不殷实的打法,而不是坐以待毙。

        他实在不理解朝廷为何把大半个离州拱手让于车罗国的铁蹄之下,让只能留在离州讨生活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与当日毫无作为,让流民军进了府城的府君和武将有何不同。

        但是从他收集到的微末信息来看,朝廷里主张祥和的官员占了大半,甚至就连他即将效忠的天子,也主和,他要是不想名落孙山,便不能言辞过于激烈。

        顾凛把自己真正的观点暗藏起来,写了这份看似以平和方式解决离州与车罗国问题的时务策,而这份时务策很快跟着其他学子的题卷一起放在了数位监考高官的案头上。

        黎权在府城就见过顾凛的字,拿起题卷就知道答的是谁。

        他知道顾凛时务策很出色,迫不及待地沉心看下去,首先看到的第一句便是“动兵马,则要动粮草”。

        已经看过很多份围绕打还是不打的题卷,黎权看见这句就皱起了眉毛,他是主和的,如今朝廷外表看着光鲜,其实内里早就腐朽,去年的那一场旱灾掏空了最后一点底子,要是真同车罗国打仗,后果不堪设想。

        但是心头还想着顾凛上次精彩至极的策略,黎权继续往下看。

        第一遍看完,黎权拿着题卷沉吟,复又低头重看。

        第二遍看完,黎权不由得把题卷放在桌案上,边读手指边在桌子上画了画。

        第三遍……

        看完第三遍,黎权满脸笑容,忍不住地抚着自己的美须,拿着笔在还没有任何印记的题卷上头写了一个上字。

        一个与黎权平日里有几分交情的监考官员走过来,看到他给的上的评级,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是尚书手里第一个上吧?”

        黎权把顾凛的题卷递给他,“你看看。”

        监考官员把题卷接到手里,展开来看了看,刚开始眉头也皱了一下,但很快就舒展开,随即对黎权道:“这个举子是我阅的卷里头第一个提出此番观点的,其他的不是打就是杀,看得我头疼。”

        “那现在觉着我这个上给得没问题吧。”

        “……”这位监考官员默了一下,“确实可以给上。”

        黎权笑着道:“那就烦请崔大人给这位考生写上成绩吧。”

        被称为崔大人的监考考官瞧着黎权:“许久未见你这般开怀,怎的,这个考生你已经是谁了?”

        黎权可不敢应下这句话,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住由头招来大祸,他佯装头疼地揉着额头道:“我就不信你就没看那些时务论看得头疼,好不容易有份可以看的,可不就多给几分眼神。”

        “很是很是,”崔姓考官一提起来就连连摇头,“你说这些学子怎么这么大的火气,一个两个恨不得现在就撸起袖子去揍……”

        车罗国三字崔姓考官没说出口,自从去年被车罗国占了离州的数座城镇,下边的人几乎不敢在天子面前提起离州。

        离州离京都实在是太近了,虽然车罗国后面又如同往年一样劫掠了就走,但卧榻之侧,且容他人酣睡,天子正火着呢。

        把题卷交上去,就和林真回家的顾凛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黎权还有崔姓考官拿在手中,从考场出来后他就没有提起院试的事,和往常一样天不亮就起来拉弓练剑,然后看会儿书。

        周边的邻居之前都不知道林真和顾凛是干什么的,租了间铺子在那儿放着也不做生意,整天关着门。

        现在乍然得知顾凛竟然是今春参加院试的举人,不由得把目光投注过来,有几家还带着礼物登门拜访,还明里暗里想从林真和顾凛嘴里套话,问顾凛对这次的院试有没有把握。

        他们算盘倒是打得好,要是顾凛不中,那现在送的这些探路的礼已经够了,犯不着再送,要是顾凛中,成为贡士,有进入殿选的资格,那他们就要加大筹码,在顾凛这儿刷脸,更甚者爬上顾凛这艘新船。

        十天后,院试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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