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与你的十八岁
周末, 康娜和后藤姬一起坐电车，车身摇晃，后藤姬的肩膀撞了一下身边的康娜。康娜转身, 用手扶住后藤姬。
“等等, 先别动。”后藤姬掏出本子，拿出铅笔在纸上沙沙画了几下, 对身边的康娜的姿势进行了一个大概的人体速写，“可以啦。”
自从后藤可久士身为搞笑荤段子的漫画家身份曝光以后, 后藤姬在高中女从父业……她背着自己的父亲偷偷恋爱少女漫。
后藤姬现在已经是有出道作品的正经漫画家。
一人独自画漫画的道路是坎坷的，后藤姬一路上受到不少前辈的指点，交到不少同样身为漫画家的朋友。前辈对她最多的指导就是：灵感来源于生活。
其中一位姓藤本的少年漫漫画家见到五条家15米高的【五条暗炎旋风狂霸征服世界橘】, 回去画了一部漫画，漫画结局是一棵巨大的树吸光地球上所有的生命能量, 全世界进入冰川时代。
原本康娜觉得自家的橘子树就长得高一点, 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看完这部漫画之后, 康娜不由得对自家【五条暗炎旋风狂霸征服世界橘】悄悄耳语, 拜托它别再长啦。如果地球真的因为五条家进入冰川时代，康娜也会自责的。
【五条暗炎旋风狂霸征服世界橘】就在康娜今年读咒术高专四年级的时候停在了15米。
后藤姬准备的新作品是青春校园恋爱漫画。她出于下意识的本能立马想好了男女主人设, 但剧情怎么展开却迟迟动不了笔。
于是征求身边好朋友的意见。
康娜看了一下后藤姬画好的漫画手稿，女主角是少女漫经常出现的黑长直, 性格也是经常出现的高岭之花, 人设创新点是这个高冷御姐校花同时还是学校的不良校霸。男主角拥有银白清爽短发, 一张娃娃脸，但喜欢打直球的软萌正太。
后藤姬面露苦恼，“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画出来了, 画好之后发现身边没可以用来参考的朋友。”
康娜想了想, 自己身边最符合“高岭之花”印象的女生：“结月。”
濑尾结月虽然平时性格跟男生一样咋咋呼呼, 但是在参加歌唱比赛的时候，就会被合唱社的同学押着打扮，短暂变成符合“淑女”印象的高冷女神。
后藤姬思考后皱眉，“可结月一旦说话，性格就变回去了。我的女主角不可以一直不说话。”
两人冥思苦想都没想到身边有符合的女生，于是康娜又帮后藤姬想身边符合漫画男主角的男生参考：“茂夫。”
影山茂夫有娃娃脸，性格好，也很好说话。
“茂夫的性格好像有点不太不一样。”后藤姬出于漫画家的直觉否定了，“我的男主角是性格更开朗一点，会主动进攻女主角的那种。”
灵感来源于生活。后藤姬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的“灵感”究竟来源于哪里。
康娜出任务的闲暇时，吃了一口买来的可丽饼，聊起这件事，“小姬问我身边有没有其他符合的人，我怎么也想不到。”
后藤姬只是单单不想让后藤可久士知道她在画少女漫，对其他人倒没有隐瞒。
伏黑惠在旁边静静听着，他思索了一下自己认识的人，也给出否定答案。
两人身边的钉崎野蔷薇听完，陷入沉吟，“你说的这个漫画男女主角，我感觉自己好像也认识。”
康娜睁大眼睛，困惑的眨眨眼，“小姬的朋友里也有野蔷薇认识的人吗？”
钉崎野蔷薇说不出微妙的既视感在哪里，“感觉好像认识，又好像不认识。知道自己朋友里有这么两个人，但是想不出来具体是谁。”
康娜不由得惊叹：“好神奇。”
这大概就是类似全国各地每个班级里总会出现一个调动气氛的人，但毕业之后却又记不起班级气氛组名字。
康娜咬了一口拿着的可丽饼，“之后小姬和我就一直在翻其他的漫画，想要找其他性格差不多的人。”
“然后，我发现一件事。”康娜停下动作，神态变得神神秘秘。
“什么什么，快说！”钉崎用听八卦的兴奋眼神看她。
康娜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说出自己的发现：“每一个少女漫画里谈恋爱的男女主角都是高中生。”
钉崎：“……”
她顿了一下，然后干巴巴的附和她：“哇，真的，好神奇。”
他们正说着，五条悟排完买第二个可丽饼的队伍回来了。
康娜从小的习惯是有不懂的问题直接去问五条悟，所以她很直白的问：“悟高中谈过恋爱吗？”
五条悟隔着一段距离一顿，思考突然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他先是慢悠悠吃了一口挤满奶油的可丽饼，吃完之后，他一脸镇定答道：“谈过。”
“可我没看到悟高中的时候谈过恋爱？”
五条悟幼稚哼了一声，“我小学的时候同时交一百多个女朋友，高中的时候已经没兴趣了。”
康娜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五条悟看。
“康、康娜？”
康娜依旧只是直直盯着他看。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不要再用那种视线看我了！”
五条悟叹一口气，如果是小学的康娜肯定会立马相信这种鬼话的。
“我是特殊情况，不代表我不受欢迎。”五条悟跟小学生一样幼稚的给自己做补充。
“那我不特殊，如果我要谈恋爱的话，就只能在今年啦。”
她今年高四，明年就毕业，那就不再是高中生了。
“如果再不谈的话就会变得跟悟一样了。”
“我是反面例子？！”五条悟去捏她的脸，一副凶巴巴的样子，“给你重新订正的机会。”
康娜被他捏得脑袋直晃，另一边的脸就蹭到了可丽饼里的奶油。
白色又细腻的奶油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不起眼的小点，看起来像是她吃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
伏黑惠垂眼看她，知道没人说，她就不会知道。于是伸手帮她拭去这一点白色的奶油，甜腻又黏着的奶油留在了他指尖。
五条悟：“你拿我当反面例子，我就跟你反着来！我让你高中肯定谈不到恋爱！”
夏油杰自从收养菜菜子和美美子之后，就不再在五条悟面前恶魔低语，不说什么康娜之后会突然带一个不认识的男朋友回家的话。
没想到这回不是夏油杰恶魔低语，是康娜主动说要找一个男朋友。
五条悟当着康娜的面开始布局指挥，他立马指定一个跟自己同样立场的队友，“惠，你盯着她一点。绝对要小心她身边出现那种奇奇怪怪的家伙。”
五条悟想了一下康娜会喜欢的类型，他着重强调：“尤其是那种留着莫西干头，脑袋会纹龙纹身不三不四的家伙。这种人基本都是小混混，中学的时候肯定是不良，不要让她靠近任何一个不良。”
“无聊死了。”伏黑惠半阖眼睛，语气看似漫不经心，“要玩你自己玩，我不会参加。”
说完，在没人注意的角落里，他不自觉捻了一下自己的指尖。
康娜脸上那一小点奶油，在指尖干了之后留下十分黏腻的手感。
他只觉得这一块不舒服，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却又不愿意认真去看这一块不舒服的污渍。
康娜虽然早就宣布说要谈恋爱，但之后几乎把这件事抛之脑后。
大概类似大多数学生暑假第一天就说会把作业做完的flag。只是嘴上说说，并不会认真去做。
康娜和伏黑惠和往常一样做完任务回去的路上，河边清风徐徐，吹来一片怡人凉意。
康娜一开始还是和伏黑惠并排好好走着，吹来的风只有上半身能吹到，下半身被河堤挡着，她想吹到完整的风，就伸手爬到河堤上面。
河堤高出伏黑惠半个身子，康娜沿着梯形河堤上面窄窄的小道，跟踩钢丝一样，两脚平行，踩着猫步慢慢走。
有宽阔的大道不走，硬要选这种危险的小路，就像是她小时候放学回家硬是要沿着白线走路一样。
伏黑惠想提醒她一句，刚抬头，看到视野里闯入一点被风吹起的白色裙角，他又飞快垂下目光，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沉默地双手插兜，走路的时候微微离她远一点。
很快，能沿着走的河堤到了尽头。
“惠。”康娜叫了他一声，“过来一下。”
伏黑惠一顿，低着头，看起来有些不情愿的走过来，背着身，“怎么了？”
下一秒，他感觉背上一重。
康娜直接整个人扑到他的后背上。康娜揽着他脖子，“走不动啦，背我过去。”
就跟走白线的道理一样，不走白线就算输。没有河堤可以走，那她就不自己走了。
伏黑惠扒她挂在脖子上的手，“没多少路，自己走。”
“不要。”康娜揽着他脖子的手收紧，看起来像是要勒死他，充分的表达自己不肯乖乖就范的决心，她脚一蹬，还把自己的一只鞋给甩飞出去。
伏黑惠背着康娜走出第一步，仅仅迈出一步，他整个人僵硬的一顿。随后什么都没说，背着两百多斤的康娜慢慢走。
他想要将康娜甩到一边的深棕色制服鞋捡起来。他背着康娜弯腰前，又是一个十分漫长的停顿，然后他像是七老八十的老爷爷一样，小心地弯下腰，十分费力捡起这只鞋子。
他一手拿着干净的深棕色制服鞋，一只手抓着康娜光滑的脚踝，想要帮她穿好鞋子。
康娜小学国中都有乖乖的穿着过膝袜，高中的时候从濑尾结月身上学到新习惯，变成了素足履。
他把康娜光着的脚踩在他的膝盖上面，好方便穿鞋。康娜看出他意图后，把自己的脚贴着他身体往后躲，“不要穿啦。”同时她又另一只好好穿着的鞋子甩到另一边，给他制造困难。
伏黑惠没说什么，起身去捡另一只鞋。康娜从小与人撒娇惯了，用肉乎乎的脸蛋亲昵的蹭蹭他脖子，“惠背我走，我刚刚用魔法把自己体重变轻一点了。”
伏黑惠一顿，轻轻叹气，“我背你，只是去把鞋子捡回来。”
“好耶！”康娜又高兴得跟小动物一样去蹭他的脖子。两人离得近，无论伏黑惠怎么偏过脸，康娜都能热情地贴过去。
要不是怕康娜摔下去，自己的两只手要抓着她的膝盖，伏黑惠都想用手在她脑袋和自己之间立道墙，让她不要再蹭了。
康娜从小就喜欢在外面玩，但身上的皮肤瓷白透亮，几乎看起来要发光。伏黑惠刚刚还能躲远点，现在康娜在他身边杵着的两条白花花的腿，怎么也忽视不了。
他又无奈叹了一口气，“你把袜子穿好。”
康娜在他耳边声音听起来笑吟吟的，“行啊。”
只要不让她走路，怎么样都行。
况且多变一层袜子，也不是什么难事。
伏黑惠就看到康娜身上多出以前经常穿着那对白色过膝袜，膝盖上面连着大腿的地方，松紧带勒出一圈白花花的肉。
伏黑惠不向她继续提要求了。如果他的手空着，他可能就忍不住想要帮她的裙子稍微拉下来一点，好挡住这块肉。
将车停好的辅助监督，远远看到伏黑惠手上拎着一对深棕色制服鞋，背上背着一只软绵绵的康娜回来。
伏黑惠背上的康娜睡着了，脑袋压在伏黑惠头上，将他的黑色头发压下来了一丛，伏黑惠平时生人勿近的气质此时也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辅助监督手里是有咒术师档案的，他对上面康娜的真实体重震惊了很久。
所以少年少女这一幕，在他眼里一点也不浪漫。
他看向伏黑惠的目光，慷慨的写了两个大字：壮士！
伏黑惠还没走过来，他就像欢迎英雄荣归故里，体贴的提前一步帮伏黑惠先开好后面的车门。
伏黑惠弯腰将康娜先放进车里，再将手里的制服鞋放到她座位
辅助监督关心看他：“身体还好吗？腰部位有受伤吗？”
伏黑惠古怪看辅助监督，冷淡道：“不，一切都好。”
车运行时，风声钻进玻璃车窗缝隙间的声音有点吵。
原本朝向另一边的康娜皱眉嘟囔一句，下意识整个身体往车窗靠，她撞到身边伏黑惠的肩膀上。
伏黑惠按下按钮，将车窗关好。
车内安静了下来，只有靠在他身上的康娜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咒术高专做任务的时间不固定，凌晨出门都是常有的事。
康娜小学国中都是遵循乖宝宝作息，高中后规律作息不得不打破，以至于她睡觉的时间看起来倒是频繁一些。
她睡着的时候最为安静。
伏黑惠将原本避开的目光重新落到她身上，挂在额头上银白色的刘海与小时候没什么差别，与猫一样有着竖曈的蓝色眼睛此时乖巧闭着，只能看到随着她呼吸声微微起伏的白色眼睫毛，长翘又细密，如同冬天厚雪覆盖的松柏枝。
白色校服上金色旋涡纽扣也随着她呼吸声一起一伏。
咒术高专给她发的校服是黑色的，因为她喜欢乙骨学长的白色校服，硬是将自己的校服也变成了白色。知道白色校服是问题学生的标志，也没有换回来。
康娜是在“爱”里面长大的。
“爱”是来自无数人的爱，亲人，长辈，同学，朋友，陌生人……她只要随便出去兜一圈，口袋里可能就会莫名其妙多出好几块糖。
她可以一直泡在甜蜜的罐子里不长大，但在小学一年级她就拿他做衡量的尺子，遵守着人类生长速度慢慢长大。
康娜的样貌是将身为“龙”的样子通过魔法转换成另一种能量投影的模样。
所以不是披在外面的假象，他是真真切切看到康娜一点点长大的样子。
——她是为自己长大的。
这句话太过沉重，他从没有自大的这样认为过。
康娜当时是自己的选择，因为她想长大，所以长大了。
他只不过是在身边见证她长大每一个瞬间，缓慢看着她随着自己变成现在的样子，脱去稚气，又有少女的娇气，喜欢撒娇，喜欢粘人……然后，去喜欢其他的人。
因为从小到大在一起度过的每个瞬间太过理所当然，所以下意识以为能一直一起走下去。
但康娜是自由的，她有她自己的想法。
比如会找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男生做男朋友，康娜的长大的时间要被分给其他人。
在康娜开口前，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
黏腻的奶油在神经密集的指尖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不舒服的感觉从指尖的神经慢慢扩散到其他地方。他冷静的思维被太多这种没必要的杂音骚扰。
像是胃里有一只蝴蝶，振动翅膀刮起的每一处风，都能将脆弱的胃搅到乱七八糟。
他难受得快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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