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就此别过
何雪儿醒过来的时候,天刚刚黑。
耳边除了鸟儿叽叽喳喳的声音之外,还有河流的声音。
我这是在哪?
她猛然坐了起来。
来不及观察,旁边传来一个略微熟悉莫声音:“醒了?饿吗?”
“怎么是你?”
顺着声音,她看到离自己几米的地方,坐着那个先前将整个陈家灭门的人。
脑海里还有印象,先前听说他是虫王,似乎是叫温良?
温良看了她一眼,随后捣鼓了几下面前生起的火,平静道:“看见是我很意外是吗?毕竟我是能吃人的虫人先生,怕我吃了你吗?”
“我怕你做什么?”
何雪儿面无表情,她四下看一下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块草席上。
旁边是一条溪流。
空气有点冷,毕竟这里还是北区。
“不怕?真的?”
“有什么好怕,你要想杀我,我反抗也没用,到现在还活着,说明你不想杀我。”
说到这,她好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等等...我...我记得自己...”
“记得自己已经死了?”
温良隔着火光盯着她:“你确实死了,只不过我又把你救回来了。”
听到这话,何雪儿满脸震惊和疑惑的看着他,似乎没明白什么意思。
温良突然指了指一旁,道:“看看那个,你就知道了。”
她顺着看去,借助火光,发现这溪流旁,躺着一具尸体。
只不过这具尸体已经被开膛破肚,到处都是鲜血和散落的器官。
那样子就好像被人在体内翻找过什么一样。
何雪儿虽然很少出门,但一下子似乎就明白了什么。
“你...把我变成了怪物?”
“怪物这个词用的并不准确。”
温良打断她道:“我们这个群体有名字,叫虫人。你应该也不陌生,毕竟现在南花不知道虫人的是少数。”
何雪儿怔怔的看着他,似乎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她突然流下了眼睛,咬着牙怒道:“你凭什么!凭什么把我变成怪物!”
“救了你还不乐意?”
“可我让你救了吗!”
何雪儿咬着牙,突然看到在那死去尸体旁,放着一把手枪。
她开始挣扎着将枪捡起来,抵在了自己的脑袋上,似乎想要再次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何雪儿已经是个死人,没经过我允许,你凭什么把我救回来?”
“那你的意思是,我救了你,反而是我自作多情了?”
“是!你就是自作多情!我希望你以后遇到这种事,能认真想想,不要自以为是的想当英雄,就替别人做决定!”
温良听到这话整个人都郁闷了:“你这个女人简直有病,我救了你还没让你说谢谢,你反倒过来埋怨我!”
看着她手中的枪,温良深深叹口气道:“你要是不想活,那就去死吧,只要你能死掉。”
“什么意思?”
温良没有再回应一句,而是继续往火堆里添柴,也不再抬头看她。
反倒是何雪儿,脸色疑惑并充满了愤怒。
她听说过虫人不容易杀死...但好像也听说过,打头能死?
记不清了……不过那都不重要!
她已经不想再活下去……这种如同傀儡和工具一样的人生,什么意义?
人活着应该是自由的,而真正的自由就是死亡。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确实没什么好留恋的。
喜欢她的人,是贪图她的容貌。
而原本应该爱她、呵护她的亲生父亲和母亲,也只是把她当成了工具。
所以说啊,这世上根本没人在乎我,我自己又何必死撑着?
一想到这,她咬着牙流下了痛苦的眼泪。
死死瞪着看着面前的人,心中愤恨变得更加深刻。
我本来已经离开人世,你又为何把我带回来!
让我再痛苦一次……你就是个混蛋!
终于,她在哭泣中,扣动了扳机!
“砰!”
震耳的枪声响起,何雪儿的脑袋被打了一个洞。
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温良看到这一幕,发出“啧啧”几声,深深叹气道:“何必呢,一个姑娘对自己这么残忍,既然有了重新活下去的机会,为什么选择试一试呢?人总是看不开生活的阴霾。”
话音落下不久。
停了大概一分钟左右。
“啊!”
忽然一声惊叫,何雪儿从地上猛然苏醒过来
她脑袋上那被子弹打穿的洞,在顷刻间已经恢复如初。
“我...”
“醒了?想再试一次吗?”
温良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平静的笑道:“等会是准备跳进河里淹死自己?还是用刀捅死自己?又或者从楼上跳下来?被车压死?被电劈死?”
“总之有各种各样的死法,你都可以试试,你可以无止境的试下,但你也会一次又一次的醒来。”
“这很正常,你也不用怕,因为我们是虫人,虫人注定决定不了自己的生命。”
“欢迎你成为虫人的一份子。”
温良脸上的笑容很平静。
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然而何雪儿,却震惊到了极点。
她是听说过虫人,可自己常年在家中没有外出过,更没有见过。
虫人…难道不会死?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在震惊与痛苦之中,她怔怔的看着面前的人,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煎熬,捂着脸哭了起来。
“你为什么能说的这么平静?你连我死亡的权利剥夺了,难道一点都不愧疚吗?”
她哭很伤心,温良沉默了很长时间最后才道:
“我不愧疚,因为我知道救你没错。至于为什么可以这么平静……因为我见过很多生死,自己曾经无数次的死去又醒来,各种各样的办法,但我都没有真正的死去。”
温良平静道:“作为人的时候,我们很脆弱,可以随时决定自己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可成了虫人,我们就没有死亡的权力了。”
“要么被同类吞噬,要么把体内的虫子取走,只有这两种办法能杀死自己,但是自己却又很难取走自己体内的虫子,一般虫人也做不到。”
“所以,除非你被同类吃掉,否则就死不了。”
“死亡对虫人来说,是遥远的陌生人,也是亲近的朋友。”
“可问题是,当我们经历过一次死亡之后醒来,为什么还要再去死呢?你或许可以静下来想想,死亡,不是唯一的办法,它只能证明你害怕了而已。”
听到这话,何雪儿的脸色开始陷入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绝望。
“你不用和我讲这些大道理!我只想死...可你为什么要拦着我...!就因为我和你在大堂上打赌?惹你不开心了?还是别的原因?你就这样对我!”
她哭的声音撕心裂肺:“我只是想死而已...为什么...你要把我救活...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就是一个卑微又烂到骨子里的命…有什么好救的!”
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下,才会如此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
温良望着她又一次沉默了许久,最后叹气道。
“我也有过想死的时候,像你一样。”
“我朋友也有,每个人都有。”
“有时候那个念头只是一瞬间,有时候却又很漫长,在成为虫人之后,有一段日子里,我特别想死,试过很多的办法。”
“但是后来我开始明白一个道理。”
“我其实已经死了,而现在,这是我的第二个人生。我的第一个人生失败了,可第二个,我要过好它,这是对自己的交代。”
温良说到这,顿了一下,看着她道:“你体内的虫子给你了第二个生命,可它并不会去计较你的过去,也不期望你的未来,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可以为自己活着了。”
为自己...活着?
何雪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内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猛然击中。
她身子顿住了,说不出话来。
“你活的很累,可并没有因此对不起自己这条命,更没有对不起这个世界,就算这个世界不喜欢你,对你充满恶意,可你又不欠它什么,又何必执着让自己离开?”
看着火光面前的这个人,何雪儿久久无法言语,她内心无法平静,在痛苦与希望之中挣扎着。
最后,在这冰凉的夜晚里,她坐在河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
她将整张脸埋了进去膝盖里,看不见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很久没有说话。
温良也不打扰她,他知道这个姑娘,现在需要自己想一想。
至于自己费尽心思救她……也是有目的地。
否则自己哪有这么闲?
只不过这个目的,现在还不能告诉她。
就算说了,她恐怕也不会理解,而且这个姑娘必须活着才行。
周围不断传来夜虫的声音,还有溪流作伴,气氛安静又可怕,严肃而又狡黠。
半天后,温良看着她,问道:“还想死吗?”
“...以后再说吧。”
那埋进膝盖里的脸颊,幽幽发出一个哽咽的声音。
“以后是多久?”
“不知道,等想死了再死。”
说完,何雪儿抬头看着他,眼眶微红,似乎在抱怨道:“有没有暖和一点的地方,这火不管用,我冷。”
温良愣了一下,随后苦笑道:“你又冻不死。”
“可我冷的不舒服。”
看着她,温良张了张嘴,最后无奈道:“跟我走吧。”
说着,把火踢灭了。
然后转身就走。
何雪儿在后面爬起来,四肢冻得僵硬,她刚走几乎,忽然道:“你救我,不会是把我卖了吧?”
听到这话,温良在上坡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你想被卖吗?”
“谁会想被卖!”
她皱起眉头道:“你只要告诉我,你为什么救我?我们两个应该并不熟悉,你应该也知道,在大堂的时候,我和你打赌,只是想利用你杀掉陈凉。”
“我知道。”
温良看着她,心里却说了一声,我又何尝不是想利用你。
只是,他脸上怪笑了一声,故意道:“你承认利用了我,那你现在不怪我毁了你的婚礼吧?”
提到“婚礼”而已,何雪儿愣了一下,随后脸色突然冰冷,咬牙蹦出一个字:“滚!”
“说到底你也是结过婚的人,我破坏了你的婚礼,又反过来把你救了,很公平。”
温良继续说。
何雪儿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似乎那场婚礼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耻辱。
“你别故意找事,我现在心情很不好!而且我也很反感陌生人和我开这种玩笑!”
“心情不好?那去自杀吧,相当解压。”
“你...!”
何雪儿咬了咬牙,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
她最后叹口气,开始往上坡走,头也不回道。
“算了,我不想和你多说什么,我觉得我们也没必要再多说什么,你虽然救活了我,但也把我变成了怪物,所以更没必要感谢你,而且,我真很反感你这种替别人做决定的人,我们还是就此别过吧。”
说完,她开始朝着和温良相反的方向走去。
【作者题外话】:今日四更,一万多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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