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就在我这厢准备换衣服准备比赛的时候,李瑾那边还在跟着几个皇子打猎。
他刚瞄准一个兔子,一枪过去,兔子却忽然反方向跑了,这时旁边七皇子驾着马朝他走近,撇了眼他身后仆役背着一箩筐的野味,打趣道:“皇兄收获不少嘛。”
李瑾觑他一眼,没背着任何弓箭,也没穿马装,懒洋洋地坐在马上,显然是又去哪里偷闲去了。
“皇兄不去看看嘛?皇嫂要跟太尉家那虎妞比马术了。”李瑜勾唇道。
李瑾听了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但看着他这模样也不像说假,好奇心起来,调了马头,转身朝营地围场驶去。
到了围场,果真见那一侧围了不少人,不少世家大族的女眷们都围在旁边看,等他走近了,一眼便看见一身黑色劲装的范绮。
我刚骑上马时,马有些脾气,让我一个不稳差点摔下去,好在我手疾眼快抱紧了马脖子才没狼狈掉下去,果真是太久没骑过了,有些生疏。
我侧手顺着马脖子上的毛,安抚了一番,这马驹才乖巧了下来。
“娘娘准备好了?“关小九看向我,面容带着格外的自信,“行到前边那哨兵旗帜处,取了上面旗子才算赢,娘娘可别手下留情。”
我谦虚道:“关小姐高估本宫实力了。”
她似乎有些轻蔑,转过头不再看我。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的瞬间,余光忽然看见人群里的李瑾。
我很快收回目光,专心盯着前面的路。
有小太监充当监察,站在我们之间,高挥起手上的旗帜:“——起!”
声音刚落,我高扬马鞭,一股没来由的狠劲从心底冒出,鞭高高落下,便驾马奔腾而去。
没多久忽然听见后面人群里发出的惊呼声和喝彩声。
我侧头一看,果然关九已经扬鞭从我侧边超过。
我不甘心落后,又抽了一鞭,弓着腰前倾,方便更快跟上马速。
一路上,风从我耳边呼啸而过,一种久违了的畅意在心底油然升起,带着自由的奔放和无比的恣意。我几乎想丢开缰绳,张开手,去拥抱这风。
只是念头一出,我便看见了终点那鲜红的旗帜飘着——此时我与关九的距离仅保持在半步距离。
眼瞧着旗帜愈来愈近,我咬咬牙,忽然一抽马鞭加起速来。
我单手牵着缰绳,加速经过旗帜时,突然踩着马鞍站了起来。
眼见着要撞上旁边的关九,我依旧没有丝毫的避让。
她猛一扯了缰绳往旁边一牵,才将将与我错开,一脸不敢置信看着我:“你疯了!?”
我没管那么多,眼里只看着那面旗帜,伸手一把够着。
拿到的瞬间,我心中一喜,刚想拉住缰绳,谁想这马忽然疯了一般,怎么都不停,反而越跑越快,眼瞧着我已经跑出了围场边界,几乎快撞上前面高高的围栏。
就在我以为我要死定的时候,后面有人忽然加速驾马而来到我身侧,手疾眼快一把把我从那马上拎了过来,架在他怀前。
而那批发疯的马已经撞破了前边的栅栏,迈开了蹄子继续往前跑,很快就消失在了视线里。
我后怕地蜷缩在来人的怀里,闭着眼。
头顶传来熟悉的嘲讽:“范绮,你怎么不干脆撞死?“
不是李瑾又是谁?
我反正是决心装死,埋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全然被吓坏模样。
他驾着马回到了营地,见我还缩在他怀里,冷声喝道:“下去。”
我抬头,见旁边投来一圈又是好奇又是惊异的视线,才有些后知后觉的难为情,收回视线时,不经意对上了旁边正呆愣看过来的许如莘的视线,一瞬间,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我这才忙不迭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关九从后面白着脸牵了马过来,我走向她,把怀里那旗子取出来:“你输了。”
她看我的神情像看疯子一样道:“娘娘刚刚是不要命了?”
我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她:“认赌服输,那砚台回京后本宫可要验货的,不许拿假货蒙我。”
她胡乱点了头,朝我行了礼,转身就骑上马跑了,像是生怕我追上去。
是夜,我照旧提前洗漱完上床歇息,躺下后又提前穿好了鞋袜,把中衣的扣子衣服紧紧扣实了,这才安心躺下。
躺了好一会儿,也没见李瑾进来,便估摸着今晚他不会来,就心安理得地占了一整张床。
丫头们知道我有不熄灯的习惯,留了床前的一盏灯便安静地关上门,退了出去。
困意袭来,我安心地去找周公下棋,可迷迷糊糊中总感觉有只大蚊子在我前面飞来飞去。我伸手一把拍去,想将那烦人的蚊子拍走。感觉拍到了什么东西,那大蚊子才不再吵,我这才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去。
谁想忽然背后一道阴沉的声音响起:“范绮,你别逼我把你丢出去。”
我仍以为是梦里,正疑惑着怎么蚊子变成李瑾那讨厌鬼,也没理他,挥了挥手不耐烦道:“吵死了。”
这会儿,后面没了声音。
我才再度转回梦乡,去寻找周公的梦里老家。
谁想忽然被连人带被子包起来就往床内侧丢过去。
被抱起的瞬间我突然惊醒,扭头看过去,便触及李瑾冷冰冰俯看我的神色:“太子妃好大架子,一人霸占一张床,要不干脆我这太子都给你做好了?”
我只当他日常发疯,默默抱着被子往里移了移。
他这才冷哼了一声,脱了外衣,吹灭了床头的蜡烛,便躺了上来。依旧是仰躺,双手交叉放着的动作。这下我是更不敢出声,也不敢扭头,脑子却晕晕乎乎的,只盼望这祖宗早点睡着。
也不知这样躺了多久,我听着耳畔均匀的呼吸声,才微微吐了气。
“你赢了比赛,那太尉家的姑娘许给你了什么东西?”他忽然开口。
我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没睡着,只好含糊应付:“就是一砚台,是个前朝的遗物,我瞧着珍贵,又想着关小姐也不是个舞文弄墨的,留着可惜,便换了来。”
他嗤笑一声:“我道是个什么稀罕物,这也值得你半点不顾身份去抢来?”
我强撑着眼皮还赔着笑:“于别人可能是个废石,但于我却是无价之宝,毕竟有道是‘千金难买心头好’。”
他鼻子轻哼一声便当是应了,听不出喜恶,我也不便再多说。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久久的沉默,久到我以为他要睡了的时候,他忽然又开口:“若之后我迎娶如莘为侧妃,到时,你不可为难她。只要你答应我好好待她,我便许诺不动你太子妃之位。”
我没了困意,睁开眼。
我听得出他话里的认真,叹了口气,给出我的答复:“太子爷,这事我做不了主。”
“我不过是只要求你容她,又并非要动你太子妃之位。”
我微微一笑:“太子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许家看得起一个妾位吗?”
他沉默半晌开口,语气带着胁迫:“那如果我非要你做主呢?”
我一顿,睁开了眼睛,盯着黑暗里床帏的轮廓,忽然感觉到一阵索然无味。
常言道‘但毁一座桥,不拆一桩婚‘,无论如何,他对那许家小姐的情意不变,可我挡在中间却是一道不折不扣的挡脚板。
我忽然觉得疲惫至极,也对自己的未来迷茫起来。
然而这些突然出现的悲天悯人最多只是叫我临时生些感触,却并不允许我甩手不干,毕竟我不但要当挡脚石,还要当最大的那块。
我忍着困意,强打起精神:“太子爷做了决定,臣妾自然是无权做主的。只一条,许姑娘的背后是太傅许家,再往上牵连的关系,这点太子应当比我一个妇道人家更清楚其中的利害。如果太子真的若非要求娶,那臣妾也说不出个“不”字,只是做之前,太子得先看看自己能不能承受得起这样做的后果。说句大不敬的——这太子之位,也并非就非您不可了。”
他果然被我激到:“你——”又顿了顿,不怒反笑,“太子妃当真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不过你心里如何想的你自己清楚。”
我淡淡回道:“我范绮自认问心无愧,既嫁与太子,便凡事以太子利益为先,太子爷又何苦说这些话让我心寒?”
他半撑着身子起来,透着账外微弱的光,我看见他的眼里如狼一样在夜里闪着。他伸手顺着我耳侧的长发往下抚摸,好像深情无比,忽然用力捏住我下巴,凑近了冷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自命清高不凡的贵女,一面满口大道理曲高和寡,一面背地里满肚子坏水处心积虑地铲除虑己,这么装着你累不累?嗯?”
他感觉到我的挣扎,冷哼一声,丢开了手。
他一松了手,我立刻往墙边贴了些,隔远了距离。
我自知该说的都说到了位。李瑾他能在太子的位置上稳坐十年,便不可能是个绣花枕头,有些事情其实不必我说,他自己也想得明白。只不过是借由我口说出,他一时不愿接受罢了。
我也不再开口,只背过身去假装要睡了的样子。
只是没想到这一夜,我又做了噩梦,梦里是无休止的战争,无数的飞羽从空中射过来。满地尸首,染红了土地,我拼命地从地上的尸体里翻找,却只翻出一只残破的手,那发青的手上还抓着一截衣裳。
“喂!喂——醒醒——”
我感觉自己的脸被谁用力捏起来,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张脸横在我面前,我几乎下意识脱口喊出那个名字。
可话到嘴边,意识也回来了,又急忙刹住。这下也才惊觉是自己做了噩梦。
低头一看,我猛的撒了手,原来手里攥着的不是尸体,而是李瑾的衣服。
他面色不善地看着我:“你睡觉就不能安分点?丞相府是这样教礼仪的?”
我有些后怕,颤抖的抱紧自己,嗫嗫嚅嚅开口:“能不能——点了蜡烛睡?”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很好笑又极其荒谬的事情:“你怕黑?”
“倒不算怕黑,只是我往常一人睡,一熄了灯,就容易做噩梦。”
他皱了皱眉,虽面有不耐,仍出声叫了外面守夜的丫头进来添灯。
他揉揉眉心:“这样总行了吧?你再折腾,就别住这儿了,正好边上有个墓地,坟上有鬼火,也算给你照亮了睡。”
这人总不留余地找机会嘲讽我。
只是这回我没跟他杠上,这人虽嘴舌,但难得做回人事。
我低声说了句“谢谢”然后翻身背对着他安静睡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再醒来的时候,旁边的被子早已叠好,人已经不在屋子里了。我睡得好,自然好心情地伸了个懒腰,唤了月桂进来帮我梳妆。
出了营帐,见天高云淡,天朗气清,一片无垠原野延伸了过去,旁边种了一片枫叶林,秋色里一片金黄红灿。我兴致起来便想去林子里走走,丫头们想跟着,我都拒绝了,只说一个人去散散心。
走到一半,旁边一匹马忽然冲到我面前,马上主人“吁”了一声拽着马绳停了下来。
我刚抬头望去,便看见马上红衣女子冲我灿烂一笑:“嫂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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