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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第二十六枝红莲(三)


我这么可爱,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买我吗?  谢隐望着妻子圆溜溜的眼眸,一时间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

        他说过不会对她隐瞒,但总觉得若是如实说了,  只怕又要惹她不快,赵妙盈见他犹豫,心都凉了一半,  感觉特别委屈,眼泪差点掉下来。

        谢隐见她眼圈儿渐渐泛红,  忙道:“是我不好,你莫哭。”

        “我没哭。”

        还说没哭呢,声音都变调儿了,谢隐哭笑不得:“方才我犹豫,并非是有私心,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谁知反倒惹你不开心。”

        “诚实回答不就行了。”赵妙盈吸吸鼻子,“我又不是那种不讲道理之人。”

        谢隐还真信了,  点头:“有部分原因。”

        赵妙盈瞬间眼睛瞪得更大,看样子简直伤心欲绝,谢隐掐着她的细腰不让她跑,无奈道:“是你要听真话,  我说了,你却不高兴,  所以我方才不想说。”

        赵妙盈不觉悲从中来:“我要解释!”

        “从前与她定亲前,我便已知道自己的身世,全凭私心作祟才没有阻止,这本是我欠她的。”谢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  “虽说我与父亲已上门赔罪,又是由方家提的退亲,可退过一次亲,终究是名声不好听,若四殿下得封储君,圣上一旦驾崩,方家绝无好下场。”

        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道:“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更多则是因为二殿下宅心仁厚又心胸宽广,我只是让他少走些弯路,便当作回报方家了。”

        赵妙盈并非蛮不讲理的姑娘,说白了她只是想要谢隐哄哄她,小脸上很快浮现出笑意:“那好吧,那我不生气了。”

        说着钻进谢隐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夫君,我觉得从前定亲不是你的错。”

        “嗯?”

        “你跟从前的小侯爷,就像是两个人。”赵妙盈认认真真地说,“我把你们俩是分成两个人来看的,我喜欢的是谢大哥,不是小侯爷。”

        谢隐闻言,面容有片刻失神,他望着妻子,眉眼愈发柔和:“嗯,谢谢你。”

        “谢大哥也喜欢我的吧?”

        谢隐凝望着她,微笑回答:“嗯。”

        他抱住赵妙盈,内心深处生出无限荒芜,人的生命是短暂的,区区数十载便是一生,喜怒哀乐都是过眼云烟,他贪恋他们给的温暖,却又知道自己永远留不住,也不会留下。

        “那就够啦。”赵妙盈枕着谢隐的肩膀笑得无比满足,“只要谢大哥喜欢的是我就行了,别的我才不在乎呢。”

        “说什么不在乎,刚才还吃醋的人是谁?”

        突然被戳穿,赵妙盈不让他看自己发烫的脸:“不是我不是我!”

        谢隐失笑,陪她又说了好一会儿话,最后抚着她的粉颊道:“从明日起我大概会忙碌一点,你也要注意安全,不要独自出门,知道吗?”

        “那阿婆怎么办?”

        他们俩成亲后,阿婆硬是要一个人继续住老房子,没办法,赵妙盈只能隔三岔五便去看她。

        “阿婆那边我会安排的,你不必担心。”

        赵妙盈很乖,谢隐说不能独自出门,她为了不给爹爹和夫君惹麻烦,干脆有人陪的时候都不出门,专心致志陪着淮南候夫人,朝堂的事她大致上也都清楚,才不会给人可趁之机当靶子,她现在只希望赶紧尘埃落定,一家四口离京去玩,从前在乡下,受生活所累,去的最远地方不过镇子,后来回了侯府,又不能每天到处跑,免得人家说三道四,夫君说世界是圆的,她连想象都想不出!

        很快,她察觉到京城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淮南侯府更是谨言慎行,连下人们平日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赵妙盈担心父亲跟夫君,他们两人总是待在外头,她怕他们出事。

        只是到了母亲跟前,她又表现的格外轻松乐观,免得母亲跟她一起忧虑。

        是夜,夫君仍旧没有回来,今天再不回来的话便是第三天了,虽然他派人送了口信回来说自己平安,但赵妙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她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把谢隐的枕头抱到了怀里,像是依偎着他一样闭上眼睛,不知过去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外头一阵嘈杂,赵妙盈瞬间惊醒,掀开被子连鞋都忘了穿便往外跑,心跳如雷,只看见甲胄上沾满鲜血的谢隐大步进门,将披甲解下。

        她情不自禁扑了过去,谢隐连忙躲开,“别靠近我。”

        赵妙盈乖乖站在原地,等他脱下盔甲才再次扑他,这回谢隐没法把她推开了,只能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我没事,父亲也没事,一切都结束了。”

        四殿下深夜逼宫,可惜的是他们早有准备,如今四殿下已被擒获,以田扈两家为首的叛军也尽数伏诛,为了给儿子求情,贵妃正在皇帝寝宫外跪着呢!

        “四殿下毕竟是圣上的亲生儿子,圣上舍不得杀他,估计是要圈禁一生了。”谢隐以很自然的语气跟赵妙盈讲述着,“不过田扈两家没什么好果子吃,圣上的怒火定会发泄在他们身上。”

        他抱了她一会儿便开始脱衣服,准备洗去身上尘土,赵妙盈像条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努力拿着布巾给他搓背,在外头没条件,谢隐都三天没洗澡了,她也不嫌难闻。

        一边搓还一边点头:“幸好姨父被外派了,圣上定然恼怒得很,姨父要是在,怕不是要被问罪。”

        皇帝心中,自己儿子怎么会有错呢?即便有,那也一定是亲近之人撺掇的,赵二爷得亏跑得快,不然现在早凉透了,又要害得爹娘为他们担惊受怕。

        谢隐夸她:“真聪明。”

        赵妙盈得了夸赞十分高兴,愈发卖力气给他擦背,拼命搓搓搓,她记得从前夫君还是小侯爷时细皮嫩肉的,后来去了边境吃苦,雨打风吹,再回来时皮肤都成了漂亮的古铜色,个头高了,容貌也长得更好看,总之和最初认识的小侯爷简直判若两人。

        很多人都说他是浪子回头金不换,可赵妙盈坚定地认为他们就是两个人,不过,她会把这件事当作自己的秘密,谁都不告诉。

        她刚才抱了谢隐,自己身上也弄得有点点脏,这些脏污在谢隐身上时赵妙盈不嫌弃,到了自己身上就受不了了,于是悄悄靠近谢隐,小脑袋搁在他俊脸旁:“夫君,我也想洗。”

        谢隐转身把她抱起来放入浴水中:“不觉得挤吗?”

        她欢天喜地朝他怀里靠:“不觉得不觉得。”

        谢隐便笑了。

        二殿下被封为储君,心中对淮南侯府与谢隐极为感激,圣上也因为四殿下逼宫一事大病一场,病好后似乎看开了,不再将权力死抓不放,转而培养起了太子。

        原本太子殿下还想着重用淮南候跟谢隐,尤其是谢隐,结果他派去送礼的人回来禀报说,淮南侯一家天明的时候驾马车离京了!

        太子:……

        别人都是拼命朝他跟前靠,只有谢隐跟淮南候,生怕揽上什么责任,跑得比兔子都要快。

        谢隐不会有孩子,这一点淮南候夫妻知晓,他们原本想着是从赵二爷那一支中抱个孩子养在膝下,只是转念一想,人家孩子也有父母,何苦要人骨肉分离?而且,即便谢隐没说,淮南候嗅觉敏锐,在后来也未尝没有察觉赵二爷夫妻在其中所做之事,只是他们父子俩的态度是一样的,为了夫人,没有造成的伤害可以无视,大家相安无事,减少往来才是最好。

        横竖赵二爷没什么才能,要在那位子上待满一辈子,这对做梦都想升官的他来说,大概比死都要可怕。

        离京游玩的路上,赵妙盈捡了个小孩儿,不知道是谁遗弃在路边,下着雨呢,孩子哇哇大哭,瞧着刚出生不久,脸色青紫,是个小女娃儿。

        淮南候夫人感叹道:“这年头女娃不值钱,许多人家生了女娃不想要常常丢弃,咱们京中的慈育院中,小女孩也都比小男孩多。”

        赵妙盈摸着小婴儿的脸:“好可怜哦,夫君,要不咱们就收养她吧?当作是咱们自己的孩子。”

        父母妻子都同意,谢隐自然没有意见,晚间他与妻子道歉,没能给她一个孩子,赵妙盈却很是坦然:“我能跟谢大哥结为夫妻,便已很是幸运啦,没有孩子是很遗憾,但现在咱们不是有了吗?夫君对我对爹娘,甚至对所有人都那么好,偶尔也要对自己好一点啊。”

        说着还拿他的手触摸小婴儿的脸蛋:“咱们偏偏在这时候遇到了她,这难道不是一种缘分吗?”

        谢隐不觉莞尔:“夫人心胸开阔,在下惭愧。”

        指腹下的小婴儿肌肤温热,先前哭喊是因为饿了,又有些发热,谢隐略同岐黄之术,出门在外马车上药品备用齐全,肚子饱饱的小婴儿不再哭泣,她不像寻常人家的婴儿那样胖,甚至瘦得有些吓人,但在谢隐看来,这样一个小生命,却无比的纯洁、可爱。

        就像他遇到的这一家人一样。

        他将赵妙盈拥入怀中,再次坚定了自己要找回自我的决心。

        这一世,过得可真好。

        这话说了一半,两人对视一眼,桂菀的脸嗖的一下红了,她夫君是不是文弱书生她感触最深,先前桂朝调皮捣蛋,夫君为了震住他一拳头把半人高的石头都捶碎了呢!

        现在桂朝那小混蛋看见夫君都瑟瑟发抖,再也没敢耍脾气折腾人。

        很快,桂菀又理直气壮起来:“就算遇不到劫匪什么的,万一有个头疼发热怎么办?这些药包总要带上,我听说考完试出来许多人都病倒了,大夫说病的都差不多,所以我给你准备好了药包,到时候你要是不舒服,直接拿了药去煮,免得抢不上看大夫。”

        谢隐无奈,只好笑纳了她的好意,桂菀眼巴巴看着:“原本我是想同你一起去的,可牙牙还小,家里没个人看着,我实在是不放心。”

        “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

        桂菀脸又红了:“我哪里是说这个!”

        不过她的确也有偷偷胡思乱想,怕夫君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又被那些个狐朋狗友勾搭去,听说州府那边的书生最好红袖添香,流行交什么红颜知己,她自己读书是不成的,满身铜臭的商户女,旁人瞧她不起,便怕夫君也会受人影响。

        谢隐把行李放到一边,提前一个月出发,一是为了能够早些安顿下来好专心读书,二也是为了避免身体不适,虽然他自己是无所谓,但桂菀跟桂老爷都紧张的要命,谢隐没办法,只好听他们的。

        “或者我先过去,爹的身体好一些了,你就带牙牙来找我。”

        桂老爷这些日子生了场病,还在床上躺着呢,因此桂菀愈发走不开。

        “瞧你说的,我带牙牙过去,不是给你添乱么?”桂菀娇嗔地瞥他一眼,“有牙牙在,你还怎么好好读书啊?”

        小女娃最爱缠着爹,因为谢隐脾气好又纵容她胡闹,还会偷偷带她吃好吃的,这些桂菀全都一清二楚,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真以为她傻呀,被蒙在鼓里?

        谢隐面不改色道:“她添乱不到。”

        桂菀莫名觉得他没说出口的那句是她在他才会心乱,谢隐是不会说情话的,但他心思细腻体贴,日常生活中方方面面都顾虑周全,被他呵护的人自然能够体会到他的温柔与情意,有些话不说出口,反倒令人脸红耳热。

        说是这样说,谢隐离开去州府赶考的日子终究是到来了,一家人齐齐送到门口,个个脸上都是不舍,看得谢隐哭笑不得:“这是在做什么,又不是一去不回——”

        “呸呸呸呸呸!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桂老爷赶紧打断他,“多大的人了,说的是什么不着调的话!”

        桂菀也不赞同地瞪着他,谢隐只好拱手告饶,他抱了抱牙牙,又握了握桂菀的手,之后再叮嘱桂朝要好生读书完成他留下的功课,最后才与桂老爷告别,临上马车时,他俯身在桂菀耳边道:“待到进京赶考,必定带你同去。”

        桂菀脸热,连忙往后退了一步,一双美眸盈盈如水:“夫君一路顺风。”

        牙牙一开始还没弄明白,看到爹上了马车,随后马车渐行渐远,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小鼻子一抽一抽的要哭,桂菀满心的挂念才转回来,赶紧抱着女儿哄,小女娃抓着小手手叫爹,无端把桂菀也给弄哭了,最后还是桂老爷跟桂朝,一个哄女儿,一个哄外甥女,半天了才好。

        谢隐这一走,桂菀便做什么都觉得抬不起劲儿,她现在跟着谢隐读书识字,谢隐走时给她也留了功课,有时读着读着遇到了不认识的字,一声夫君叫出口,才发觉他人已经不在家里,最终只能按住内心失落思念。

        就这样,谢隐一走月余,算算日子应当考完了,他说要等放榜后再回来,桂菀盼着他能考上,又怕他考不上心里难过,因此这几日吃不下睡不好。

        次日阳光明媚,桂菀按照惯例去了家里的铺子,中秋节将至,糕点卖得好,尤其是那咸口的花生酥,很是为桂家的糕点铺子带来一番收益,以至于桂菀往铺子里跑的频率都高了。

        她如今已不需要算盘便可轻松看账,半晌突然听到外头传来争吵声,伙计气喘吁吁冲进来:“小姐!小姐!外头有户人家抬了个人来,说是吃了咱们家的花生酥被毒死了!”

        “什么?!”

        闻言,桂菀立刻站起身,她放下手里的笔往外走去,铺子外头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看见那躺在地上面色诡异发红、露在外头的四肢也分别有大块红斑的死者,桂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尤其是周围还有人在起哄,说什么以后可再不敢买桂家糕点铺的东西,连带着一些正在店里的客人也吓得赶紧走了,生怕自己也买到带毒的花生酥。

        桂菀心里着急,那家人还不依不饶,见只有几个伙计跟桂菀,竟上来推搡,根本无法讲理,桂菀一个不慎,被推的踉跄了一步,后脑勺直接碰到了坚硬的墙壁,顿时头晕眼花,竟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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