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蛤丨蟆蛋蛋
第二十四章 蛤丨蟆蛋蛋
烬还在石屋里疗伤。
神族是试炼之地名不虚传, 所关押的恶兽甚至比那断手崖的还要凶猛。他不过是迎战三只巨兽就受了伤,那日后如何赢夜魔君?
“咳。”烬胸口一闷,又吐出一口血来。
他抹去唇边鲜血, 手至眼前, 那血红的牙印显而易见。
“狗牙。”他看看屋外,那脾气差劲的山神还未归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烦人魔, 烦人魔!”长风从法阵中跑了出来便直飞石屋,一股脑冲进里面, 还在疗伤的烬差点没被自己一口气给憋死。
“你突然闯入做什么?!”烬的语气中带着怒气,他真想宰了她。
连君天临都对他客客气气的,天帝也与他约法三章,她一介山神凭什么屡次冒犯自己。
长风“啪”地就往他脑门上一拍, 抓了他的手往外扯, “还装什么大爷,等会司徒深找上门你就成孙子了。”
烬看她,“司徒深怎会找上这里?你们神族的法阵如此鸡肋么?”
长风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被他尾随了吧?
那她非得被烬宰了不可。
烬已嗅出端倪来, 瞬间寒气逼人。
——这个山神从一开始行迹就很可疑。
从知道他要与神族合作起, 她便诸多阻拦。他走错历练之地一事, 她当真脱得了关系?
神族法阵这般强大, 司徒深怎会知道?
偏偏是在她离开的那半晌,司徒深便找到了这里,是她去寻了司徒深过来!
长风见拽他不动, 转身回头郁闷道,“你倒是快走啊!你——啊!”
烬一掌狠拍她的胸口, 长风避之不及, 轰得她瞳孔一震, 差点没当场去世。烬屈身压上,拧着她的脖子说道,“你想诛杀我之心,未免显露得太过。”
“……”长风不服!
若她搬来了北山圣母,如今被他打个半死,她便认了。
可她当下是冒险从司徒深手中逃脱,跑来救他,他却好心当作驴肝肺,那她可不服!
长风咬牙道,“你是不是笨蛋!笨蛋!”
烬瞪眼,“你骂我?”
长风怒道,“就骂你!骂你瞎,骂你蠢!早知道我就该自己跑了,让司徒深捉了你!”
烬不信她说的话,她的种种行迹实在是太可疑了。
还在骂骂咧咧的长风突然察觉到山中法阵传来的异动,有魔人在飞快地朝这边奔来。她心觉不妙,暂且将骂人的事放了放,捉了他的手吼道,“跟我走,再不走司徒深就真的来了!”
烬也觉察到了袭来不同寻常的邪气,让他不得不信了她说的话。
长风见他不抗拒,这才急速念咒,带着烬消失在了山峰。
晚来一步的司徒深只看到了空空石屋,屋内没有任何魔人的气息,隔壁是座朴素院落,倒是有方才那仙子的气味。
二殿下不在此处?
司徒深心有狐疑,抬眼看去,已有天兵巡逻。
待天兵巡视此处,魔人早已离去,不见了踪迹。
长风没有离开北单山,而是折回方才山谷,进入了另一个法阵。
这里不过十里大小,却铺了上百法阵,从天穹俯瞰,仿若鱼卵紧紧依附在平地中,互不干扰,互不吞噬。
法阵布置之巧妙,让人惊叹。
烬问道,“这些法阵都是你所设?”
长风反问,“我像是能造出法阵的神仙吗?”
显然不像。
像她这般灵力的神仙,造一两个方可,造上百个,那非得是天界大能不可。
况且能让法阵互不干扰达到均衡状态也非易事。
长风为免他心生疑窦,说道,“我这北单山唯有韭菜,山谷空荡,不似它山树木遮天蔽日,也因此被某位大能青睐,在此玩乐,布下许多法阵。”
“哦。”烬不太相信,便问,“是哪位大能?”
长风瞎掰道,“绝绝仙子。”
有名有姓,看起来不像瞎扯淡。
烬记下了。
法阵中是一座人间小筑,不过是个朴实无华的茅草屋子。
里面的桌椅茶壶杯子皆仿人间,就连床都铺了满茅草,土屋四面漏风,屋顶可见日光,这农家贫苦连细节都仿造得无可挑剔。
烬看着实在很无语,“为什么不找个好点的法阵进去?”
长风说道,“这上百法阵各有千秋,越是厉害的法阵需要的灵力越多,也就越容易被发现。相信我吧,那司徒深就算排查了九十九个法阵也寻不到这里。”
烬信了她,她说的没错,模仿人间的摆设是最不费气力的,若是去那有山有水的法阵,要筑造它也要费许多灵力,自然容易被发现。
两人的目光不由投向房子里唯一的床上。
床不过由几块木板搭建而成,也无床褥,更无软枕,可比起这还扬着尘土的地来可好了不止百倍。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像是深知对方小人禀性,齐齐朝木床扑去。
奈何床小,两人又互不相让,一时争了起来。
“我的!”
“我受伤了。”
“我也受伤了,你能不能怜香惜玉。”
“不能。”
“……”长风趴床上不让,使劲扒拉他。
可烬到底是男子,身躯比她高大壮实,岂是负伤的她能扒拉走的。
倒是烬一伸手,差点没将她扯下来。
两人死也不让,木床被压得吱吱呀呀,发出暧昧声响。长风听着这声音愈发觉得别扭,最后老脸一红,从床上跳了下来,呸他一口,“无耻狂魔,打伤我还不将床让给我,我呸!”
烬顿了顿,哦,他差点忘了这茬。
他皱眉,“你脸红什么?”
“你闭嘴,狗男人!”
“……你骂我做什么?”
长风一甩头,蹲在门口不理他了。
她就不该改变主意保护他,方才将司徒深领来,烬可不就是死路一条了么?
她瞎操心什么呀。
烬见她闷声坐在门槛上,是方才他出手太重了?
好像是。
虽然这小神仙总是鬼鬼祟祟的,但她终归是他除了无影子以外见到的第一个外人。
还是有温度的那种外人。
罢了,将床给她吧,到底是他打伤的。
离开阵法还不得靠她。
他想下床,可这一动弹,胸口剧痛,“砰”地摔了回去,随即头晕目眩,天地也跟着飞速旋转,彻底晕死过去。
长风听见声响哼哼唧唧回头,一瞧,只见烬在床上睡得极香,喉结还呼呼呼地起伏。
“呸,亏得我还以为你有点良心,要喊我过去。”长风骂骂咧咧着,继续坐在门槛上生闷气。
刚从军营归来的君天临进门便去通天镜中窥探下界,只见北单山防御墙有魔人入侵的痕迹,却不见长风和烬踪影。
他没有片刻迟疑,立刻下界。
北单山已无魔人踪迹,寻遍山峰也不见他的女儿。
山谷中隐藏神气,似一壶水,凝聚谷底。
他素来繁忙,女儿下界后只来了一次,那还是在三十年前长风刚入主北单山时。那时只有满山韭菜,甚是荒凉。
如今怎会多了上百法阵?
而且时日并不长,约莫也就是这几十年来所造。
是长风所为?
君天临微微觉得惊诧,步入阵法中,一连走过十余个,或有天界之景,或是地狱之炎,与其说是困人的法阵,不如说是一个个幻境。
他伸手触摸,指尖灼热,也非普通之景,确实有灵力,也确实能困人。
但可见主人没有花费什么心思,以至于这阵法很容易被破解。
君天临缓步走出法阵,又进入下一个法阵。
未入其中,已闻刀枪剑声。
他愣了愣,眼前已是硝烟战场,满地尸体,漫天乌鸦,甚至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无数的神兵和魔兵横躺,尸首中,有个小姑娘屈膝跪地,背影像木雕没有任何生气。
天地宽广,她孤身长跪,像是死了。
可君天临知道她不是。
他怔神看着,远处有男子策马赶来,飞身下马便将小姑娘揽入怀中。
那死了般的小姑娘见了眼前男子,才终于从心口透出一口气来,“哇”地哭出声,“爹爹——娘亲死了——被魔杀死了——”
即便此番此景已是三万年前的事,君天临听见这哭声,仍觉胸口生闷。
女儿为何痛恨魔族,他很清楚。
逼她回上界担重任,他也知对她而言有多难。
可神魔若战,苍生必苦。
他不得不这么做。
君天临忍痛从阵法中退了出来,仰头叹气。
他平复心绪,见一扇门中探出一只鞋子,脚尖点地,点个不停。
他快步走了过去,探身一瞧,就看见了托腮坐在门槛上的女儿。
“爹爹。”长风站起身拍拍屁股,“是觉察到了魔人的气息才下来的吧?”
“是,可有什么异样?”
“司徒深跟踪我,进入北单山,被我骗去了别处。”长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直接说道,“那魔二代睡得正好。”
君天临点头,“你好好照顾他,不要再出什么差池,先随我回上界,我再给你们安排住处。”
听见他这般说,长风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丝讥诮,“爹爹从那阵法出来,却还不松口将这魔殿下接走,看来爹爹是铁了心要逼我与魔同行。”
君天临一时未明白,突然反应过来,“你知我人在山谷,故意让我入那阵法?”
长风没有点头,“是不是已经无所谓。”
横竖爹爹不在意她的想法。
她抬脸说道,“既然爹爹要我陪着他,那我便照做。我会尽自己所能保护他,直到他覆灭魔界,完成与神族的契约。”
少女眼神坚毅,不甘愿,更像是认命了。
君天临没有多言,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结局。
他抬眼往屋内看去,只见烬在床上趴着,双手垂落,看似深睡,但……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劲。
这魔殿下已然是一副要死的样子了!
“风儿”
长风被他拔高的音量吓了一跳,满腹委屈都被震飞了,“啊?”
“救人!”
“……”
烬活过来了。
他觉得要是君天临不来,他估摸已经自己醒过来了。
长风觉得要是亲爹不来,估摸这烦人魔已经死翘翘了。但同理,烦人魔没死的话,要死的人就是她了。
以他的暴脾气一定会宰了她的。
诶,弄不好他会要求换人。
想到这,长风精神了起来,端着茶水就跑到他跟前递了去,“喝口水吧。”
连声音都温柔起来了。
解脱在即,怎能不放低姿态!
谁想烬看看她,没有言语——她定是心有愧疚才如此积极。想来她对他爱理不理也是因他伤了她,那两人的过错就一笔勾销吧。
君天临说道,“殿下的伤已无大碍,北单山也暂且不能待了,我已为你寻了别处居住。”
“好。”
长风盯着他,就一个“好”字?我呢?我呢?
烬感受到了她殷切的目光,便说道,“她也一起去。”
长风瞪眼,“我去做什么?”
“照料我。”不告她的状她却一脸不乐意??
“……”长风明白了,他这是要留自己在身边继续折磨。
好阴险的魔人!
君天临点点头,“那我送你们过去。”他又看向长风,可女儿明显不想理会他。
女儿对他有怨言,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继续完成神界交付她的使命。
君天临新安排的住所并不在神界,而是在人间。
烬上回来已过新年,又正逢宵禁,以至于人界冷清异常。
今日来正是午时,朗朗日下,人界又将迎元宵,春意满铺山野,四街八巷又挂彩灯,比那日热闹了千百倍。
人间烟火气莫名让人心有火苗,慢慢蔓延到全身。
有点暖。
烬想拉着长风叨叨叨,问她很多问题。但长风明显不想听他说话,一张脸黑成了锅底。他便默默跟随君天临走入繁华街道,再入巷子,一路无话。
君天临在一处宅院前停下,烬踏入其中,察觉不到异样,但他肯定这里绝非简单院落。
宅院的防御一定比北单山要坚固强大,否则他不会察觉不出来。
“此镇有古阵法,只要不离开小镇就不会被魔族发现。”君天临领他们入内,进门便是前院,三面墙角有青竹仰天而生,正逢春时,叶子青青翠翠,还挂着银白朝露。竹下野花簇拥,争相向阳,长势喜人。
比起月季牡丹这般大朵大朵的花来,长风更喜欢这种小野花。
自由而随意,顽强又坚韧。
君天临交代再三,才回了天界。
长风见烬四处张望,问道,“你不是日日在六界之镜窥探人界么,有什么好看的。”
烬说道,“你没有发现这里的特殊之处?”没等她答,他便说,“果然是笨蛋。”
“……你说说这里哪里特殊?”
“懒得说。”
长风真想跳起来打得他嗷嗷叫!
烬问道,“上回喝鱼汤的地方在哪里?”
“哼。”
烬懂了,“我告诉你特殊之处,你带我去喝鱼汤。”
这个交易还行,不亏。长风点头,“那你说说。”
“方才君天临说小镇有古阵法,那为何他要带我们七拐八拐来这里,沿途可有不少比这更僻静的房子。唯有一个解释,这座院落是阵法中心,也就是说,此处法力最强,较之小镇其他地方,更难被魔族发现。”
“哦——”长风倒没发现这点,但这也不重要。
烬见她毫无反应,近百字就算来她一个“哦”,得,惹人生气。
长风只想着如何敷衍他,压根没有跟他交心的心思,“走吧,去喝鱼汤。”
她也只能做到对他客客气气规规矩矩的,别的做不到。
长风打开门,便见个白发老者正要抬手敲门。
那老头满头白发,身材矮胖,像大户人家门口过年吃胖了的石狮。
他抬脸看去,笑容异常慈祥,语气十分和善,“见过公子姑娘。”
“咦?自己人?”长风打量着他的身段,恍然,“是土地公吧?”
神族人男俊女美,即便原先长得再不济,日常也要修饰妆容,要不就直接换个头,但有些神仙不喜如此,也因此在容貌上变得十分有特点。
比如身材浑圆矮小的土地公。
因要保持和善可亲的面目和身形,所以他们从不变换样貌,甚至以保持福禄身材为荣。
是以十分好认。
土地公笑盈盈点头,“正是小神,上神有交代,知道二位上仙不熟知地形,特地让小神来领路。二位若有什么要交代的,也尽管告知小神,让小神代办。”
烬说道,“送两碗鱼汤过来。”
土地公:“?”
长风急忙说道,“不劳您劳心,我们自己去。”
烬皱眉,“不是说了可以代办?”
客套话你懂不懂?人家土地公没那么闲!长风怕他折腾人,拉了他便往外走,“我们自己去,您老去忙吧。”
她拉扯的力气大,烬被她扯出老远才反拽她停下,又问道,“不是说了可以代办?”
长风又气又笑,“神界中最忙的神仙就是土地公,别看这小镇人数不多,可是要管的事可太多了,你别给他添乱。”
“那他何必说那种话。”
长风还真被他问住了,可是想想如果人与人之间没了客套话,尽说大实话,那得多难受啊。
诸如——
“吃了吗?没吃也别在我这吃。”
“有空聊。别聊了有什么好聊的您赶紧走吧。”
“我去洗漱了。你可别再叨叨了可真烦人。”
长风自己假设了一番,不由坚定说道,“就是得客套,人与兽类是不同的,得保持必要的距离感和保全对方的面子。”
烬摇头,真麻烦。
白日的摊位比起上回来很是热闹,两人等了好一会汤才上来。
老板倒还记得他们,毕竟他们长相异常俊美,超脱俗人,尤其是这姑娘,性格又好,他自然记得清楚。
“姑娘公子又来喝汤了?不如也试试我家饼子吧,我家婆娘做的,很好吃。”
长风说道,“那就再来两张饼子吧。”
“好嘞。”老板一会上了饼子,末了又道,“晚上可别再出门了。”
“为何如此提醒?”
“你们不知道啊?”老板讶然,片刻又道,“是外地来短住的吧?过年走亲访友?”
长风点头如捣蒜,“对对。不知这小镇晚上有何问题?”
旁边食客是个爱凑热闹的,一听便直接端了鱼面挤了过来,一屁股坐在烬的身旁,惹得他脸上“咣”地掉起了冰渣子。
食客说道,“有妖怪啊!”
长风没想到这小镇都被神族设下法阵了,竟还有妖怪敢涉足,甚至能在镇上作乱,这可就有趣了。
食客继续说道,“那妖怪一到天黑就出没,四处游蹿,可吓人了。”
“没做恶事?”烬一针见血从他话里捕捉到了重点,见对方点头,便嗤笑,“那这妖怪也未免太窝囊了。”
长风摆手,“你别打岔。来来,大哥你接着说。”
食客看了那冷面神一眼,端着面条往长风身旁挪了挪,“姑娘我跟你讲啊,那妖怪确实不作恶,可是它们天天晚上在小镇上空飞来飞去去,可吓人了。”
“那妖怪长什么模样?”
食客欲言又止,想不到确切的词。一旁的老板终于有机会插话了,“活师。”
食客拍腿,“对,就像是那活师,不过是大了百倍的活师。”
烬终于从鱼汤里抬头,“活师是什么?”
长风答道,“蛤丨蟆蛋蛋。”
烬“哦”了一声,那个四腿蛙类的黑色幼体啊,那有什么吓人的。他又不做声了,看他们聊得热火朝天的,他仿佛是个身外人。
也对,他本来就是个身外人。不过长风可真能侃,过会儿他觉得她都要跟他们勾肩搭背一起喝小酒了。
拥有这种自来熟的技能,怕是在哪里都吃得开,能热闹起来吧。
长风问道,“它们会攻击人?”
食客摆手,“不攻击,就是让人看着害怕。姑娘你不怕啊?它们天天晚上在镇子上头游啊游,一会蹿进人的屋子里,一会从屋顶飞过。那么大条的影子从你面前飞过啊,你不怕?”
长风眨眨眼,“好可怕。”
烬:“……”你怕个球。
这会旁边又多了几个食客,叽叽喳喳说起了蛤丨蟆蛋蛋见闻。小小方桌更显热闹,烬几乎被八卦食客围得水泄不通了。
“那西面有个老太太本来腿脚不便,十年未下地,正昏昏欲睡,一群蛤丨蟆蛋蛋飞过,吓得老太太直接跳窗而逃!”
长风惊叹,“神医蛋蛋。”
烬:“……”
“听闻东郊有对新人成亲,正行好事,一群蛤丨蟆蛋蛋飞过,吓得新郎至今不举!”
长风惋惜,“可怜了新娘子。”
“据闻吞服活师可治百病,不少人都想去捉呢,但谁也不知活师是哪里来的。”
“听说……”
烬听乏了,而且凡人男子的气味未免太过难闻。他们说便说,还挤他,毫无界限感的弱小凡人,他们怎敢如此靠近他!
“够了。”烬沉声,语调满是杀气。
众人不由看他一眼,只是静了片刻,又叽叽呱呱起来。
什么魔殿下,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个不爱讲八卦地主家的高冷傻儿子。
烬:“……”
可恶的凡人!
听了满满八卦又喝饱了鱼汤的长风心满意足,要是那烦人魔的脸色能好看点就更完美了。
烬从摊子上出来便不断扯着被挤得生了褶子的衣裳,见那破神仙还蹦蹦跳跳走着,脸更黑了,“你根本就不像我的婢女。”
“我本来也不是。”长风说道,“我是你的护卫。”
“……能保护我的那种护卫?”
“对!”
“大言不惭。”烬说道,“你现在就去外头宰了司徒深,长风护卫。”
长风点头应声,“一定!下次!”
烬对她这无赖模样习以为常,这会天色还未完全沉落,街道却几乎寥无人烟了,跟来时的热闹全然不同。
显然长风也察觉到了这种怪异,片刻才反应过来,“莫不是在躲蛤丨蟆蛋蛋?”
“嗯。”烬忽然折身朝反方向走去,“去会会它。”
“咦?你可不是个好奇心重的人,莫不是要为百姓斩妖除魔?”
烬回头,“除什么?”
“……没什么。”除你这个魔,除你。
长风嘀咕着,还是跟了上去,因为——她也想去看看。
两人难得有一拍即合的时候,连走路都快了许多。
烬能感觉得到小镇东边有一股奇怪的气息,远比其它三面要更强烈。
可非魔非妖,也不知是什么。
他对降妖没有兴趣。
只是他在这蛤丨蟆蛋蛋藏身的方向发现了一股外泄的强大灵力。
很好,一定很滋补。
如今的他虽然较之一般同族要强大,可还远远比不上他的兄长,甚至连司徒深都足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那更别说魔族的三大元老五大战将了。
还有那擅长施药操控阵法的影婆婆。
只要他一日不变得更强大,那他们通通都是他的绊脚石,他要杀死夜魔君夺得君权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酉时已过,夜幕渐沉。蛰伏已久的虫鸣也渐渐翻出墙头,吱吱作响。
宽敞的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了。
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就连孩童的啼哭声都被大人刻意捂嘴掩盖,像是怕哭声招惹了邪祟前来围看。
整个小镇万籁俱静,悄无人声,与白日的喧闹全然相反。
像极了瘟疫过后的死镇。
“呼——”
一条巨大的黑影从地面蹿过。
两人抬头看去,只有明月高挂,不见鬼影。两人刚收回视线,又有一道影子飞过,再次抬头,便见一个硕大的黑色团团飞走,摇曳着一条细长尾巴。
“难怪说像蛤丨蟆蛋蛋,这简直就是蛋蛋本蛋。”长风说道,“还挺可爱的。”
烬眉眼直抽,“哪里可爱?”
长风肃色,“不比那些四只大角八只眼的妖怪好看多了?”
这……对比一下,嗯,蛤丨蟆蛋蛋真可爱。烬说道,“没有。”
“呸,你眼瘸!”长风懒得跟他说话,这一会功夫,头顶上又蹿过几条黑影。不一会黑影又游了回来,一会又游走了。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说它们是不是出不去?”
“嗯?”
“这三余镇是神族选中的地方,四处筑着灵力墙,妖物进不来,可同理原先就在这的也出不去。”长风看着它们游来游去泰然自若的模样,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出不去,所以只能在这里四处碰壁,要不然有心作恶的妖怪怎会如此淡定,也不祸害凡人?”
烬说道,“那你再猜猜它们从何处来。”
“嗯……我不知道。”长风问道,“你知道?”
烬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前面。
长风个子比他矮,前方有矮墙挡了视线,根本看不见前方情况。只好垫脚瞧看,虽仍未看见什么,但她能感觉得出那座农院中散发出奇怪气息,而蛤丨蟆蛋蛋正不断从里面涌出。
“水有源头,这活师也有源头。”烬快步往那里走去,没有等长风。
长风又明白了。
这家伙哪是想为了百姓降妖,分明是想为了捉妖为己用吧。
她早知道魔为了修炼会饮用妖兽的血,那司徒深便是如此,所以年纪轻轻的他灵力强大,在尚武的魔族中早早便成为了魔族大将。
只是她没想到烬也想走歪门邪道。
毕竟若是饮用不当,兽血可是会反噬的。
她默了默,跟在后面静观其变。
烬越过农院矮墙,警惕地停了停步子,确定里面没有人。
但蛤丨蟆蛋蛋的源头一定是在这里。
黑影蹿出又归来,不断地在两人的身体中穿梭。既不伤人,也无实感,不过是吓唬凡人的魅影罢了。
从院子走入这唯一的房间里,一个莲花铁器似在木桌上盛开,只是开的是一朵黑莲花。
它花瓣约有四层,每层七瓣,花瓣是浑黑的,花蕊也是浑黑的,就连蹿出的蛤丨蟆蛋蛋也漆黑如夜。
周身都透着我不好惹我非善类动我者死的危险气息。
长风还想琢磨琢磨这是什么玩意,就见烬那黑心棉已经抓起黑莲花倒腾,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丝毫不给黑莲花面子。
“那个……你就不怕它嗞啦一声反噬你?”长风礼貌提醒道。
烬给了她个眼神,像看个白痴。长风不等他骂人,抬手阻拦他的毒舌,“我知道了,自信的人做事不需要兢兢战战的像只耗子。”
“耗子。”烬扔了两个字给她。
我才不是耗子,我是谨慎!
她问道,“你看出这是什么了吗?”
“法器。”
“……我知道!我是问你你看出这是什么法器了吗?”
烬说道,“莲花法器。”
长风觉得自己在跟一个白痴说话。不对,这家伙压根就不想告诉她有用的讯息,装傻充愣。
她走近想碰,指尖却觉刺痛,她急忙收手,“为何你碰了没事?”
烬没有答,长风也没有追问,两人不约而同望向门外,他们都察觉到有人在靠近,几乎是瞬间,一道影子飞来,直扑黑莲花。
烬侧身闪过,冷声,“要取别人手上的东西,至少应该打声招呼吧。”
一个人影出现在桌上,却是以蹲的姿势。
是个男子,很年轻。
剑眉星目,肤色黝黑,略想张扬的眼角令他的面庞充满野性,胳膊的肌肉显露在外,像极了一匹俊美的野狼。
“妖怪。”长风意外了,“三余镇竟然真的有妖怪。”
“呵。”妖八厉声,“把法器还给我!”
烬冷笑,“还给你?这法器是魔族之物,怎会是你一个妖族的东西。法器身上魔气未散,只怕刚离开魔界不久。”
长风偏头看他,因是魔族法器,所以她碰不得,他却能在手中把玩?
这个道理解释得通。
妖八冷笑,“这是我刚从魔界黑市中买来的法器,怎么,你想强占?”
“这等破法器,我看不上。”追踪而来的烬确实有些失望,本以为能在神族布下的法阵中存活的法器会有逆天法力,提升他的修为,谁想也不过如此。
他随手朝这妖怪扔去,妖八一跃而起,随后——用嘴叼住了。
几乎是瞬间他又转身,跳回了桌上。
要不是他顶着一张人脸,长风真以为这是只狗。难道是只狗妖?
法器一回到妖八的身边,便不断渗出黑气在他脸上盘旋,似乎将他的脸都染黑了。
长风礼貌发问,“你的嘴不疼吗?”
被魔物啃噬,看着都疼啊,这妖怪却动也不动,反而对他们满眼警惕。
“我……”
妖八一张嘴,法器掉落桌上。
他顿了顿,低头叼起。
长风又问,“你叫什么呀?”
“我……”
啪嗒,法器又掉在了桌上。
妖八又一顿,再次低头,叼起。
长风发问,“你还没告诉我你叫……”
“别问了!”妖八怒气冲天,法器果不其然又掉落下去。
烬:“……”这是哪里来的铁憨憨啊!他说道,“你就不能用手!”
不会用手你化什么人形,干脆直接以本尊视人,何苦像个二傻子呢。
妖八皱眉,终于伸手捞了法器,随即叼在嘴里,然后转身跑了,再也不给这姑娘问话的机会。
长风见他跑了,朝窗户喊道,“喂,那法器满是魔物,你降不住的,要是觉得难受你来北巷二十八户找我——”
窗外已无妖怪的影子,长风也不知她的话他听见了没。
烬嘲讽说道,“你一个神仙为一只妖怪操什么心。”
“那他若发起疯来,伤了那些凡人怎么办。”
烬懂了,又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她会为那些凡人着想,他还以为她只会种树呢。
对,种树。
烬问道,“上回你说要搬书院的树,树去哪里了?”
“不搬了,人家不让。”长风敷衍说道,她探头张望,那蛤丨蟆蛋蛋像是迷路了,在院子里游走,似乎找不到黑莲花在哪,“那法器到底有什么用,那妖怪将它当宝贝似的。”
“不过是个可以汲取日月光辉的法器罢了。”
“日月光辉……”长风“咦”了一声,“方才外头是不是有月亮?”
“嗯。”烬瞬间意会到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跟她一齐探头看窗外。
此时地下一片昏黑,四周阴暗,苍天大地已然不见一丝银光。
那本来高挂天穹的银月,此时竟不见了踪影。
长风怒拍旁人肩头,大声,“那王八羔子把月亮拐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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