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真相
面对张妃的咄咄逼问，景明珠心底里涌起一股恶心，她不同意张妃的想法，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所有的生活经验都告诉她，
张妃说的确实是事实。
贵族男子没有人不纳妾，女子不能不生孩子，自古以来，从来如此。
可从来如此，就对吗？
她似乎被重压逼到退无可退，所有人的目光都审视着她，逼她妥协。
就在这时，景明珠的母亲忽然站出来，挡在女儿面前，怒道：“张妃此话说得有些过了，我家明珠年纪小不懂事，可以慢慢教，您跟她计较什么？再说了，生不出孩子，也不一定就是我们家明珠的问题。”
作为一国长公主，景明珠的母亲是有些傲慢在身上的。
她本来就不看好景明珠的选择。
若不是景明珠非要嫁杨清平，八匹马都拉不回，她才看不上张妃生的儿子。龙生龙，凤生凤，低贱婢女生的能是什么好货。
杨清平没当太子前，张妃组个茶会都要带着景明珠，生怕贵女们不给她面子。
如今儿子当太子，张妃就膨胀起来，敢这么作贱明珠。
果然是低贱之人，得志便猖狂。
张妃这些日子受人吹捧，陡然被景明珠的母亲泼了一盆冷水，心里很不好受，可人家是长公主，是皇帝的嫡亲妹妹，有太后撑腰。
她敢欺负景明珠年纪小，哪里敢欺负景明珠的母亲。
张妃只能咽下这口气，愤愤地小声嘀咕：“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是她的问题，难道还能是我们家清平的问题么？”
太后见话题越扯越偏，更是不悦，忙眼神示意张妃住嘴。
整个大殿一时间气氛降到冰点。
一场聚会就此不欢而散。
景明珠拜别了太后，立刻被母亲拉到一旁问话。
母亲道：“平日里在家里不言不语，像没长嘴似的，今天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说？淑女不能如此，不然别人该怪我没教你。”
景明珠冷着脸道：“我管别人怎么说，反正她们又不替我活。”
母亲叹气：“你是个大人了，怎么还不懂事？”
景明珠皱眉：“我不懂事？我怎么不懂事？难道我不让杨清平纳妾就是不懂事？若真这么论起来，您也未见得比我好！”
她现在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火。
母亲板着脸有些生气：“你是越发没家教了。回头别人说我没教好你，我明明是认真教的。天底下的皇子，哪有单单守着你一个人的道理，你嫁出去了，便是别人家的人，住在别人家，还不知道收敛性情吗？”
景明珠怒瞪双眼“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母亲知道刚刚话说重了，有点后悔。
可这毕竟是事实。景明珠在景家，那是掌上明珠，所有人都哄着她。一旦嫁人，就是别人家的人，景家就鞭长莫及。
她只是希望女儿好，不要活生生将自己的美满作没了。
景家的女儿没必要跟低贱之人计较。
让杨清平纳妾，是三方共赢的好事，偏偏景明珠不同意。等以后杨清平成了皇上，还不让他选妃么？真不知道她在反对什么。
母亲语气软下来，劝道：“你为什么不让他纳妾？他惹你生气了？”
景明珠不言不语，只是摇头。
她忽然问：“为什么你不让我爹纳妾，却要劝我给太子纳妾？”
母亲气道：“你看看你都说的什么话？”
原来景明珠以为母亲会说，她跟景长风如胶似漆，夫妻恩爱之类的话。没想到母亲却说：“因为我是公主，我是君，他是臣。”
哪怕公主下嫁了臣子，公主也是公主，夫君仍是臣子。
在大庆，永远是君权大过一切。
母亲愤怒于女儿的幼稚，忙教导道：“你年纪不小了，也是该懂事了，不许再直呼太子的名讳。要记住，从他被封为太子开始，他就是君，你就是臣，你不许再耍小女儿脾气。再放肆，连我和你爹爹都保不了你。”
景明珠不服：“夫妻之间携手同行，相濡以沫，难道不该是平等的吗？”
母亲沉着脸：“胡说，下次别说了。”
猫跟老虎说平等是可笑的。景家再强大，大庆还是姓杨。
按理说，景明珠从小跟景长风见客，什么朝政要事都见过，耳濡目染的，应该早就抛弃了这种天真的想法才是，她怎么还这么幼稚。
竟然相信帝后之间有寻常夫妻的感情？
寻常百姓可以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帝王如此要求就显得可笑。
人处在什么位置，就该有怎样的活法，想背离自己的阶层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她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帝王无情，知道越往上走，权力的山峰就会越冰冷，可她心里总是有一种坚持，她想跟别人不一样。
这世间是不是有一种感情，能够超越所有的利益算计。
仅仅是因为——我爱你。
她有些恍惚，寒冬的风吹得她刺骨冰冷。
她眼眶红红地低着头自言自语：“原来他也跟别人一样么？”
母亲不解她在说什么，只是忙着问：“张妃话说得难听，但你的肚子也确实太不争气了，怎么到现在还没个消息呢？”
这个问题问得景明珠很尴尬，她不知该如何跟母亲解释。
难道说杨清平还没跟她同房？
当初母亲是看不上杨清平的，母亲是个极度重视身份的人，要不是她苦苦哀求，她根本就不可能和杨清平在一起。
现在要她跟母亲说，她苦苦求来的感情，是她一厢情愿。
这叫她怎么说得出口？
见景明珠不言不语，母亲也不再说什么，拉着她便往太医院跑。
一个时辰过后，景明珠跟母亲来到了御花园，母亲大包小包的介绍着各种补药，哪些是给她喝的，哪些是给杨清平喝的……
景明珠头皮发麻，心里发虚，小声应着，却失魂落魄。
她不知为何，忽然茫然。
她喜欢清静，小孩子吵吵闹闹的，所以她不喜欢小孩子。
以前她总觉得，成亲生子离她很远，她都还只是个孩子。遇到杨清平后，她才慢慢开始考虑有孩子怎么办这个问题。
如果对方是杨清平，那孩子就是爱情的结晶，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孩子了。
她不明白，现在被逼着怀孕，对她到底意味着什么。杨清平是不爱她的，哪怕她和他有了孩子，那这个孩子又代表着什么？
现在是半年，没怀孕，大家还觉得情有可原，那再过半年呢？
到时候她该怎么逃避？
她的视线跟着落叶飘去，却停在了杨清平身上。
没想到他竟出现在这里。
母亲也看到了杨清平，她忙让周围的宫人唤杨清平过来。杨清平并没发现她们，等到宫人说明来意，他脸上竟露出不悦之色。
像是正听着动听的音乐，忽然被一阵刺耳之声打搅。
母亲友善地跟他寒暄了几句，然后就开门见山，直接将手中的药递给了杨清平。
他皱眉问：“不知长公主这是何意？”
母亲道：“我将女儿嫁给你，是希望你好好待她，你也别总是忙着做事，有时间就好好陪陪她，你们俩快点生个孩子。”
杨清平还在旁边，母亲说了这话，景明珠顿时羞得脸色通红。
原来是这种药，杨清平心里涌起无名之火。
他都已经按照景家的要求娶了景明珠，景家还想他怎样？难道连他大晚上搂着谁睡觉都管吗？这么做简直是践踏他的尊严。
他又不是有求于景家，又不是入赘到景家，凭什么听景家摆布？
这些人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在可笑。
现在外面都说，他能当太子，是多亏娶了景明珠。
天知道他宁愿不当太子。
杨清平强忍住怒火，低声道：“我最近政务繁忙，没有时间。”
母亲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没有时间？大庆有什么重要的政事，需要您日理万机的？当初我就不该答应这门亲事……”
还没说完，景明珠便一把捂住了母亲的嘴巴。
她很讨厌母亲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对杨清平讲话，这很不尊重他。
哪怕世人都说她低嫁，都说她可以找到更好的，她也从不觉得杨清平配不上自己。因为她爱他，所以他就是世上唯一值得的人。
她不想家人态度傲慢，让杨清平心中难受。
景明珠故意问：“刚刚太后说有东西给你，你有没有拿？”
母亲闻言色变：“有吗？我忘了。”
景明珠道：“那你快些过去，若是这次又忘记了，指不定太后该怎么数落您。”
待母亲急匆匆离开后，景明珠才低头轻轻说：“不好意思，我母亲性子骄纵了些，说话总是不知轻重，你不要介意。”
杨清平沉沉问：“你跟你母亲到底又想做什么？”
景明珠愣住：“什么意思？”
杨清平将药怼到她面前：“这些药？还有她刚刚说的生孩子。你要是觉得我冷落了你，咱们可以和离，没必要跟家里人告状。”
景明珠赶紧解释：“我没有告状，你误会我了。”
杨清平也不是武断的人，见她说误会，便问：“那这是怎么回事？”
景明珠道：“今天去太后宫里，你母妃说我们大半年还没孩子，偏要我同意你纳妾，我自然是不愿意，所以有些着急。”
纳妾，听到这两个字，杨清平心虚了。
明明是她先插进他和孟淑娟的感情，可是为何他想纳妾，却觉得对不住景明珠？
他实在是太优柔寡断了，竟连这种小事都开不了口。
杨清平握紧拳头，咬咬牙准备说：“明珠……我想跟你说……”
就在这时，孟淑娟忽然从花圃后走出来，她捧着最时兴的缎子道：“殿下，我进府的那一天就穿这个料子吧……”
孟淑娟一抬头，目光跟景明珠撞到了一起。
景明珠瞪大双眼，有些诧异。
她永远记得这一刻孟淑娟的眼神，有些紧张，有些恐惧，却隐隐透出些得意。
人生很多直觉是准确的，当初她第一次看孟淑娟就觉得不顺眼，如今她真的成为了自己的情敌。她问：“孟淑娟？你怎么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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