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 103 章
又是一年冬日, 边境下了很大的雪。
北戎军总喜欢在这种恶劣的天气搞突袭,两军陷入混战。
大雪飘扬而下,融化在士兵的头脸上, 搞得所有人都有些暴躁。
两方士兵都在用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剑戟。
鲜血洒在雪地里, 竟然有几分美感。
又被马蹄踩踏过, 才像一团乱糟糟的污泥。
北戎冬日缺粮,许是有人饿红了眼, 此时见抢不到东西, 撤退时竟然试图带走死在战场上的大楚士兵的躯体。
这下大楚人自然是不依不饶, 群情激奋下追出了几里路,北戎人马上带着重物自然跑不快,被他们追上砍杀了一些, 剩下的将尸体扔下才加速奔逃。
大楚军还待再追, 被曲红昭再三喝止才冷静下来,将死去士兵的遗体收敛起来回了城。
当晚大家聚在一起喝酒,这也算是他们的传统了,一是为了庆祝刚刚打过的一场胜仗, 二是为了祭奠刚刚逝去的亡魂。
“我知道大家心有不甘, 我也一样,但切记穷寇莫追, 最近北戎军持续的骚扰, 让大家都心绪不宁, 但若追入草原腹地, 就是中了他们的计了,”曲红昭起身向众人祝酒,“这一杯,敬今朝胜仗, 敬在场诸位,也敬今日牺牲的兄弟。”
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座下将士们也喝得痛快。
到底是打了胜仗,酒过三巡,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大家互相炫耀攀比着今日在战场上砍下了多少北戎人的头颅。
有人开始喝酒划拳,有人开始掷骰子,玩法非常简单粗暴,掷到几,就喝上几杯。
酒气正酣,有人开始忘形:“要是能叫几个小娘们来陪酒,那就再好不过了。”
有人迅速一手肘怼上他的腰,示意他去看曲红昭的脸色。
那人尴尬地挠了挠头:“对不住啊,将军,总忘了你是个女的。”
曲红昭摸了摸脸:“你若是精力太过旺盛,就和我出去练两招。”
那人干笑两声,他又打不过曲红昭,出去对练简直就相当于单方面挨打:“不了不了,将军,是我多嘴,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我这就罚酒三杯。”
曲红昭挑挑眉,放过了他。
———
边城食肆。
曲红昭捏了捏闻人婉的脸,又搂搂她的腰:“我怎么觉得,你到边关后似乎胖了一些?”
“因为在这里过得轻松啊,你们大家都那么照顾我,”闻人婉对她吐吐舌头,“心情好了,身体自然也圆润了些。”
“你可还称不上圆润,”曲红昭笑着抱住她,“挺好的,以前是太瘦了。”
闻人婉靠在她怀里,轻声对她说:“我最近想回京一趟,我娘的忌日快到了,我想去京郊给她扫扫墓,也想在她墓前告诉她我和阿琅团聚了,对她说说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不可思议的事,还有我认识的不可思议的人。”
曲红昭意识到这“不可思议的人”指的是自己,难得有些羞涩:“好啊,我给卫琅放个假,你们好一同回去。”
“谢将军,”闻人婉回抱住她,“要是宫里的姐妹们知道,我这段时日一直独占你的怀抱,定然要嫉妒了。”
曲红昭笑了起来:“她们要嫉妒的,怕是独占你的美食的本将军才对。”
———
卫琅和闻人婉离开后,将军府显得稍稍空旷了些。
吃惯了闻人婉手艺的军师在廊下唉声叹气:“你说我们像不像两只老鸟,殷切地盼着幼鸟尽快归巢?”
曲红昭正在院子里练剑,剑气震飞一地落雪,在阳光下显得晶莹剔透,煞是好看。
听到这个略显奇妙的比喻,就回头对她笑:“你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已经把他们当成家人了?”
军师怔了怔:“……好像还真是。唉,都怪这两个孩子太可爱了。”
曲红昭一剑掠过树冠,树枝晃动着簌簌扬了军师一身雪花,后者把雪抖落:“你可就没这么可爱了。”
曲红昭笑了笑:“你又给元衍去信了?”
“是啊,刺激刺激他,免得他磨磨唧唧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于文绉绉的嘲讽,军师相当拿手,曲红昭想起曾被她用激将法拿下的那些人,心下为元衍掬了一把同情泪。
“对了,问平县新任县令送来了一份文书,说是他在几座村中走访的时候,又发现一位被拐走的女子,已经把人解救出来,”军师指了指天空,“朝中有人果然好办事啊。”
问平县县令撤换速度之快,明显让新的接任人丝毫不敢怠慢,新官上任,立刻就把火烧到了打拐上,这已经是他报上来的第二桩案卷了。
军师继续道:“以防万一,我派了人去查证了一下,发现确有其事,并不是新任县令为了讨好你才搞出来的假案。”
“他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心些总不为过。”
曲红昭点头:“论起谨慎,我确实不如你。”
军师笑了起来:“不要妄自菲薄,你也有优点的。”
曲红昭冲着顺杆爬的军师翻了个白眼:“比如呢?”
“比如……”军师突然认真起来,“至少在我之前跟过的上官里,没有哪位愿意亲口承认下属身上有什么比自己强的地方。”
“你这个样子让我有些不习惯,”曲红昭摇摇头,“不过说认真的……”
军师正准备洗耳恭听她接下来要发表什么高见,就听她继续道:“说认真的,今日午膳吃涮铜锅好不好?”
“当然好,”涮铜锅迅速吸引了军师的注意力,“不过少了闻人姑娘亲手所制的酱料,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放心吧,婉儿离开前,给我留了一罐在厨房。”
军师默然片刻:“我突然觉得,也许我们两个才是被她照顾的雏鸟。”
“……”
———
过了一阵子,曲红昭收到了母亲的来信,信中情节略显曲折。
原来楚曼儿回到江南后,借郡王府的势力抓住了那对儿拐子,在他们家中还发现一个五岁孩童,原本以为是他们准备卖掉的,审问后才知,那竟是他们的亲生孩儿,被他们宠得如珠如宝。
楚曼儿更想吐了,若他们不懂父母子女之间的亲情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懂,却又毫不犹豫地去拐走别人的子女,实在令人作呕。
见那两人伏法后,楚曼儿才离开江南去京城定北侯府小住了一段时日。
但没住太久,就收到了郡王妃的信,信中说自己生了病,希望女儿赶快回来看看。
听闻母亲生病,楚曼儿自然立刻回转郡王府。
定北侯夫人留了个心眼儿,让得用的贴身嬷嬷陪在外甥女身边一起下了趟江南。
结果发现郡王妃居然是在装病,为的就是把女儿骗回来继续说亲,这主意还是郡王给她出的。
气得定北侯夫人在信里怒斥妹妹糊涂,这不是逼着女儿和他们生嫌隙吗?她把妹妹骂了一顿,又把楚曼儿接回了京城。
在信件末尾,侯夫人对女儿吐露“气得为娘真想派盈袖过去在郡王府多住上一段时日。”
曲红昭:“……”您把盈袖当成什么拿手武器杀手锏吗?
说起曲盈袖,一年之期已到,她已经从灵隐寺解脱了,或者也可以说是灵隐寺众人终于从她那里解脱了。
她隐姓埋名,似乎还过得挺愉快,带着侯府特意雇来的几名武艺高强的丫鬟到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从她寄来的零星的信件里,曲红昭读出了她波澜起伏的生活。
曲盈袖武功不高,但是她人莽。
比如她经过一个村子,发现村民正要将一对儿童男童女五花大绑推下河水献祭。二话不说,抢了人就跑,还顺势踢了几个人下河,被愤怒的村民追出了二里地。
后来报了官一问才知,原来是村子里庄稼的收成越来越差,有路过的大师给他们出了个主意,献祭童男童女可保收成。
当地县令把村民怒斥一通,命他们不许再搞这种事,又想对那位大师问罪。
可惜那大师早已脚底抹油开溜了,离开当地治下,县令管不到。
但曲盈袖向来不肯服输,带着几个丫鬟沿路追踪打听。
曲红昭收到的最新一封信里,她正装扮成乞丐埋伏在花街柳巷附近蹲守这位大师。
信里,她还提醒长姐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父母,他们不知她在做什么,只以为她在外散心。
“……”曲红昭陷入了沉默,并十分担心她的安全。
更让人担心的是,她的行为引起了楚曼儿的兴趣,在偶然得知这位本该待在灵隐寺的表姐已经偷溜出去并到处“行侠仗义”后,立刻表示自己也想加入“散心”的行列。
这件事侯夫人自然不能替她做主,不过也丝毫不慌,准备放楚曼儿去和曲盈袖相处几天,也许前者就会被后者气回来了。
曲红昭有一种奇妙的预感,总觉得她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从前的那种生活了。
那是她的二妹和表妹,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看到她们以这种方式告别无忧无虑的时代。
但她们已经见到了人世的黑暗面,如何能强行忘掉?
至少她们没有一蹶不振,而是选择用自己的努力去做些什么。
虽然她们能改变的,可能仅仅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
但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就算是再微小的善举,也比什么都不做来得强。
至少被曲盈袖抢出来的童男童女,不会觉得她的努力是微不足道的。
每个人都要成长,也许并不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但待到暮年某日,回首当初,能说一句无愧此生,便是一桩美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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